【封神/姬发x我】月亮远在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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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人称,但部分情节会提到女主名字“姜姝”
《月亮远在天边》
1.
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
孔子曰:“……有妇人焉,九人而已。”
2.
“师叔,这是谁啊?”
我好奇地看着踩着冒火的轮子的少年,以及他旁边那个看起来非常俊秀的年轻人。当然,他们也在一脸新奇地看着我。
被我救下的白胡子老人笑眯眯地对他们说道:“哦哦,哪吒、杨戬你们回来啦。”
“这是我女儿,阿姝。”姜子牙说。
哪吒和杨戬面面相觑。
“这——”哪吒在我身边转了两圈,一脸疑惑,“师叔不是好久之前就去昆仑了吗?如果她是你在人间的女儿,那她也得有四十几岁了吧,怎么完全看不出来啊!”
“嘿,你小子!”姜子牙捋了捋胡子,“她就不能是——”
“刚生下来的也长不了那么快呀!”哪吒嚷嚷道。
“……其实我八百岁。”因为非常无语,我睁着眼睛说瞎话,“是你们师叔的祖宗。”
杨戬的三只眼睛同时睁大了,大约是因为他没有发现我身上那种修仙者的仙气,可又见我言之凿凿,一时间反而有些迟疑。
“还有你,阿姝!”姜子牙也嚷嚷道,“不是说好了做父女?不要擅自给自己升那么多辈……真是的,我就不能因为机缘所在,当场认下一个女儿吗?”
事情是这样的,在离家的第三天,我在山下偶遇了一只即将袭击路边的白胡子老人的老虎。老人四处乱跑,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掌心雷”“哪吒杨戬你们跑哪去了快来救人”之类的话,看起来被吓得很惨。
在他飞速地爬树时,我吹响了我的白玉哨子,吸引了老虎的注意力。
“这里危险,快跑啊!”老人对我大喊。
我没理他,走近老虎,与它嘀嘀咕咕了一番。
片刻之后,我蹲下来摸了摸虎头,老虎“嗷呜”一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老人从树上滑了下来,他笑呵呵地说道:“天不亡我……竟让我遇到一位能与猛兽对话的神女!敢问如何称呼?”
哇,他喊我神女——
我对他微笑点头:“我姓姜,名姝,老人家可以唤我阿姝。”
老人的笑容更加灿烂:“甚巧、甚巧,我也姓姜,你可以喊我‘姜子牙’。对了,我能不能问一下,阿姝刚才和它说了什么啊?”
“哦,这个。”我眨了眨眼睛,狡黠地说道:“我对它说,你看起来很不好吃耶。”
姜子牙:?
3.
当然,我对老虎说的话并没有那么直白,只是我想逗一下眼前这位和我同姓的老人而已。
我对老虎进行了晓之以情的规劝。我告诉它,我在山间打死了一只野猪,我愿意把那只猪作为老人的替代品送给他,这不比吃个只有骨头架子的老人划算吗?
姜子牙:“……原来我等于一只猪?”
我摇头:“不,是还不如一只猪。”
其实我还准备指指我背着的弓箭,进行第二步:动之以理。即:如果它不听我的,我会直接射中它的要害,让它在片刻之间痛苦地死去。
不过可能是因为动物们一般都比较喜欢我,也可能是因为那只老虎很懂事,总之我没用上这招就顺利解决了问题。
“那还是我的错咯!”姜子牙吹起胡子。
我说不是啊,老虎还是挺喜欢您的,只是出于对食材的喜欢。
经过以上对话,姜子牙大约已经对我有所了解,知道我这人不爱说什么正经话。好在他可能也是这种人,所以很快地接受了我的性格。
只见他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目光落在我脖子上挂着的玉哨那里:“此物似乎并非凡品,可是阿姝家传之物?”
终于言归正传了——我点头,回答他:“是我母亲送我的。”
“也是她让我在此地等您。”
这里可是荒山野岭,附近皆无人烟,若不是我特意等在此地,姜子牙怕是只能在树上和老虎大眼瞪小眼,苦苦等待他那两个去为他觅食的师侄回来救人。
至于我母亲,据说她的祖先曾给商王做过祭司,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没落了,可她却继承了血脉里的卜算之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传到我这里,就变成了和动物聊“今天天气真好”、“等会吃什么啊”“对不起人和小狗是不能相爱的”……
早在我年幼时,母亲就已经对我做出了预言,令我在某年月日来某地等候一位白胡子老人。在守孝结束之后,我按照她的指令来到了这里,果真遇到了她所说的人。
只是那人看起来非常狼狈,似乎不怎么可靠,还念叨什么“掌心雷”,精神状况十分堪忧。
姜子牙并不知道我的腹诽,他抚掌而笑道:“果真是机缘!我乃昆仑道士,此行是要与两位师侄一起前往朝歌拜见大王,为他献上一份宝物……既然你我同为姜姓,而我年长你数十岁,不若结为父女,一同前行,如何?”
哦,原来是修仙的,我恍然大悟。
因为是母亲的要求,而我从小也没见过父亲,在这方面没什么顾忌。反正我也不知道未来我要做些什么,于是我想了想,接受了他的提议:“好的,父亲。”
姜子牙和善地对我笑了笑:“欸,阿姝!”
我提问道:“父亲,你一定是昆仑道士里仙法最差的那个吧?”
不然怎么连个老虎都打不过,如果我是他,出门都不好意思说是谁教出来的。
姜子牙:……
这就是在哪吒和杨戬回来之前,我和我的便宜父亲姜子牙的全部对话。
4.
哪吒和杨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他们非常欣赏我可以和动物对话的能力,一路上哪吒抓了好几次小鸟、杨戬抓了好几条鱼,让我问路。走南闯北的小鸟为我们指了路,鱼却总是对我们骂骂咧咧:“我从来都没离开过那片河!”
“真可怜,下辈子投胎去另一条河吧。”姜子牙说道,“阿姝你烤的鱼真好吃。”
只是临近朝歌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们这几个修仙者多年未曾下山……岂不是没有路牌啊?
相较于茫然的两位后辈,我的父亲信心满满:“阿姝莫要担心,人间自有人间的路牌。我这里有可以让人提神醒脑、百病全消的仙丹,只要我们买通守卫,绝对可以顺利进城。”
看到他如此自信的模样,我放心地点了点头:“知道了,还得靠我。”
姜子牙:?
在沿途中,我们都已经听说了新任大王殷寿即位后由于天象异变,他打算修筑高台效仿先祖成汤自焚一事。哪吒问我,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我说你想想,修台子需要什么?
杨戬举手,说应该需要很多人。
“是啊。”我同情地看着他们,“好巧哦,老人、小孩、青年,全都给大王去搬木头。”
“……”
杨戬恍然道:“阿姝的意思是,师叔的办法会让我们被带去修台子?”
见我点头,哪吒忍不住撇嘴:“师叔,虽然我们能用仙法逃走,但你也太不可靠啦。”
姜子牙沉默了一瞬,然后厚着脸皮笑呵呵道:“哎哟,幸好有阿姝在,不然我险些惹来麻烦。不过,只要我们之中有一个人可靠不就行了?”
嗯嗯,非常理直气壮。
“照你看来,应该如何行事?”他问。
因为我是我们之中唯一有路牌的人,所以应该由我先一步进城,寻找可以引荐他们的贵人,然后就会有人出城来接他们。虽说王室一向信奉天意,但他们有着自己的祭司,若是在平时,所谓修仙者真的未必能够被轻易引荐。
可现在并不一样。虽然殷寿大义凛然地表示他会为平息天谴,担起身为大王的责任,但一个有野心的人肯定不会甘于将好不容易得到的权力拱手相让。他现在一定非常不想死,可如果想和天谴对抗,那就只能寻求可以与神仙进行沟通的道士的帮助——
既是如此,朝歌中可以被引荐的门路一定也增加了。只要我能够找到在意他生死的人,就等于找到了面见殷寿的“路牌”。
哪吒和杨戬一起惊叹:“阿姝好聪慧。”
姜子牙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殷寿是天下共主,阿姝却好似对他颇有不满?”
白胡子老父亲的阅历到底比那两个后辈更多,也更敏锐一些,我不过只提了两句,他就已经窥探到了我的真实想法。其实也不能说我对殷寿本人有什么意见,因为殷寿有“不想死”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于我而言,无论是他还是他儿子,又或者是别人做天下共主,结果都一样,那又不是我能改变的。我只是觉得,若大王真的心怀大义,一心想让天道息怒,那他其实不用修什么高台。
“直接找个现成的台子烧了不就得啦。”我说,“还要砍那么多树……哪吒抓的那些给我们指路的小鸟,可都是因此无家可归的。”
当然,我想说的不只是树,我相信姜子牙也听出来了——我说的是人。有许多人会在不分昼夜的修筑中死去。
5.
“阿姝有一颗悲悯之心。”姜子牙感叹道,“这其实是天下共主最需要的品质……”
“您可别捧我了。”我摆了摆手,从我的行囊里找出块布,准备在进入朝歌之后蒙在脸上。
哪吒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说主要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了,必须得假装自己长得吓人。不然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瞧见了,怕是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杨戬很担心:“不如我用水遁与你一同进城?”
我说那得再拿一块布。
杨戬:?
看来他是真没意识到他长得也挺好看。
“阿姝又在说胡话了。”姜子牙笑道,他现在已经能够做到区分我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编故事了。
但这没什么用,因为在真话会伤人的情况下,我还是会选择无伤大雅的假话。
——真话是,我觉得他们这一行人肯定要出差错,搞不好最后会被殷寿画在通缉令上到处追捕。为了不被直接画上去,我还是假装自己面有缺陷吧,至少等到抓我的时候,追兵能够因为不记得我的全貌而慢上一步!
我谢绝了杨戬的陪同,在他们担忧的目光下镇定自若地拿着路牌进了朝歌。在我看来,若是只有我一人,完全可以便宜行事。带一个什么也不懂的道士,反而更容易节外生枝。
此前我与他们提及,我要找的门路是在意殷寿生死的人(主要是希望他活下去的)——人选倒也明晰,殷寿的亲人,或者是他信任的属下。相较于他常用的、目前在守护王城的质子们,掌管宗庙祭祀的大祭司比干要更好拜见,我打算试试这条路。
没准他还认识我的哨子呢。
在打听到比干的住处之后,我朝着目的地出发。
说起来,朝歌不愧是王城,确实比我们路上见过的其他城池要繁华许多,城中也十分有秩序。只是在片刻之后,骤变突然发生——
不知道从何处突然窜出了一匹惊马,正在横冲直撞!
在行人们纷纷尖叫着进行避让的时候,我却在心底感慨万千,心道果然不愧是王城,连马都这么守秩序。若说它疯了吧,可它并没有胡乱撞击行人,它只是看着有些情绪不稳而已,不知道是受到了怎样的惊吓……
在一片混乱之中,我好像听到了两个少年人的对话:“姬发,你箭法最好,还不快——”
“殷郊你忘了,我们今天没带弓箭!不好、当心!!”
……诶?
我循声望去,在和喊话的少年人对视之前,先一步和那匹马对视了。
哦,原来是在冲向我啊……那就没事了!
我猛吹了一下哨子,在骏马由于清脆的哨音而怔住的瞬间,飞奔到它身旁,抢过缰绳翻身上马,又赶在它试图将我甩下来之前,紧紧地勒住了缰绳。马蹄高高抬起,又重重放下,骏马疾奔的动作被彻底地停下了来。
然后我俯身抚摸它的耳朵,做出安抚的动作:“没事了,没事了。”
脚步声在我身侧响起,随后是少年人焦急又担忧的声音:“你有受伤吗?!”
“嗯?”
我一边对逐渐安静下来的马轻声说话,一边抬起头,看向和我说话的人:“对,我知道的,你不是坏孩子,别怕……”
然后我看到了一双清亮的眼眸,令我眼前一亮。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我想到了我小时候拒绝的那只想要和我相爱的小狗。而且仔细一看,这个少年长得很俊俏,却和杨戬截然不同。
我眨了眨眼睛。
这就是我和周武王姬发的初见。
6.
因为我的确没有受伤,所以我对面前的少年摇了摇头,又对他旁边那个冲过来想要大声说话的年轻人摆了摆手:“小点声,这孩子被吓破了胆,听不得重话。”
“孩子?哪来的孩子?”慢一步过来的那人一脸茫然。
“是在说这匹马呢。”先前的那个少年语气轻快地说道,眼睛里流露出几分亮晶晶的笑意,让人一望就心生好感。他先是感谢我及时制止了乱冲的马匹,避免更大的伤亡出现,又好奇地问我:“你能和小马说话吗?”
“可以,而且不只是马哦。”我轻轻地梳理着马的鬃毛,将缰绳递给他,“好孩子,我要下去了。别怕,这个哥哥也没有恶意,等会就带你回去……”
可能因为我从小就与动物亲近,所以我能够天然地分辨出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喜欢动物,眼前这个俊秀少年的确是爱马之人,而且他身穿甲胄,腰间悬挂一枚好玉,谈吐得体,想来身份并不简单。
莫非是诸侯们送来朝歌的质子?
听过我的话,少年的神情从好奇转变为惊叹,他接过缰绳,原本下意识地想伸手扶我,却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默默地收回了手。不过我也不需要他帮忙,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骑马,下马的动作自是非常流畅。
“好厉害,刚才你的动作也似行云流水。”少年没有掩饰自己的欣赏,面上露出了几分怀念之色,“唉,若是你能见到我的雪龙驹就好了,我真想听听它想对我说些什么……”
我刚想说话,他身边的人却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姬发?”
名唤姬发的少年听到这样的提醒,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反应了过来:“对不住,都是我太激动了,一直在自说自话。”
我对他笑了笑,又想起来自己戴着块布,他看不着,只好解释道:“没事,我能看出来你很喜欢马。”
姬发“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也能看出来啊。”
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试探地表示,我还要去拜见大祭司,就先走一步了。这匹马只是被突然抽了一鞭子所以吓得跑了出来,没有生病,好生带回去即可。
我说这段话的目的有两个,其一是希望通过姬发保全这匹马的性命,其二则是想要探问他们的身份,以及他们是否对“大祭司”这个话题有兴趣,因为这决定了我等会还要不要去面见比干。
姬发点点头,说好。
“大祭司?”另一个人诧异道,“你也要去——不是,你到底是谁啊?”相较于那个眼眸明亮的少年,这个人的目光里有几分审视,气势似乎也更为惊人,“在朝歌还蒙着脸,神神秘秘的见不得人,好生奇怪。”
“殷郊。”姬发不赞同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看起来是担心我有难言之隐。
我却心中一喜。
甚好,姓姬的少年不一定和西伯侯姬家有关系,但这姓殷的年轻人,肯定和殷寿是亲戚——看来我或许不用去找比干了,门路这是来自己找我了呀!
谢谢你,骏马;谢谢你,姬发。
“确实是见不得人。”我平静地说道,“在我出生时,有人对先母预言,今后第一个见到我真容的男人,必须是我未来的丈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当然,若是您执意让我摘下……”
殷郊迅速地后退了一步:“我可没这么想。”
哼,怕被我赖上?想太多了,我只打算拿他做敲门砖,才不想赖他呢。
“原来如此。”姬发惊讶道,“竟有这种内情。”
倏然间,少年面色突然发生了变化。他先是倒吸了一口气,又迅速地眨了好几下眼睛,耳尖上也染上了绯红,看起来既心虚,又欲言又止。
殷郊和我都留意到了他的变化。
“姬发,怎么吞吞吐吐的?”殷郊问道。
“我……这、啊……”姬发艰难地说道,目光落在左边,又落在右边,就是不肯再落在我脸上,这让我心中顿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预感。
“刚才、她驯马的时候,马蹄不是抬得很高吗?”他说。
从姬发支支吾吾的声音里,我得知,原来因为我猛地一仰头的动作,那块布被呼呼的疾风吹得掀开了一瞬。好巧不巧,姬发恰好站在附近,于是他看见了我的面容。
更巧的是,别人都只顾着低头逃窜,只有他看见了。
我:啊……
姬发:啊……
殷郊:啊??
7.
王城的守卫姗姗来迟,带走了这匹受惊的马,由于殷郊和姬发对他们做了解释,所以这匹马不会被处理,目的顺利达成了一半,这让我松了口气。
只是在这之后,我还有一件非常棘手的事要应对——
“我、嗯,家父是西伯侯姬昌。”姬发小声地说道。
诶?还真是西伯侯家的!
“那个、你……”他期期艾艾。
我和殷郊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倒吸了一口气。
……姬发,不会是想负责吧?
“这事不能这么草率!”殷郊立刻说道,似乎是怕说晚了一步,姬发就会被我占了便宜似的。他觉得此事有诈,毕竟当时若是他瞧见了我的脸,难道我要赖上他不成?而且婚姻大事,要从父母之命,西伯侯远在西岐,这事不能就这么定了——
本来我是真没想说什么的,但看到殷郊对我如此不满,我未免有些不高兴。
什么呀,一副姬发吃亏了的样子,那我还觉得是我吃亏了呢!
“西伯侯是在西岐,”我故意道,“可我父亲就在城外呀!”
“……”
姬发微微睁大了眼睛。
我猜他肯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哦,父母之命,是两方的父母——
殷郊张大了嘴巴。也是,不过初次见面,我和姬发竟然已经上升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实在令人错愕。虽然我真没打算欺负好人,我来朝歌的目的也不是找个满意的丈夫,但我有点想听听殷郊还要说些什么,然后进行反驳。
殷郊看起来冥思苦想了一瞬,他说:“姬发,以你的身份,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何必和这个只看了一眼的女人有所瓜葛……”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殷郊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真的看清了吗?我有些疑心此女貌若歪瓜裂枣,故意如此——”
说谁歪瓜裂枣呢!!
好吧,我承认,我急了,因为我可是被小鸟小鱼小狗小狐狸都认可过的——这殷家人也太不会说话了,天下共主赶紧换人得了!
在我已经迁怒到天下的时候,姬发连忙说道:“我自是有看清……”
于是我和殷郊一起看向他。
“她是不是故意的?”
“我需要故意吗?”
被我们盯着的姬发:……
8.
姬发抿了抿唇,问我:“还未问过你姓名——”
“哦,我姓姜,名姝。”我爽快地回答道。
“……姝姜?”殷郊按照时下对女子的称呼,下意识地说道。
“可以这么说,但认识我的人都喊我阿姝。”我说。
殷郊登时就皱起了眉,似乎是觉得这样的称呼过于亲密:“姜姓女,我是不信你说的那个预言。你且直言,到底怎样你才会放过姬发……”
他的话正合我意,因为我本来就想让他们帮我把姜子牙三人引荐过去,有我这个会和动物说话的珠玉在先,就算他们仨是块砖头,也不会被小瞧了去。何况昆仑道士的确身怀仙法,只需露上几招,应该就能说服殷郊和姬发将他们推荐给殷寿。
姬发却同我行礼,我被惊得连忙还礼:“您是伯侯之子,无需如此。”
我可不想被殷郊找麻烦。
看着我们互相行礼的殷郊:?
“礼不可废。”姬发说道,“姬发既已应运预言,理应如此……”
我能感觉到,殷郊在和我一起无声叹气,因为姬发是个非常较真的人。
鉴于我很担心姬发继续说出什么骇人之语,我连忙把我的诉求告诉了殷郊,表示这真的只是个意外,不需要姬发负责,请他即刻派人去城外接我那位想要献宝的父亲。
看得出来,殷郊很明显地松了口气,虽然他一直在怀疑我是在故意设局,但图谋大王给予的富贵,到底比图谋他好兄弟要让人信服。何况他已经问过守卫,那匹跑出来的马真的是被人突然打了一鞭子,一切只是个意外。
又因他的确关心有没有神仙道士能不能改变商王的命运(我这时候才知道他居然是殷寿的亲儿子),所以就算他对我仍有疑虑,却也安排属下去接人了。
很好,我的目的全部达成了。
在殷郊去做安排的时候,姬发留在了我身边。我想起殷郊之前的质疑,不由得问他:“姬发,你真不担心我长得歪七竖八?”
姬发眨了眨眼睛,略过了我的名字:“……何出此言?”
就那么一眼,我才不信他看清了呢,他绝对只是为人过于正直,轻信了我的话而已,一定是这样。因为姬发实在是个好人,我有点不忍再在他这里继续胡编乱造,于是我开始想借口,试图用苦口婆心的劝说把他想要负责的想法给按回去。
少年耷拉着眉眼,语气里有几分担忧:“但是你刚才说,后果不堪设想……”
我也不能说那是我胡说的呀!
“只会报应在我这里啦。”我以为他在担心他的安危,连忙解释道。
姬发睁圆了眼睛,看起来更像是小兽一样了。他蹙起眉,脸上写满了不赞同:“那就更不行了,这分明是我的问题,怎能只让你一个人承担后果?”
啊、什么,原来他不是在担心他自己,是在担心我呀。
9.
一计不成,我又生一计。
“先母在世时曾言,阿姝只会为他人正妻,绝不为妾。”我说。
虽然大商没有规定贵族不可与平民通婚,但姬发是诸侯之子,身份高贵,而我身份普通,有这等云泥之别,他若真想娶我,我大约只能做妾——我可不愿意。
姬发却说:“西岐民风开放,父亲并不在意这个。”
……呃,这个办法也不行吗?
我转念一想,又道:“别人也会取笑你的。”我让他想想看,假如人家东、南、北三个伯侯的儿子都娶了大家族的女儿,只有他和平民的女儿结婚了,他肯定会被人家嘲笑啦!
姬发怔了怔,似乎是想到了那样的情况:“的确会有人这么说……”
不知道他是想到了谁,总之帮大忙了——
然而少年认真地说道:“但你不用担心……我也并不在意这个。”
我:?
不,我在意啊——这人怎么这么难搞!
就算我能看出姬发的品性,心知他只是想要帮我排忧解难,怕我因为遭了预言的报应而遇到横祸之类的……但他再这么说下去,我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真的很想要娶我!
我陷入了苦恼,因为我从没遇到过如此难以解决的问题。
好在殷郊及时回来了,他道:“我已经安排妥当。姬发,既然今日遇到这等巧事,我们还是改日再去找叔祖吧。”
原来他们去找比干是打算询问这位掌管祭祀的老人,除了让大王自焚之外,到底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够让天谴消失。
姬发应了一声,又用余光瞄我,被我发现之后飞速地挪开了视线。
我心想,这样不行的呀,姬发!
他还没遇到他真心喜欢的女孩呢,怎能如此轻易就把终生交出去了?而且还是交给我这种说话完全没诚意的人……这人也太好欺负了,我的良心会痛。
看来我得想办法让他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爱情,这样他就不会执意再对我负责了。
可就姬发这种性格,看起来也没机会和别的女孩结识。就算结识了,感觉他也很不擅长大大方方地跟人家说话,明明之前和我聊马的时候还很正常呢!
这样可不行。
“如果你是在骗我们——”殷郊警告地说道。
我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大王之子是个鲁直之人。他既然打消了前去拜访比干的目的,看来已是对我能与动物对话的能力产生了几分兴趣,打算看看我父亲的本领再做决定……这种威胁,我才不怕呢。
“嗯嗯,随你处置。”我对殷郊敷衍道,然后唤他身边的少年:“姬发?”
“嗯?”姬发看我的衣角。
……先让他从直视我开始吧。
“不要偷瞄我。”我说,“直接看。”
姬发:……
殷郊:?
10.
殷郊的属下很快就把姜子牙他们仨接了进来,而哪吒和杨戬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他们各自展现了自己的本领,成功地获得了殷郊的信任。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神仙……请道长救我父亲!”殷郊激动地说道。
姜子牙笑得神神秘秘,扶他起来,似乎对殷郊很是欣赏。
哪吒和杨戬围到我身边,好奇地问我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让人把他们接进来的,我说这事说来话长,但在这之前——
我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准备走向姜子牙的姬发:“你要做什么?”
他不会是想要拜见我父亲吧?
“虽然你说这只是个意外,但我也应该对姜道长解释清楚。”少年诚恳地说道。
……他、好、倔、啊!
我们拉扯的动作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大家神情各不相同。
殷郊似乎这才猛然反应过来,他接见的神仙里有个人是我父亲,于是他的表情踌躇起来,可能在进行父亲和姬发的二选一难题。
姜子牙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看我,又看看姬发,看看姬发,又看看我,最后笑呵呵道:“阿姝啊,这是?”
我瞪了他一眼,示意我这便宜父亲不要等会乱说话,然后对他们仨介绍,说这是西伯侯之子姬发,又解释了我们今天偶遇的事情。当然,我略过了预言的部分,这让殷郊对我有些刮目相看。
姜子牙很明显听说过姬昌的大名,他一看就对姬发颇有好感:“原来如此,这倒是一份难得的机缘。”
什么机缘啊!!
“事不宜迟,父亲。”我微笑道,“咱们还是快点去给大王献宝吧。”
不能给姬发开口的机会!
“对对,这件事十分要紧。”殷郊立刻说道,和我又一次达成了一致。
姬发:……
他瘪了瘪嘴。
我感觉,他有点委屈。
在前往大殿觐见的路上,姜子牙和殷郊走在前面,哪吒和杨戬护在旁边。或许是因为殷郊实在惦记他父亲的安危,与姜子牙相谈甚欢,我和姬发竟是被落在了后面。
“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姬发低声说道。
我一咬牙,一跺脚,忿忿道:“阿姝长得东歪西倒,与你实在不是良配。”
满意了吧!!
姬发错愕了一瞬:“你果然还在计较殷郊的怀疑,但也不必违心说这种话……”
不,我不是违心,我就是在说真心话!
姬发觑了我一眼:“我不信。”
给我信啊!
11.
突然,一个声音冒了出来:“哟,这不是姬发吗?”
我和姬发一起看了过去,只见几个身穿甲胄的护卫走了过来,说话的那人似乎是几人中的头目。听对方这语气,这人和姬发似乎不甚和睦……姬发有着这等好脾气,又是个非常真诚的人,居然有人和他关系不好?
肯定是这人有问题。
“崇应彪。”姬发同他打了声招呼,“我还有事,下次再叙。”
姓崇?难道和北伯侯有关……
我正暗自揣测着,那个叫崇应彪的人却不打算放他这样离开,见殷郊似乎没发现这边的情况,崇应彪一把拉住了姬发,面带挑衅地说道:“你身边这女子是谁,莫不是你那在西岐做农夫的父亲姬昌,给你选的农妇妻子,千里迢迢地来寻你了?”
几人哄笑起来。
姬发:?
我:?
我好像突然明白之前姬发说的那句“的确会有人这么说”(嘲笑他和平民的女儿结婚),是在指谁了。
好一个狭路相逢。
“你先跟上殷郊他们。”姬发对我低声道。
我点了点头,打算这么做,却被崇应彪他们拦住了去路:“别走啊——啧,姬发你这农妇妻子,怎么还戴着块布,是想遮盖她身上的泥土味,还是长得见不得人啊?”
“……”
好烦,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我能不能召唤小鸟来啄他们的眼睛?哦、不,等等,我盯着在屋檐上憩息的几只乌鸦,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姬发握紧了拳:“崇应彪,你住口!”
“这么护着?”崇应彪挑眉,“那我还真好奇起来了……”
“哎呀!”我突然指着天空说道,“那是什么?”
几个人一起抬头的时候,我迅速地吹了一下哨子——在急促的哨音消失的一瞬,乌鸦们扑棱棱地飞了过来,然后毫不客气地落下了带有热气的排泄物。
守卫们发出了慌乱的惊呼。
“天命玄鸟,”我抚掌而笑,“几位,此乃吉兆啊,千万不要急着洗脸!”
然后我扯了一把完全呆住了的姬发,拉着他就跑:“愣着做什么——”
身后是崇应彪气急败坏地大喊:“姬发,你们等着!!”
才不等呢!
12.
殷郊终于发现我和姬发不见了,他们在原地等了一会,等到了匆匆跑过来的我们俩。见我们气喘吁吁的,殷郊有些疑惑:“我刚才好像听到后边有动静,怎么了?”
“有个叫崇应彪的过来找麻烦。”我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是他啊。”殷郊皱眉,“姬发,他又说了什么?”
我和姬发对视了一眼。
“没什么,”姬发忽然笑了起来,“阿姝没让他讨着什么好。”
我得意地笑道:“我也没做什么,是他先不怀好意。”
殷郊放心地点了点头,说哦那就好,下一刻他瞪圆了眼睛:“姬发,你喊她什么?”
我和姬发的笑容一起僵住了。
是哦,他喊我——
我看向姬发,只见他忽然红了脸颊:“我、刚才……”看起来似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顺口喊出我名字的,大约是因为他的心情实在畅快吧,这才脱口而出。
殷郊神情复杂。
“咳咳。”姜子牙咳嗽了一声,“既然人都齐了,那我们走吧。”
姬发和我照旧落在队伍最后,不过或许是因为之前我们遇着了崇应彪,又可能是他喊过了我的名字,总之我们之间不再像先前那么拘谨。
想到姬发当时握紧的拳头,我忍不住问他:“姬发,如果刚才崇应彪还在一直讲,你是不是想要和他打架呀?”
姬发说“嗯”,又道:“他这样折辱你,我不能忍受。”
但我并非西岐人士,对方的恶语中伤其实影响不到我……话是这么说,姬发的回护还是让我感到有些愉悦。
他人可真好。
“况且……”姬发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下意识地驻足,看他:“嗯?”
“殷郊忧我,因此未能慎言;崇应彪厌我,因此言语无状。此二人所说,皆无需当真。”姬发说道,声音变得轻了一些,“阿姝貌若桃花,心如明月……”
“纵不喜我,也无需自贬。”
……啊。
他在夸我。
原来姬发竟知道我真正计较的是什么。
“我、也不是讨厌你。”我咬了咬唇,说道。
我怎么可能会讨厌姬发啊……
姬发闻言,露出一个笑容:“如此,最好。”
“……”
本不是春日,却似有春花摇曳。
13.
直至站定在殿中,我才知道姜子牙要献的宝物名为“封神榜”。
我虽不知道此物是何,又有何用,但见那个长得一看就不是好人的黑衣道士将它说得天花乱坠,心中也已经有所猜测,甚至产生了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想法。
倘若殷寿作为目前的天下共主,不能好好使用封神榜,那我们可以找他儿子殷郊试一试,如果殷郊也不行,那就再换个人——然而让我们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为了验证封神榜是否具有凝聚魂魄的力量,殷寿竟然当场拔刀,一刀捅死了一个侍者。
那侍者骨碌碌地从台阶上滚了下来,眼睛睁得浑圆,死不瞑目。他恰好落在我和姬发中间,导致我们两个一起后退了一步,继而错愕地对视了一瞬。
我不知道姬发此刻在想什么,我只知道,殷寿如此草菅人命,实难令人信服!也许,先王帝乙与太子启的暴亡另有蹊跷……
绝对不能将封神榜交给此人!
姜子牙和我虽是半道才结识的父女,但此刻所想似乎一致。
他对我眨了眨眼,不慌不忙地揣起封神榜,装模作样地用出步法,悄悄地向大殿门口腾挪着。我看出了他的用意,立刻暗示哪吒、杨戬:“此步法需要你们二人护行,还不速速上前?”
还是我有先见之明,脸上挂了块布,恐怕今晚有关我们的通缉令就会贴满朝歌城……
只是那名为申公豹的妖道突然拦住了姜子牙,早在他对封神榜夸夸其谈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申公豹的态度有所不对,他好像对此物更为志在必得。与其说他是为了帮殷寿验证封神榜是真是假,倒不如说是他自己想要看到它的效果!
混战一触即发——姜子牙立刻大喊:“哪吒、杨戬,快送我和阿姝先走!”
这个决策非常正确,毕竟我们父女俩都不会道法,不如哪吒和杨戬方便突围。听到自家师叔的安排,哪吒大喝一声“得令”,登时就用混天绫把我和姜子牙直接捆了起来,迎着乌泱泱的涌过来的守卫,用可以延伸数米的混天绫把我们俩朝着外面抛了出去。
我:……
其实我更想和杨戬一起水遁啊!我怕摔着!
因为哪吒的行动过于突然,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和姬发说句什么,只偏过头来与茫然的他仓皇地对视了一眼,继而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也罢,大约此刻不是花期……
14.
我在空中吹了一声哨子,然后对“啊啊啊”大喊的姜子牙喊道:“父亲,小心!!”因为我们落下的位置恰好有守卫打马经过——我拎住姜子牙,在空中转了个身,直接飞起一脚,将那个倒霉守卫踹到马下,在落地的同时,顺手把姜子牙按到马上:“走!”
“阿姝,你怎么办?!”姜子牙惊呼道。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一声长长的嘶鸣,原是之前那匹被我救下的惊马所发出的马啸声。它在听到我的哨声时就已飞奔过来,此刻正好停在我身边,我立刻翻身上马,回答姜子牙:“都走、我们都走!”
“原来阿姝早有准备——”姜子牙惊叹道。
……倒也不是,王城这么多马呢,我只是打算凭运气喊一匹过来,也没想到来的会是熟马。总之有我在,一路狂奔还是没问题的!
在逃离朝歌城后,我们迎面对上了阴沉沉的天气。阴云密布,电光闪烁,看来即将有一场大雨袭来。王城外是一片凌乱、破旧的山林,在这样的天色下看起来更加可怖。
考虑到殷寿一定会派人来追我们,为了混淆他们的追踪,姜子牙对我提议道:“阿姝,我们分开走吧!”
所有人都知道封神榜在姜子牙身上,因此他意在令我避祸,是一片慈父之心。山间到处都是我能沟通的生灵,相较于姜子牙,我反而更加容易脱身。想到哪吒和杨戬应该很快就能追来,我同他点了点头:“好的父亲,我们晚些时候会合!”
与姜子牙分开后不久,雨滴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此时已经没必要再遮挡面容,我扯下脸上的布,顿觉忧愁。我的弓箭、我的匕首、我的行囊,全在杨戬那里背着呢……如果找不到避雨的地方,我怕是要实打实地淋一场雨。
好惨,会生病的!
气死了,都是因为殷寿,我忿忿地隔空打出一拳。
“咕咕、咕咕”,有小鸟对我发出警示,告诉我附近有人来了。我立刻弃马,示意它先去别处转转,然后捡了几块石头,冒着被雷劈的风险,飞快地躲到一棵树上。
果然,马蹄声很快响了起来。在我掂量着手里的石子,准备丢过去砸中对方脑袋的时刻,我发现,来人竟是姬发,他似乎在根据泥泞的地面寻找脚印。少年似有所感一般抬头,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黑漆漆的山林,也照亮了我们彼此的面容——
“轰隆”一声,惊雷响起。
姬发仰着头看我,雨珠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落,却不见狼狈。
……奈何不是花期。
我坐在树上,垂眸看他,只恨不能真给殷寿一拳——好在虽然我们的立场暂且对立,但彼此都没有战意,我问他:“只你一人?”
“殷郊与我在岔路分开了。”姬发答道,“你……”
我心道不妙。殷郊定是追去了姜子牙那边,他那个人相当固执,只怕还觉得他父亲是个好大王呢!我那白胡子父亲恐怕讨不着好,在哪吒和杨戬赶到之前,我得过去帮忙。
只见我一个,未见姜子牙,姬发大约也猜到了我们分开走的事情。也许是想到了哪吒和杨戬,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看来也在担心殷郊。
很好,我们现在都要去找自己挂念的人,但在找到人之后——
“姬发。”我抹了一把脸上湿漉漉的雨珠,问他,“你的雪龙驹是在西岐吗?”
姬发微微睁大了眼睛,他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15.
我决定在以后有机会去一趟西岐,听一听姬发的雪龙驹在多年未见的情况下,想对他说些什么,然后为他捎来家乡的话。
姬发应该是听懂了。
我们各自骑着马,沿路返回,寻找着殷郊和姜子牙的踪迹。
在路上我问姬发,你觉得大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姬发回答说,大王是个英雄。我问他,即使在看到大王随意地杀了一个侍从,并且还认为“天谴并非坏事”的情况下,他也依旧觉得那人是英雄吗?
少年沉默了。
姬发和我不一样,我生长在山野间,对王室本就没有什么尊重。而姬发经历了多年的质子之行,他虽然对殷寿产生了失望和迷茫,却很难就此动摇……若要让他和我秉持一样的想法,怕是要发生让他心神不定的事情才行。
但我不希望他经历那样的事,因为那一定很痛苦。
于是我也不再与他讨论殷寿。
“他们在那边。”听过小虫的嘀咕,我为姬发指了个方向。
少年策马跟上我。
“不怕我骗你?”我不由得问他。
“……我也想走这边。”姬发说道。
“随你。”我抿了抿唇,藏起一个笑。
什么啊,这人。
只能说殷郊的运气很好,在姜子牙挂在悬崖峭壁上快要拉不住人的时候,姬发及时冲了过去,把被石头砸中失去了意识的殷郊给拽了上来。
“呼,真是吓煞我也。”姜子牙心有余悸地说道,他从葫芦里拿出仙丹,让姬发给殷郊服下。
彼时已经停雨,我们都坐在了安全的地方,我因为淋雨而冻得瑟瑟发抖,也蹭了颗仙丹吃,寒意顿时消减了不少。殷郊受伤的额头被进行了简单的包扎,他是姬发给背上来的。在瞥见他们俩的时候,姬发让我在上面等着,因为那里十分陡峭。
“你们俩怎么凑到了一起?”姜子牙问,“对了阿姝,你脸上的布呢?”
“……”
“都被人瞧见了,还戴它做什么。”我故意含糊其辞道。
鉴于那个预言是我平生说过的最糟糕的谎话,我不打算让姜子牙知道,只是这话一出来,我又感觉有些不对——我下意识地看向姬发,果然看到他皱起了眉,嘴巴也抿得紧紧的,看起来格外严肃。
他不会以为我在自暴自弃吧?
哎呀,我这张嘴!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开始思考眼前的情况。
姜子牙肯定不会让姬发和殷郊把封神榜带走,等杨戬和哪吒赶到,无论后面还有多少追兵,我们都能够轻易脱身。可是,殷寿会不会处罚姬发呢?我不想他被处罚……唉,他又偏生是质子,不得擅自离开朝歌,否则逃走就是了。
嗯?等等。既然殷寿不是个明君,那为什么大家还要听他的啊?除非殷郊即位,不然大家全都逃回家然后反了完事。
感觉眼前有一条道路逐渐明晰了起来。
“阿姝。”姬发突然唤我。
我偏过头看他,听到他说,“你若是去西岐,见了我父亲和兄长……”
16.
诶?
哦,是不是说我该如何对他们介绍我自己啊?
我刚想接话,殷郊却突然醒了过来,他不由分说地就对姜子牙发难,想要抢回封神榜。姬发试图解释,但他们仨各说各的,随后由于哪吒和杨戬的加入,周遭陷入一片混乱。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姬发已经为了让哪吒放下殷郊,干脆把封神榜丢到了悬崖下面,而姜子牙为了救封神榜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杨戬和哪吒惊诧了一瞬,紧随其后——
我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悬崖,终究没有跳下去的勇气。然后我又看了看跑到树下的姬发,他已经捡到了被混天绫丢开的殷郊。
……不是,你们这群昆仑道士能不能有个可靠一点的,怎么就把我落下来了啊!!
在我有些恍惚,感到不知所措的时候,殷郊和姬发却打了起来。
准确说,是殷郊在谴责姬发,因为殷郊觉得天下和大王更重要,姬发不应该把封神榜丢下去,但在姬发心底,殷郊的性命更重要……虽然我知道有姜子牙在,哪吒不会真的伤害到殷郊,可是姬发却无法相信他们,他不愿意拿自己重视的朋友去冒险,有半点风险也不行。
姬发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
我继续恍惚,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倒是来个人接我啊……
等到殷郊因为头痛和体力不支再次失去意识的时候,姬发这才想起来打量周围,然后他惊讶地发现,竟然还有人在这里。
哈哈,想不到吧,我还没走呢。
“你……打算怎么办?”姬发迟疑道。
摆在我面前的选择有两个。
一,我留在这里,等姜子牙想起我,他会让哪吒和杨戬过来捡我。
二,我先离开此地,毕竟天气恶劣,等会说不定还要落雨。
姬发看来是不打算干涉我的决定,他本来就不想把我当成俘虏带回去,不然早在我们又一次打照面时,他就动手了。当然,我也不会坐以待毙……何况现在殷郊陷入了昏睡,姬发应该会想寻个山洞或者庙祠之类的地方避一避,等待朝歌那边派人来寻他们。
我犹豫了一下,问他:“姬发,你之前想和我说的话是什么?”
姬发刚把殷郊背到了背上,听到我这句话,他怔了怔,垂眸道:“没什么。”
好吧。
我站了起来:“那我们先一起走吧。”
姬发很是惊诧。
等到朝歌的其他人寻来,我会离开。但在这之前——也许我只是想和姬发再多待一会,也许是因为我本能地感觉今日天象不对,后面还会出现什么乱子,我应该留在他身边做点什么……总之,我走到了他身边。
姬发注视着我。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17.
有我在这里,我们之前放走的马不难找回来,倒方便了姬发带着殷郊离开。
虽然姬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我吹玉哨、与动物说话的本领了,可他看起来还是对此颇为好奇和欣赏:“阿姝真的不是神仙吗?”
“也许是呢。”我对他眨眼睛,“姬发觉得我是什么神仙?”
“嗯……”姬发思索起来,看来他是在想有什么神仙能和小动物们说话,“大约是花树,或者是神鸟,又或者是天边的月亮吧。”
尽是些溢美之词。
又夸我。
“真可惜,我不修道法,能和那些生灵讲话只是我与生俱来的本能而已。”我故作惋惜地说道,“你猜错啦。”
姬发的神情先是变得凝重,后又舒展开来。
……在想什么?我不由得问他。
少年偏过头看我:“我起初在想,人和神仙是不可能的,所以阿姝之前说的预言可能只是在诓我。若你是神仙,自然很好,因为‘不堪设想的后果’不会应验在你身上……可你不是。不过这也没什么。”
嗯、嗯?
姬发讲话怎么让人一知半解的,难道是遗传了西伯侯姬昌那种占卜时讲话神神叨叨的一面?那些算命的人可最爱打哑谜了。
正在我一头雾水的时候,我们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女娲庙,可以暂作休息。
在片刻之后,庙里呼啦啦地来了好些人,他们嘀嘀咕咕地说起了话,好像在讨论些什么。
姬发和我都不打算惊动别人,所以我们一开始都默不作声。然而过了一会,我猛然发现,声音最大的那个人……这不是我那刚认没多久的父亲姜子牙吗?!
18.
不仔细听不知道,仔细一听,我被吓了一跳。
在场的其他人居然分别是东西南北四大伯侯,姜子牙把他们聚集到这里,目的竟是商议王位废立。原来各地都在民不聊生,东部井水混浊,西部颗粒无收,南部孩童夭折,北部瘟疫弥漫……这正是所谓的天谴,是殷寿王位来路不明、不被认可的铁证!
虽然姜子牙提议让殷郊即位,但我能看得到,此刻就在殷郊身边的姬发——他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
我突然有种想要把姬发打晕的冲动,因为我很担心他会直接冲出去大喊“你们居然聚众谋反”之类的话……现在只有南伯侯旗帜鲜明地表示想要起兵,东伯侯和北伯侯的态度都十分暧昧,姬发要是真的直接出去喊破,这简直是逼人家反啊!
不过我赞同南伯侯。
在我看来,所谓新王登基召四大伯侯来朝歌……殷寿的目的本就十分耐人寻味。大殿之上匆匆一见,我已感觉到了此人的野心,他或许就没想让伯侯们回去,因为他想要加强自己手中的权力——这本就是一场试探。
不来此地的伯侯会被直接认为谋反,他的质子和家人只会得到冀州苏护一家相同的命运,所以伯侯们都选择前来。若是殷寿扣下伯侯们,让四位世子不得不来朝歌赎人,再把他们一起留下,将对他充满信任的质子们派回去……
大权掌握在谁的手中?
在我推断殷寿的目的时,姬发的父亲西伯侯姬昌却算出杀害先王的人并非殷启,而是另有其人——姬发猛地站了起来。我错愕地看向他,只见他眼底饱含愤怒,整个人气得发抖,看起来像是一只既生气、又充满脆弱的小兽,急需安抚。
“姬发,冷静点!”我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你想做什么?他们现在并没有谋反——你跑出去,是想让大王知道这件事,让你的兄弟们失去他们的父亲吗?他在大殿上的举动你也都看到了,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姬发怔了怔,但表情仍旧非常恼火,他倔强地抬起头,眼角都在因为生气而抽动:“可他们怎么能这么污蔑大王?殷启弑父是我亲眼所见……不行,我必须要出去!”
啊,这人被冲昏头脑了!
我非但没松手,反而直接抱住了他的腰,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拖住:“不能去!你如果把这件事说出去,殷寿说不定会让你杀你父亲——”
姬发大惊:“阿姝,你放手!”
他伸手去掰我的手。
“我不放!”我用力地扯住他,却因为他想要挣开的动作踉跄了一下,整个人直接扑到了他身上——我们两个人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姬发及时地护住了我的后脑勺,自己却因为吃痛而倒吸了口气。
我很怕他撞破了哪里,变成殷郊那样,惊得立刻摸索起来:“你没受伤吧?有没有哪里痛?都是我不对!”
“没、我没有……你不要乱——”姬发睁着慌乱的眼睛看我,脸颊很红。
想要对抗强烈的愤怒,就只得用其他强烈的情绪去对抗,让人无暇去顾及,却又交织在一起。无意间做出这样的举动的我忽然意识到,原来我正伏在他身上,近距离地和他对视。
少年的呼吸近在咫尺。
我眨了眨眼睛。
“姬发。”我小声地说道,“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管殷寿怎么样啊,他好多余,我好烦,我诅咒他。
姬发,你那样好,能不能有片刻属于我呢?我不想你被骗,更不想你痛苦。你可不可以继续做我们刚认识的时候的那个眼睛亮晶晶的少年,与我一起讨论你的雪龙驹?
“姬发、姬发。”我继续唤他。
他的呼吸似乎变得有些重。
“……阿姝。”少年轻轻地说道。
19.
虽然殷郊还没醒,但我们在这边闹出的动静也引起了外面的人的注意,于是等到四大伯侯和姜子牙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我们俩倒在一起的一幕:“这是在打架吗?”
……好像是有点像是扭打失败的现场。
“显然不是,朝歌什么时候民风也这么开放了?”不知道是哪位伯侯发表了他的看法。
“重要的是他们听到了那些话吧,这应该灭口才对!”南伯侯急道。
姜子牙错愕道:“不,等等,这是我女儿阿姝啊!”
“父亲,我们只是在交流感情。”我这么说着,同时翻脸不认人,一把捂住了姬发的嘴,“朝歌的守卫等会就要来寻他们了,此地不宜久留。”
不论怎么说,四大伯侯在觐见大王之前先一步聚集到了一起,本就容易让殷寿起疑,必须先就地解散。
姬发:?
他好像是没想到我的情绪抽离的如此之快,少年挣脱我的控制,站了起来。由于最愤怒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即使他对于父亲的占卜十分不解,但他此刻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姬发神情复杂地看向来人之中的某位老人。
原本只是在看热闹,却突然因为玉环认出来少年身份的西伯侯:“嗯?”
“原来是我儿姬发。”西伯侯捋着胡子欣喜地说道,“我在来的路上曾为我儿卜过一卦,确有好事将近。姜道长,我们竟是亲家吗?”
姜子牙:啊。
我:啊。
姬发:……
少年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
19.
“阿姝,你觉得这样真的可以吗?”姜子牙问道。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正藏身于王叔比干那里,这事还是姬发帮忙办妥的。在姬发跟随前来寻他的护卫们离开前,我告诉他,大王是个怎样的人,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即使姬发不会直接告知殷寿他所听到的那些话,我也完全不看好他们今晚的觐见。
可他们又不得不见。
耿直如南伯侯,已悄悄派遣下属返回南疆,表示如果他有死讯传回,南疆应当做出何种应对。其他三位也不用说,就连与殷寿有着姻亲关系的东伯侯,也遣了一名亲信离开。
“我在来这里之前,曾让伯邑考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西岐。”西伯侯说道。
父亲这种已经准备好后事的态度显然让姬发感到惊疑,我猜他虽然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却又不敢真的冒险,因为他已经过了被愤怒当即冲昏头脑的那一刻,他可以冷静思考了。
除此之外,我替姜子牙做出了一个许诺:“如果殷寿没有对四大伯侯动手,我父亲自会把封神榜给他——但如果殷寿对四大伯侯动手,姬发,你以为他不会对殷郊动手吗?”
“……”
姜子牙告诉我,哪吒和杨戬带着西伯侯捡到的妖怪雷震子回昆仑了。我对此感到疑惑:“你让一个人回去不就好了?这也不需要两个人一起护送吧。”
“哎呀,都怪他们俩跑得太快了。”姜子牙顾左右而言他。
呵,我看他又是没想起来自己失去了法术,下意识地就派他俩回去了,也就那俩人呆头呆脑,不懂得变通——好在杨戬在离开之前,把我的行囊留了下来。在拿回了我的弓箭、匕首之后,我安心了许多。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朝歌没有一天是太平的。
先是四大伯侯被安上了谋反的罪名,除了西伯侯姬昌被暂时羁押,其他三大伯侯都已身死——正如同我所想一般,殷寿召集他们来朝歌的举动本就令人深思,也就只有天真如姬发才会相信殷寿没有私心。
随后是姜王后的暴毙,这件事让殷郊非常愤怒,不知道他怎么就与殷寿起了冲突,总之我们在比干这里见到了匆匆逃来的他,是姬发让他过来的。
“父亲只是被那狐妖给蛊惑了!”殷郊坚定地说道。
我说,嗯嗯有道理,那为什么狐妖不来蛊惑你呢?再比如说,假如我也是狐妖,你看姬发也没被我蛊惑呀?所以啊,其实就是你父亲的问题。
殷郊:……
“姬发,也差不多是这样了。”他颓丧地说道,“你们瞒了我许多事。”
我:?
20.
因为不想被追查殷郊的崇应彪等人怀疑,姬发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来比干这里。他们对殷寿仍旧抱有些许期望,商议着要在祭祖的时候,让殷寿亲眼看到狐妖的原型。
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让狐妖显形,却本能地因此感到不安。
临走时,姬发与我说了会话。我问他西伯侯怎么样了,他说父亲还是不肯认错,又说当日在酒宴上,大王让他父亲当场进行卜算,结果算出大王会死在血亲之手——我看了一眼殷郊,又看了一眼比干,更加心神不定。
这可不都是殷寿仅存的血亲?我若是殷寿,在听了西伯侯从未失算的预言后,肯定会想办法把他们一起杀了……只怕宗庙之行会非常不顺。但如果不让他们看清殷寿的真面目,他们也绝不可能起兵。
算了,只能尽量做好别的应对方法,比如若是殷寿打算处死殷郊,我要看看能不能带着西岐的人劫法场。
“我哥哥也来朝歌了。”姬发语气轻快地说道,“对了,他还带来了雪龙驹——不用你去西岐见它们了。可惜你现在不能离开……”
“等到大王除掉狐妖之后,你就可以和它们说话啦。”
他兄长?伯邑考?
等一下,我记得西伯侯说他不让伯邑考来这里……
西伯侯犯的是死罪,即使姬发急中生智保下了西伯侯的性命,但从殷寿骤然对四大伯侯发难的态度来看,他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可是,西伯侯现在还活着,这是为什么?
我顿时变了脸色。
“阿姝,你怎么了?”姬发诧异道。
“……姬发。”我握住了他的手。
少年因为我这个动作惊讶了一瞬,但不等他将手抽走,我已经严肃地问道:“你有几日没见过你哥哥了?”
姬发怔住了,片刻之后,我感受到自己握住的手在颤抖。
我不是神仙,我无法留住少年无忧无虑的过去。我只得看他在某一刻死去,又在某一刻被迫痛苦地活过来。
但他今后要走的路,我会陪着他。
21.
姬发还记得,在他年幼的时候,他曾和哥哥一起参加过一位长辈的婚仪。那时他什么也不懂,只顾着看热闹,因此在母亲开玩笑一般询问他说,姬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时,他眨着眼睛回答她:“姬发喜欢——像小雪那样的女孩子。”
“雪龙驹是马。”哥哥笑话他,“哪有女孩子像它的。”
姬发苦恼了片刻,突然恍然道:“那就是喜欢小雪的女孩子!能够知道它们在想什么的、能和它们说话的、喜欢这些动物的女孩子——”
母亲和哥哥都笑他,说如果人能和动物说话,听起来简直像是住在月亮上的神仙。
姬发没想过和神仙在一起,一时有些羞窘,倒是父亲摸摸他的头,说我儿心性单纯,定会遇到这样的赤忱之人。
随着年纪的增长,姬发逐渐忘记了儿时的许多事。他偷偷在比赛中做了手脚,赢过了哥哥,前往朝歌做质子。一岁又一岁,他在远离家乡的地方度过了八年,整日能见到的除了质子旅的其他同僚,就只有分不清的宫人,他早已不记得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殷郊和姜王后都待他很好,姬发想家的次数并没有很多,他已经长大了,他不应该想家。就算他会想,也不会像苏全孝那样偷偷流眼泪——
父亲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母亲身体还好吗?他是不是比哥哥还高了呢?雪龙驹能跑很远很远了吗?姬发看着遥远的月亮,感觉它既美丽又寂寥。
冀州一战后,姬发对生死又有了不同的感受。他并不惧怕在战争中牺牲,因为他想要成为像大王那样英勇的人,他想要成为让父兄骄傲的人,但像苏全孝这样死去……他还记得在冰天雪地里,少年最后的声音。
虽然父是父,子是子,他也不会像崇应彪那样说令人讨厌的话,但是……姬发说不出来他的感受,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或许有哪里不妥。
又或许,这只是他因为难过而产生的错觉——是的,这是错觉,在殷寿原谅了他对太子启做出的举动后,姬发这样的想法更坚定了。
好险,他险些就连累了西岐,还好大王是个英明的人。可是这样英明的大王,为何会遭到天谴呢?他一定要迎来在高台上自焚的结局吗?姬发想不明白。
殷郊同样也想不明白,于是姬发被殷郊叫走,两个人打算一起去拜访大祭司比干,想要从比干那里得知有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在前往比干家的路上,殷郊抱怨说也许只有找到神仙才能解决这个难题。姬发不由得想,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随后他们的注意力就被街上突然跑出来的惊马所吸引了,姬发下意识地想要拿出自己的弓箭阻拦这匹马,却突然想起来他们今天是出去拜访大祭司的,没有随身带这种东西——大事不妙, 必须另想办法制住这匹马,不然一定会有人受伤!
糟糕,它正在冲向一个好像没有反应过来的女孩!
姬发连忙喊道:“不好、当心!!”
下一刻,疾奔过去的他突然怔住,因为他听到了清脆的哨声,来自那个女孩——原本将要被撞到的她,竟然动作非常流畅地控制住了那匹惊马。
她并非军士,却极擅驯马,好像故事中走出的人。而在他担忧着高高扬蹄的战马是否会将她掀于马下的时刻,一道风吹来,将她面上的布料吹起,他在那一瞬看清了她的面容。
姬发呆了一瞬。
诚然,那个女孩长得非常好看,她的眼眸像明月一样皎洁。但让他为之怔住的却是她镇定自若的神情。从容的、游刃有余的,她的唇角微扬,看起来意气风发。
像是有什么存在……在这一瞬击中了他,他的心像是被敲中的战鼓,咚咚又砰砰。
他跑上前去,想要关心她有没有受伤,却听到她说:“我知道的,你不是坏孩子,别怕……”
啊,她称呼那匹马是“孩子”。
她很温柔,好像很喜欢动物。
她能够和它说话?
她是神仙吗?
幼时荒诞离奇的想法突然从脑海里再次涌现,一个又一个问题围绕着他。姬发盯着她看,有些担心下一刻她就要乘风飞去,像神鸟一样。好在她没有走,她一边说着“好孩子”安抚着那匹马,一边将缰绳递给了他。
姬发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她,却又迟疑了。不只是因为男女有别,更因为他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人还是神仙,一时间不敢触碰。
擂鼓的声音仍响彻在他心间。
22.
她解释了那匹马受惊的缘由,她想保下它的性命。
姬发感觉心中变得非常柔软,他感怀不已……在这个许多人都不在意人命的朝歌,更没有人在意其他生灵的死活。可她在意,她悲悯,温和。
她定是神仙,瞧他自顾自地说了好几句话,她都没生气呢。
殷郊却对她有些不满,担心她蒙面是别有原因——神仙这么做不是很正常吗?姬发如是想。嗯、对,神仙的面容应该不是随便可以让凡人看到的。
结果他就听到她说什么预言,什么丈夫,堵得殷郊说不出话来。姬发在心底“哦”了一声,觉得很是新奇,片刻之后他猛然想起来,他看到了!
……啊?
姬发慌乱不已,他想,他既应了这个预言,就理应负责。可是神仙需要负责吗?他感到迟疑,莫非她竟和他一样,是人?那世上怎会有她这样的人呢,是怎样钟灵毓秀的地方才能诞生她这样轻盈的、像是神女一样,可以和小马说话的人?他以前怎么都没有见过?
然而殷郊的话越说越过分,竟然怀疑她长得非常难看,这让刚才看到她面容的姬发想要解释,她这样好看的神女,自无需故意。
可他莫名夸她长得好看,实在有点冒犯……
虽然姬发忧心于“人和神仙并不能有什么结果”,但他又实在好奇她与雪龙驹说话的样子,他已离家多年,这样的念想在这一刻骤然爆发。
而且他相当在意她说的那个“后果不堪设想”,若是因为他的缘故,而让无辜的她遭遇了连累,那他岂不是有罪?
身份不匹配也无妨,他本就没想过有妾室,之前甚至连妻子的相貌都没想过,至于被取笑也没关系,反正他早就听习惯了,崇应彪已经说了八年。
不过若是他们取笑她,他肯定会生气,因为这和说他本人是不一样的……姬发胡乱地想着,却看到她气恼地自贬,说她长得不怎么好看的模样。他不知道她为何要说违心话,他只觉得她气鼓鼓的样子也很可爱。
对了,她的名字是阿姝。
虽然他才克服抬头直视她的想法,还不敢直呼这个名字,因为总感觉这是非常宝贵的存在……但是,她的名字可真好听。
23.
后来发生了许多事。
崇应彪跑来挑衅却没讨到好处,阿姝用祥瑞之鸟整了他们,她好有趣。但她又好过分,她先前还不许他拜见她的父亲……好在他终于说出了压在心底的话,夸她好看。
她好像有点喜欢听这种话,那他以后有机会要多说一些。
只是每每回忆起这一天,姬发感觉这一切真是既漫长又短暂,大王莫名其妙地杀了一位侍从,他们暂时分开了。
他和殷郊策马追上去,他遇到了阿姝。闪电在那一瞬将世界照亮,他仰着头看她,她坐在树上,却像坐在什么宝座上一样。她垂眸,她脸颊上是水珠,她看他,美丽又冷静,有些远,却又像雨滴一样,带着些许细细密密的亲近。
我可以当做没看到她,他这样想,也打算这么说。
他不会把她带回去的,她本就和封神榜无关……只是她忽然问他,雪龙驹是否在西岐?姬发在这一瞬明白了她的想法,原来她还记挂着他的自言自语,原来他并非在自言自语!她有听在心底,她打算去实现他的愿望。
除了亲人之外,没有人这么重视他的想法……而且那样幼稚的愿望并非出于现在的他,是幼时的他,她隔空拥抱了小时候的姬发。
姬发很难形容他的心情。他有些想告诉她,如果她去西岐见到了他的父兄,她也许可以对他们这么介绍她自己——但他们的立场暂时不同,日后恐怕不会再有再见的机会。既是如此,他也不必再说这种话打搅她的心情。
于是姬发将这些话咽了回去。
只是在后来,他们又得到了闲话的机会。阿姝让他猜,她是什么神仙,他猜了,但她说不对,她不是神仙,只是凡人。
其实姬发觉得这样很好,若她是凡人,他一定会按照那个预言迎娶她,护她无虞。花树开在仙境,神鸟环绕神山,月亮远在天边……
而她近在眼前。
她降临在他身边。
这样就很好、很好。
24.
又发生了许多事……阿姝和他的想法并不一样,她并不喜欢大王,这让他很苦恼。她离他这样近,她像火一样靠在他身前,他的心情很乱,有对父亲和其他伯侯的愤怒,却也有慌乱、欣喜、羞恼,以及不知所措。
只是连那一日都变得异常遥远……大王让他们弑父,三大伯侯死了,鄂顺不愿意这么做,于是也死了。姬发想起来临走时,她说,他会知道大王是怎样的人……他动摇了,但又不知道在动摇之后自己应该相信什么。因为就连他的剑术甚至都是那个人教给他的。
对他很好的姜王后也死了,殷郊陷入了逃亡,鬼侯剑被崇应彪拿走了……事情一桩接一桩,好在哥哥来了朝歌,还带来了雪龙驹。啊、对,这件事要告诉阿姝。还有殷郊,总不能让他一直躲起来。
事情虽然多,但总可以一件一件解决。
……真的可以吗?
在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一些时日没有见到伯邑考之后,姬发的一颗心沉到了冰天雪地里,那是比冀州的风雪还要冰冷的存在。
哥哥,他不在了吗?
阿姝说,别怕,她会陪着他。
姬发却有些怕了,他怕殷郊会像哥哥一样,也怕父亲会重走这样的路。可是宗庙那日他们又失败了,原来大王竟然是自己决定做那些事情的,大王不是被狐妖蛊惑,大王不是真正的英雄,甚至还要杀死殷郊……
哦,大王还让他去给西伯侯送行,那是他父亲。
他怎能如此?
他不能如此!!
“姬发。”阿姝踮起脚,揉了揉他的发顶,“为了殷郊,为了你哥哥和父亲,也为了西岐和天下人……我们,反吧。”
姬发艰难地点了点头。他想,他要做一件他从来都没想过的事,这件事极其危险,他可能会背负着骂名死去,可她认同他。
夜幕低垂,月出皎兮,代表着大商的玄鸟飞了过来,落在他们面前。
史载:乌鸦报喜,始有周兴。
25.
“你只需要给我一匹马。”阿姝对他眨眼睛,“我会接应你。”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在殷郊被处刑的当日,即使他挟持了殷寿,可是崇应彪却冲过去杀死了殷郊。在他一剑刺中了殷寿,从高台坠落的时候,她骑着马,牵着雪龙驹疾奔而来,助他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上。
殷郊……姬发痛苦地想,他太犹豫了,他没能做到阿姝期望的果决,以至于没能救下自己的好友,只能期望于昆仑的神仙们能够做些什么。
但是殷郊的鬼侯剑他要拿回来——姬发挽弓搭箭,一箭射中崇应彪,随后又与他进行了一番搏斗,终于将那把剑抢了回来。
“我们回西岐!”他对与他一起来到这里的同伴们大喊,也对以箭矢拨开阻碍的她这么说。
姬发想,等到回了西岐,他要对父亲认认真真地介绍她。
她是阿姝,是姬发的——
26.
宗庙之行的时候我不在,只有姜子牙在场。事后我从他那里得知了当时混乱的景象,而劫法场的情形竟与那日一样,充满了各种混乱。
殷寿是一个非常疯狂的君主,常人很难判断他想要做的事情,我甚至很担心摔落在鼎中的他并没有彻底死去,担心他死灰复燃……不过比起这个,在姬发带着姜子牙策马狂奔时,我更忧心的是后面那个一看就被用了邪术,一路狂追过来的大石头怪物。
“西岐的大家——分开跑,不要聚到一起!”我大喊道。
姬发也这么喊:“都听阿姝的!全部分散进树林!”
姜子牙察觉到了不对,他让我们先跑,因为他意识到那个大块头可能是申公豹的手笔,应该是在为了封神榜在追他。我觉得那就更不能把封神榜送出去了,因为这个东西已经死了不少人,我绝对要保护好它!
我这么想着,姬发却突然抢走了姜子牙的斗笠,原来他打算假扮姜子牙引开那个石头怪。
姬发的本意是想让我和姜子牙一起逃走,但我觉得,申公豹知道我和姜子牙是父女,如果我抛下父亲逃走,很容易导致单独骑马的姬发露馅,所以我要和姬发待在一起,直至不得不分开的时刻。
“但这样很危险!”姬发不赞同地说道。
“你就当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大喊道。
“……”
不仅如此——我还将我戴着的哨子摘了下来,套在了姬发的脖颈上。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物品。在很小的时候,她就告诉我说,虽然没有这枚哨子,我也能够和世间的种种生灵说话,但是它可以帮我立刻引起它们的注意,还可以护佑我,那是她在我降生时,从神仙那里得到的宝物。
按理说,既然我出生时有着这样的吉兆,我应该是个要做大事的人。可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理想,没有想过未来应该如何。但姬发不一样,他在决定救殷郊时,就应当已经想过了如何带领西岐去反抗大商,如何去建立一个太平盛世。
姜子牙说,悲悯之心是天下共主应该有的品性,我觉得姬发有着这样的心性。他与姜子牙不过萍水相逢,却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引开怪物,他面对申公豹如此邪恶的道术,却仍在举箭反抗,甚至射中了怪物的眼睛。
他不会屈服于命运。即使我们是凡人,是渺小的凡人。
我希望他活下去,我想要帮助他。
“姬发,只要你吹响这枚哨子,我会找到你的。”我说。
早就有无形的箭镞落在了我心间,它会指引我寻找新的方向。
27.
在悬崖下找到姬发时,我其实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
悬崖过于陡峭,我绕了远路下来,姬发不知道能不能撑住……哦,他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昏过去了,还有呼吸,但很微弱,感觉随时都能消失……对了,他是从水里爬上来的,我要检查一下他是不是吸进去了泥土之类的脏东西。母亲曾经告诉过我,对于溺水的人、呼吸很弱的人应该如何救治……
用匕首解开厚重的甲胄,清理异物,很好,没有咬紧牙齿……吹气、按压、反复。
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母亲教给我的东西如此奇奇怪怪,可能因为我也是个奇怪的人吧。母亲只说这是命运,我不懂命运是什么,但如果命运让我遇到姬发,那姬发应该活下去。
因为我不允许他死。
循环往复了数次之后,姬发终于睁开了眼睛。
“阿姝……”他轻轻地说,眼底是微弱的光,“你真厉害。”
我想哭,但忍住了,我问他我哪里厉害,是因为我救了他吗?姬发说,他都还没有吹哨子呢,我就已经找到了他……哦,我想起了这件事,我的确没有听到哨音。
因为我的白玉哨子碎啦。
“姬发,你要赔我。”我不高兴地说道,“赔我好多好多。”
姬发说好,他会把他赔给我,但在这之前,我们要先去西岐——在和姜子牙分别时我也让他去西岐,相信我们之后会在那里团聚,还有殷郊,希望昆仑那边能够救好他。
雪龙驹记得去西岐的路,我和姬发颠簸了一路,最终狼狈不堪地回到了他的家乡。我又一次见到了西伯侯姬昌,他看起来老了许多,好在说话还有几分中气,一看就非常长寿。
“姬发,”西伯侯笑呵呵地抱住了他的儿子,然后又越过少年看我,“上次过于匆忙,姬发还未曾与我仔细介绍过姜道长的女儿……”
我想起来那枚碎了的玉哨,觉得姬发可以跟他父亲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这可不算是我占便宜,我感觉我那枚哨子确实应该算是保佑了他,不然他不可能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事。就算不提哨子,我也对他做过急救嘛。
我点了点自己的唇边,对他做了个提醒。
少年怔了怔,偷偷看我一眼,然后小声地说道:“父亲,这是阿姝。”
嗯嗯,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想。
“……是姬发,心悦之人。”他说。
诶。
诶?!
28.
后来我才得知,原来姬发早就打算和他父亲、兄长这么介绍我了。
这让我很惊奇,我问姬发,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呢?是因为我救了你吗?还是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发现我很好看,于是见色起意?
姬发说,或许他的好感来得比我们第一次见面还要早……他从很小的时候起,大约就注定喜欢我了。
我说你别骗人,你肯定是见色起意。
少年露出了委屈的表情:“我都没——没那什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要不要那么做呢?”
姬发眨了眨眼睛。
片刻之后,少年的鼻尖轻轻地蹭了蹭我的鼻尖,然后是一个轻如微风的吻。
“以前我很喜欢看天边的月亮。”他说。
“现在呢?”我问。
“现在不需要了。”他笑。
29.
花期已至,在我们举行婚仪的那天,鼓乐齐鸣,百鸟朝凤。姬发说,他和他父亲一起为我想了一个寓意很好的名字,可以用作后世后被百姓们传颂的姓名。
“你觉得邑姜怎么样?”他问。
姜是我的姓,邑代表着他打下来的封邑全部都与我共享,就像伯邑考名字里的那个邑一样,是一种地位、身份的象征。
我托着脸看他,只觉得他真好看,怎么都看不厌。
“挺好的啊。”我说,“但是,有一句话不对。”
这些封邑——应该是我们一起打下来的,有他,有我,也有雪龙驹。
窗外的月色很好,姬发笑了起来。他说阿姝、阿姝,你说得真好,我好喜欢“我们”这个词,谢谢你愿意出现在我面前,成为我的妻子。
月亮远在天边,而你在我心间。
30.
论语载: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
历史老师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周武王姬发认为,为他治乱的贤臣共有十人。而这十人分别是:周公旦、召公、太公望、毕公、荣公、太颠、闳夭、散宜生、南宫适……没错,他们基本都参与了牧野之战。
论语又载:孔子曰:……有妇人焉,九人而已。
语文老师说,孔子认为,为武王平定天下的十人之中有一个人是女人,所以只能算是九人。这种充满性别歧视的想法是不对的,我们要摒弃糟粕。
身为大一新生的我在历史论坛踊跃发言,与网友辩论。
有人认为“臣十人”的第十人是周武王的母亲太姒(文母),但我觉得周武王这么完美的人,一定不会对称自己的母亲为臣。
所以,第十人应该是他的王后邑姜,那是一个被从历史上抹去了存在感,却曾经和他一起平定天下的女人!一切都是重男轻女的儒家的阴谋!
我把键盘敲到起火,噼里啪啦一通,取得了辩论的最终胜利。
“可是姜姝,他对他老婆用臣,似乎也不太合适啊。”室友说道,“虽说古代除了天子之外其他人都是臣……”
我:……
道理的确是这样。
我合上电脑,在大晚上杀去了图书馆,想要再翻点相关资料解惑,只可惜殷商末年、西周初年的记载并不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挖出新的文物来见证武王和王后的爱情故事,说不定武王的原话其实是“臣九人,妻一人”呢——正在走神的我,险些在学校里撞到人。
“当心。”对方提醒我。
我刚想抬头道歉,却在看到他清亮的眼眸时怔住了。明月低垂,借着路灯的光线,我莫名地感觉他有点眼熟——但比起这个,更吸引我的是他衣服上挂着的吊坠。
“同学,你这个哨子吊坠,好特别啊。”我好奇地问道,“是玉吗?它能不能吹?”
“嗯,可以的。”少年说道,“阿姝要听听看吗?”
我说好啊好啊。
……诶,他喊我什么?
END
求评论,真的,喜欢这篇就评论吧!!我敢说这绝对是一篇良心之作,每一句话我都改了好多遍,也翻了不少东西……
本篇无后续,除非封神2和3上映给我点新东西看(?)也算是搞了官配,毕竟姬发历史上的王后就是姜子牙的女儿w
这篇其实还蛮可爱的,一本正经纯情少年x满嘴跑火车迪士尼在逃公主(?)总之我很喜欢,虽然标题思考了很久,后期也写麻了,但其实不少剧情都还蛮有画面感的!
真的写麻了,怎么那么长、怎么那么长!只想写恋爱不想走剧情!心情是:殷寿,打一拳,快下线!(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