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有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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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苇京治x我】三流小说

*全篇3.3w,狗血爱情轻喜剧(但我写得爽)

*标题双关含自嘲(笑)希望大家恰完饭说点什么,婉拒表情,谢谢~

  

《三流小说》

  

1.

 

我想写一个,很好很好的故事,像流淌的月光一样温柔,如同注定要升起的太阳一样完满。但我是个大俗人,只能写出来三流小说。于是我问找不到的星星,问飘落四方的蒲公英,问静谧的草坪——请问,请问,我该怎么办?

 

小鸟衔来树叶,用风声传来世界的回答。

 

「等你遇到他。」

 

2.

 

白天下了一场雨,夜色到来的时候,空气里已经有了些许凉意。

 

我靠在放在阳台上的躺椅上,眯着眼睛从夜空中找星星。隐形眼镜让我看得很清晰,然而今夜多云,我只能看得见城市里的灯光污染。寻找无果,我顺手又开了一罐果酒,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

 

“……不好喝。”

 

“不好喝还喝第二罐?”有人问我。

 

我怔了怔,抬头看了过去,发现赤苇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我竟然没有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是哦,现在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就算是去催稿,他确实也打道回府了。

 

也许是因为宇内老师又拖稿了,总之他在皱眉。出于体贴,我很大方地将手里那罐的果酒递给他:“给你,不用谢。”

 

赤苇:?

 

“你刚才说它不好喝。”他提醒道。

 

“所以才给你尝尝嘛。”我说。

 

“……”

 

赤苇一时失语,看起来是被我理直气壮的语气折服了。但他并没有直接拿过我递过去的那罐果酒——伴随着“咔嘣”一声,他轻轻地打开了从桌子上拿起的未开封的易拉罐。

 

啊,想必是因为我的那罐我已经喝过一口了,赤苇不愿意喝呢。

 

“小气鬼。”我忍不住谴责他。

 

赤苇没有计较我的无理取闹,他只是坐到了我旁边的凳子上,问道:“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酒?”

 

总感觉听起来好像在埋怨我为什么没喊上他一样。

 

“还不是因为你回来得晚。”我说。

 

赤苇怔了怔。

 

咦,我也不禁皱了皱眉,总感觉我这话好像听起来感觉也有点奇怪,是哪里奇怪呢?

 

眼见赤苇要开口,我突然明白过来,连忙摆了摆手:“千万别道歉,我可不是在怪你冷落了我,绝对没有!”

 

“……”

 

赤苇不说话,但他挑了挑眉。

 

“说正事说正事。”我咳嗽了一声,严肃地说道。然后只用了一秒钟,我就立刻换上了沮丧的表情,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呜呜,京治——我想写一个很好很好的故事。但是事与愿违,我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原来是卡稿子了,没人陪你聊剧情吗。”赤苇露出了只有编辑的脸上才会有的无奈与恍然。虽说他是漫画编辑,而我是小说作者,行业范围略有不同,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此感同身受。

 

“你看,我特意买了不同口味的果酒,想要找灵感。”我指了指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控诉起来:“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们尝起来味道都一样!都不好喝……”

 

赤苇沉默了一瞬,把他新打开的易拉罐与我手里的果酒进行了交换。

 

我歪了歪头,好奇地看着他:“咦,你不嫌弃我啦?”

 

“你没发现你开的两罐味道是一样的吗?”赤苇冷静地说道。

 

我:?

 

3.

 

我左看右看了一番,发现赤苇说得对。确实如他所说,我又开了一罐一模一样的果酒,它们都是柚子味的,怪不得我感觉这两罐果酒的酸涩竟然如出一辙。

 

“可是,你怎么能够确定你给我的这个就是好喝的呢?”我试图为自己找回一点面子,质疑他道:“难不成——哇,你竟然背着我偷偷喝酒了!”

 

“……没那回事,而且我也没说我给你的一定好喝。”赤苇对我的酒量一清二楚,尽管我是那种喝酒不上头的类型,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我的醉意。

 

青年尽职尽责地提醒道:“你已经喝醉了。”

 

不听不听,我才没醉,我只不过喝了一罐难喝的柚子味果酒,怎么可能会醉。

 

我脸都不烫!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强调道。

 

赤苇换给我的那罐果酒是桃子味的,他才刚打开,连尝都没尝,当然没办法确定它是否好喝。我知道他只是想着既然我要找所谓的灵感,那就不要继续尝试同样的味道了,所以好心与我交换,但他完全没想到我竟然如此死缠烂打。

 

只见他叹了口气,然后起身离开了阳台。

 

我好奇地回头看他,但是客厅没开灯,他去的方向又是厨房,恰好是我看不到的角度,所以我什么也没瞧见。我撇了撇嘴,为我脑海里无法串联成文字的思绪而烦恼——好难好难,我搞不懂如何才能写出一个很好的故事,也搞不懂赤苇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等到赤苇拿着杯子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气鼓鼓的我。

 

“你是小朋友吗?”赤苇评价我。

 

“我就是小朋友嘛。”我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可是比你小一年呢,京·治·学·长!”

 

然而赤苇不吃这一套,他无情地拆穿了我:“小朋友不能喝酒。”

 

“……”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不对呀,我早就满二十岁了,我能喝酒!

 

趁着我一时间想不出来怎么回答,思考迟缓的时候,赤苇向杯子里倒了一点桃子味的果酒,抿了一口——这才是他的目的。

 

既然我强词夺理,那他就帮我先试尝一下,免得我再不依不饶。

 

“这个还不错,有点甜。”赤苇说道,“你应当会喜欢。”

 

但我的思路已经跳到了下一个话题,因为我重新振作了起来,终于想到该怎么说了:“京治,既然已经被你发现了我的真面目,那我就不装了!”

 

只是我醉意微醺的模样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落在赤苇眼底,反倒是让他感觉有些好笑,尽管他看起来是不苟言笑的类型。

 

“所以?”赤苇问我。

 

所以?既然我已经不是小朋友了,那我肯定是要做点大人才能做的事情啊!

 

“看来你是准备去写稿子。”赤苇说道,“逃避工作可不是大人会做的事情。”

 

……什么写稿子,写什么稿子,稿子写什么?

 

我使劲地摇了摇头,把这些多余的想法从我的脑海里丢了出去。

 

然后我抬起头,刚好撞入了赤苇充满笑意的眼底。这下就算我不足够清醒,此刻也不禁恍然,原来这家伙是在拿我开玩笑呢!可恶,看我不——

 

躺椅晃荡了两下,我奋力向前,扯住了赤苇身前的衣服,猛地把他拽了过来。

 

赤苇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做,好在他平衡力不错,即使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时刻,他也能够及时地撑住身体,既没有让我们俩和躺椅一起摔个人仰马翻,也没有整个人压在我身上。然而不等他松一口气,他就僵住了,因为我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我凑过去,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诶,你好像真的没有骗我。”我眨了眨眼睛。

 

桃子味,是挺甜的。

 

4.

 

“你、你……”看起来一向从容的青年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完整的语句,这副有些无措的模样让我感到非常有趣,迅速恶向胆边生。

 

此刻不调戏,何时再调戏!

 

“怎么样,我的做法是不是很大人!”我得意地说道。

 

“……你是认真的吗?”赤苇皱着眉说道。

 

莫名其妙的,我感觉他好像有些生气。

 

不至于吧!我有些嘀咕,如果我获知的消息没出问题——好吧,被这样的眼神盯着,我的心底不由自主地涌上一阵心虚。但我仍旧用理所当然的眼神看着他,仿佛是在取笑他小题大做:“当然是认真的。”

 

“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亲爱的?”

 

5.

 

我和赤苇的缘分起始还要追溯到三个月之前,地点是名古屋市。彼时我与交往了七年的男朋友平野经历了非常惨烈的分手。

 

当然,这个“惨烈”主要体现在平野这里,因为我用高跟鞋把他暴打了一顿。

 

身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我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打人。而且如果平野觉得我的做法很过分,他完全可以选择报警。但是我知道,他肯定不敢这么做,因为我在动手打人之前,先用手机拍了数张他和劈腿对象一起躺在床上的照片。

 

至于这段感情……要说不伤心,那肯定是不可能,毕竟养条狗都会有感情。

 

虽然平野还不如狗。

 

但要说真的特别伤心,那倒也不至于。因为我们这段长达七年的感情基本都在异地,一起相处的时间加起来,那还不如我和我新买的手机。

 

如果我的新手机摔了,我肯定会痛哭一场……那可是我刚买的呢!

 

似乎很多人都会对冲动之下做出的分手而感到后悔,我也不例外。只不过我后悔的点和其他人有所不同,因为我感觉平野那个劈腿对象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可恶,总觉得我刚才对平野还是太仁慈了,应该下手再重一点的。

 

至于穿好衣服一路狂追过来的平野,他看起来同样非常后悔:“先别走,我们再好好谈谈!”

 

我一脸厌恶地看着他:“我跟你这个渣男没什么好谈的。”

 

没想到理亏的平野竟然突然变得振振有词,他拉住我的手腕,忿忿地说道:“你也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咱们俩谁跟谁啊。”

 

“我实话实说吧,要不是你的性格恰好是我妈妈喜欢的类型,就你这种平时都不打扮自己,一点女人味都没有,要长相没长相,要事业没事业,整天沉迷于写那些无人问津的三流小说……我能瞧得上你?”

 

“何况还不给睡。”他嫌弃地说道,“啧,平时装得倒是挺乖巧的,现在暴露本性了吧……”

 

“哈?”我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看着他,深刻地感受到了物种的多样性。

 

士可杀不可辱,说我也就罢了,居然敢说我写的东西有问题!我没搭理他,左顾右盼起来。

 

“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冲动,你家那边不是也催得紧嘛。现在你跟我分手了,去哪里找到一个比我条件更好的男人?”平野似乎越说越觉得他有理,音量也提高了几分,“谁会看上你呢!”

 

见我无视他的嚣张,平野疑惑道:“你在看什么呢?”

 

“在看有没有趁手的棍子可以让你闭嘴,一劳永逸。”我微笑道,“平野——你是不是忘了,我可以把刚才的照片发给你的老板和同事。”

 

他被我的话惊得后退了一步,看起来好像清醒了一点。

 

行吧,似乎是刚想起来还有这回事啊,他还真是对自己充满了自信。我像看渣滓一样看着他:“我刚才记起来了,你今天的劈腿对象是高中时你们足球队的经理吧。”

 

平野沉默不语,看来我说对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是不是早在很久之前,你们就已经暗度陈仓了?”

 

平野继续沉默。

 

我不耐烦地看着他:“把你的脏手拿开。”

 

“立刻!”

 

“……”

 

唉,之前果然还是出手太轻了,应该在他脸上多打几巴掌的。

 

甩掉了糟心的前男友,我准备找个地方好好地吃一顿,以此来修复一下我被污染的精神状态。

 

只不过一想到平野靠着异地恋的“便捷”,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悄然劈腿,我就感到非常恶心。既然那么瞧不上我,早就分手不就行了,非占着男朋友的名头,用我来应付他爸妈,如此一举两得的想法,真是令人咬牙切齿。

 

于是没走几步,一心只想再把平野暴打一顿的我,就因为走神而不慎撞到了一位路人。然而更糟糕的是,这位无辜的青年手里原本拿着一杯咖啡——看着面前由于被我撞到而不幸打翻咖啡并因此弄脏了衣服的路人,我倒吸了一口气,迅速地向对方深鞠躬。

 

“对不起!请务必让我去商场为您买一身新衣服!!”

 

6.

 

那位倒霉的年轻人甚至连眼镜的镜片上都沾了咖啡。对此我感同身受,愧疚万分地贡献了我的镜布给他擦眼镜。

 

随后我坐在商场里等他试穿衣服,顺便给杏子打电话倾诉了有关于平野的事情。

 

杏子是读高中时在网络上认识的朋友,大我好几岁,在出版社工作,我们的关系一直非常要好。听完我的吐槽之后,她说她很早之前就跟我说过,异地恋不靠谱,尤其是我和平野这样的,一开始就有问题。

 

我有点不服,怎么说是一开始就有问题呢?瞧她这话说的,好像我很早之前就眼瞎了一样。虽然我确实近视……但也不至于到这种人畜不分的程度吧!

 

杏子冷笑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和平野交往没多久,他是不是就去名古屋读大学了?”

 

这话确实没错,平野是我同校的学长,大我两级,我读高一时他已经读高三了。于是我们在交往之后很快就迎来了毕业季,他升学去了名古屋,我们漫长的异地恋也就此拉开了帷幕。

 

“你报考大学时,他是不是建议你不要迁就他,选一个你想去的大学?”

 

嗯……因为平野说他打算毕业后在名古屋市上班,我就想着要不我报考爱知县的大学,这样可以更方便我们见面。

 

平野对此非常感动,然后他感动地拒绝了我。

 

但他鼓励我追求自己的梦想,说的话相当有理有据……任谁听了都觉得他是一个尊重我想法的好男友啊,亏我还以为是因为这家伙对我非常了解,特意不让爱情束缚我们的自由才那么说的呢!

 

在冷静下来之后,我也不得不承认,在这段长达六年有余的恋情里,我对平野和我们的“爱情”的确不够上心。而且,正是我这种散漫的性格给了平野劈腿的可乘之机。

 

啊啊啊,这也太气人了!

 

“但、但你也不能说一开始有问题嘛。”我试图为当年过于年轻的自己找补。

 

“你自己都说了,他那时候是足球部的前主将,曾经带领过队伍参加过全国大赛,长得还人模狗样的。这样好的男生,他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啊?”杏子一针见血地说道,“就算没有,他也不至于盯上新来的学妹,尤其是当初完全不懂的打扮的你吧!”

 

“……”

 

虽然我对平野的感情并不像少女漫画里描绘的那种怦然心动,更多的偏向于没见过世面所产生的崇拜感,但杏子这句话还是让我心碎了。

 

呜呜,三十七度的杏子为什么能够说出来如此冰冷的话!

 

我连和平野分手都没有那么伤心!!

 

于是我化悲愤为力量,对杏子说道:“你那边有没有合适的相亲对象给我介绍一下?”

 

决定了,我要连夜相八百个亲。

 

虽然平野这家伙说话难听,但他有句话没说错,因为我家在这方面催得确实有些紧。

 

小时候一直照顾我的外婆从今年年初开始就隔三差五地住院,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我和男友结婚。至于我爸妈,他们觉得反正我和平野的感情很稳定,谈婚论嫁是迟早的事,不如在年前递交婚姻届,然后在过年时带着老公回家,让外婆在病中安心一些。

 

……好在外婆没见过我平野本人,我可以拉个新男朋友去顶替这家伙。就算她怀疑怎么和照片长得不像,我也可以说是他整容了。

 

那么问题来了:距离过年还有四个多月,我该去哪里找个替身呢?

 

7.

 

杏子说她一定会帮我留意,但她现在有个会议要开,于是我们结束了通话。

 

我坐在座椅上长吁短叹,想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身为一个正在大好年华的大学毕业生,我怎么让自己沦落到急需相亲的地步呢?

 

可恶,都是平野的问题,要是早点结束这段可有可无的交往就好了,这样我还能有充足的时间去寻找真爱。结果现在别说是真爱了,我连花钱雇一个,都不一定能立即找到合适的!

 

“那个,打扰了。”身旁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我抬起头,发现与我说话的是那位无辜的年轻人,原来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嗯嗯,看起来非常合适!我会意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真的非常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了,我现在就去结账。”

 

“请等一下。”青年温声说道,“抱歉,我不小心听到了你刚才与朋友的谈话。”

 

啊……应该是因为我的情绪过于激动,声音不自觉地就放大了。这个他倒是没必要道歉,反倒是我应该因为让人家听了牢骚而感到不好意思,这是在影响人家的心情啊。

 

然而他递给我一张名片,说出了完全在我意料之外的话:“请容我冒昧地进行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赤苇京治。”

 

“如果你急需相亲,我想,”赤苇冷静地说道,“我可以自荐。”

 

8.

 

这位今天才和我认识的赤苇先生告诉我,他和我面临着同样的困境。

 

在我感到同命相怜的同时,我不得不承认,虽然有些贸然,但赤苇这句话无疑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既然我横竖都需要和陌生人相亲,那么与我为什么不能和因为一杯咖啡而产生交集的赤苇相亲呢?

 

如果按照我偏爱的剧情来看,这样的邂逅甚至能被称为命中注定的缘分。

 

于是,这个听起来很莫名其妙的剧情,真实地上演了——在结账之后,我和赤苇来到了一家咖啡厅,自发地进行了相亲。

 

赤苇高我一级,去年春天毕业,目前就职于东京的一家杂志社,职业和杏子一样,都是编辑。他今天是来名古屋出差的,幸好他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不然要是因为我弄脏了他的衣服而影响到了他的工作,我实在过意不去。

 

我还了解到,他是家里的独生子,父母工作稳定,家里没有负债情况。另外,虽然他没说,但根据他就读的大学和专业来看,我猜他在高中时的成绩相当不错。

 

至于赤苇本人,长相文雅,谈吐得当,在细节上意外的很会照顾人,比如刚才他在我之前把玻璃门打开让我先进,在坐下之前还主动把外套脱下来递给我,让我盖在短裙上……这并不像是我印象里的那些被惯坏了的独生子会有的习惯。

 

救命,我花钱都雇不到这么完美的相亲对象。

 

然而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了杏子说的话,脑海里顿时警铃大作——“这样好的男生,他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啊!”

 

“你是不是有什么没跟我说的事情?”我怀疑地问道,同时心底迅速地闪过了一些关键词:赌博、家暴、酗酒、滥情、妈宝、男同性恋……

 

“……以上都没有。”赤苇严正否决道,但他对我的质疑进行了夸奖。

 

他说我这么想是应该的,女孩子出门在外,应该保持充足的警惕心,用怀疑的目光看待事物,能够减少被骗的可能。我本来有点高兴,但是一想到这句话还是杏子提点我的,我就隐约感觉到,我好像被骂了。

 

因为我就是个警觉性不够,结果被平野骗了的笨蛋!

 

结合我对赤苇的观感,虽然我很想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但我心里还是有个疑惑:“那你为什么一直单身呢?”

 

如果他是因为对另一半的要求很高而保持单身,那他绝不至于沦落到和找救命稻草的我一样,与刚认识的人匆忙相亲吧?

 

千万别说他对我一见钟情,我自知我不具备那样惊人的美貌。

 

“因为……”赤苇叹了口气。

 

“等等。”我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赤苇就看到我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本子。

 

“你这是做什么?”赤苇疑惑地问我。

“因为你听起来像是很有故事的样子,感觉可以记下来当素材。”我义正词严地说道,“好的,请开始你的表演……啊不,请开始你的聊天。”

 

赤苇:?

 

9.

 

应该说,直到在咖啡厅里互相了解这里,这个故事虽然称不上是一个多么好的佳作,但至少走向还比较正常。

 

然而就像书写故事的笔者突然一时兴起,给主人公安排了非常不符合正常人思维逻辑的剧情一样,我和赤苇之间,也出现了这样的神来之笔。

 

于是故事情节急转直下,变成了三流小说。

 

“什么,你结婚了?!”杏子在电话那边发出了震惊的声音。

 

“是的。”我心虚地说道。

 

“跟谁?”杏子尖叫道,“你不会是和平野那家伙复合了吧!!”

 

“这个你可以放心。”我连忙说道,“那家伙在我的世界里已经被火化掉了。”

 

“听起来更可怕了!”杏子听起来已经抓狂了:“像你这么老实巴交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在和别人交往的时候劈腿的,哪怕平野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对方?”

 

呃,谢谢夸奖?

 

杏子着急道:“你不会是被强迫了吧?那得赶紧报警啊!”

 

“……杏子学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深吸了一口气,对杏子说道。

 

“是我强迫了人家。”

 

杏子:?

 

10.

 

当天在和赤苇的交谈里,我发现我们二人在读书方面的品味竟然非常相似,简直可以说是志同道合。我们聊了很多关于作品的看法,他的许多见解让我感到相见恨晚——原本我们应该在咖啡厅聊到晚上,然而店长很抱歉地告诉我们,因为店里的空调坏了,他们决定提前打烊。

 

这真的纯属巧合。不过虽然遇到了这样扫兴的事,但我谈兴不减,反正他和我一样都是明天才走,于是我就拉着他就近选了一家酒吧,继续畅谈。

 

“然后你喝了酒,硬要拉着人家结婚?”杏子难以置信地说道。

 

“虽然我很想说不是。”我叹了口气,“但事实就是这样。”

 

要不是杏子看不到我,我简直想要捂脸。事实上我在听赤苇复盘事情经过的时候的确捂住了脸,因为我们没有提前打印婚姻届,我还拉着他专门找了印刷店去打印,而且我看起来实在太清醒了,以至于市役所的工作人员都没有怀疑我们。

 

因为我看起来一刻也不能等,表示一定要当场和他结婚。

 

“虽然我当天的精神状态很有问题,但是、但是赤苇,你可以反抗的啊!”我痛心疾首地说道。赤苇明明看起来是那种非常理智的人,我因为失恋与喝酒一时冲动这也就罢了,可是他不至于这样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又没按着他的手让他签字、盖章!

 

“你确实按了。”赤苇说道。

 

“……啊?”

 

11.

 

据赤苇所说,虽然我一直强调我感谢前男友的不婚之恩,表示区区渣男,本人谈笑间就已经放下,但在喝了一杯酒之后,我立刻原形毕露:“可恶,好生气啊,平野那个肤浅的狗男人,完全不懂得欣赏我的内在美!”

 

赤苇点头,说是那家伙有问题。

 

“不行,我绝对不能为那家伙流一滴眼泪!”我摘下眼镜,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

 

在赤苇递给我纸巾的时候,我凝视着他,突然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呜啊,为什么我高中的时候遇到的不是赤苇君呢!如果是你,肯定能理解我吧!”

 

赤苇怔了怔,然后他“嗯”了一声,很好心地说其实现在认识也不算晚。

 

“那我们结婚好了。”我说。

 

赤苇:?!

 

听他的复述的我目瞪口呆地说道:“不、其实,但你还是可以反抗的啊!”

 

“我确实对你说希望你冷静一点,但是你拉着我的手臂……”随着赤苇的叙述,我的表情逐渐变得视死如归。

 

脑袋不怎么清醒的我摇晃着赤苇,质问他“为什么不和我结婚,你为什么不和我结婚!我有什么问题吗”,导致周围的人纷纷以为是情侣吵架,甚至误以为赤苇是渣男。

 

于是赤苇只好顶着大家谴责的目光拉着我离开了酒吧,他劝我说结婚可以,但是我肯定不会随身带个人印章吧——结果我从口袋里当场拿出了一个印章,往他手上盖了下去。

 

“我带了!”我骄傲地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对啦。”

 

……多么浪漫的场景啊,竟然被我搞成了像是幼稚园小朋友给食品盖章。

 

也许,我上辈子是食人族吧,我一定是。

 

无需赤苇多言,我已经明白了,他完全是被我强迫结婚的受害者。我以前一直非常乖巧,过于压制自己的本性,即使已经成年,却从来没喝过酒……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喝酒之后属于单看外貌若无其事,行为举止堪称发疯的类型!

 

“我死了。”酒醒的我坐在距离市役所不远处的公园长椅上给自己发放了死亡通知单,决定去太平间冷静一下,头疼地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虽然离婚的手续并不难办,我们可以潇洒离婚,而且我也不太在意这些……但是闪婚闪离,莫名让赤苇和我一起背上离异的状态,以后他再结婚就是二婚了,搞不好会被女孩子们误会他本人有问题,怎么说都很对不起他。

 

这时候,我的主治医师赤苇京治宣告我还能抢救一下:“这件事我也有问题。”

 

我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了慈悲,然后我抬头看他,说:“你有什么问题呢,难道是今天不应该出门?”

 

“我当时的状态也不够清醒,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赤苇认真地说道,看起来非常诚恳。

 

我:?

 

请不要说这么容易让人误解的话,我们明明一直在公共场合,谢谢。

 

12.

 

我又死了,虽然一个人不可能死两次,但我也许会因为记忆不断回归,然后死上个三四五六七八次。

 

因为我猛然想起来为什么赤苇说他为什么不够清醒了。

 

他喝酒了!

 

那么他为什么喝酒呢?

 

……我灌的。

 

13.

 

我跟赤苇进行了约法三章。

 

之前我在大阪读大学,也一直在那边租房。但因为我打算给平野一个惊喜,已经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没再进行续租,就等和平野见面后找新房子搬过来了……虽说我可以回老家,不至于到无家可归的地步,可是想也知道会被他们念叨到什么程度。况且我尚有些存款,还是在外面自力更生好了。

 

杏子之前建议过我去东京发展,那边的出版社更多,机会也更多。但是我之前没有这个计划,现在才开始找房子,人生地不熟的,怕是有点来不及……

 

“如果赤苇先生是个坏人,你的情况会直接从社会新闻跳到法制新闻版块。”杏子的点评依旧充满了辛辣。

 

“现在它属于婚恋版块。”我说。

 

我让杏子安心,她不要把我想得太傻了。在看过赤苇的名片之后,我就联系熟人帮我打听了一下——曾经合作过的某位编辑说她有认识的漫画作者现在正给那个杂志供稿,再仔细一问,巧了,对方真的认识赤苇;除此之外,我还根据赤苇毕业的大学和专业,在网上搜关键词找到了他的同学……

 

“怎么样,我的情报战打得应该还不错吧?”我高兴地说道。

 

快夸我,快夸我!我可是进行了一连串的调查,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才没直接去和赤苇离婚。我当然没真傻到和一个完全不知底细的人合租呢。

 

但是话说回来,在大城市合租本来就经常会和陌生人一起吧?

 

哦,不对,我这不是合租,我这是合法同居。

 

杏子表情复杂地看着我,过了半晌,她才说道:“……你长大了。

 

听到这句话,我立刻挺直了身板:“那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设定,我能写了吗——”

 

“不行。”杏子摇了摇头,坚决地说道,“按照你现在的笔力和阅历,你所能写出的‘圆满设定’只能属于不入流的故事。”

 

“必须再好好打磨一番。”

 

“……哦。”

 

“以前写的那种故事不是挺好的吗,虽然设定上存在缺憾,但出版方和读者都蛮喜欢的。”杏子疑惑地问道,“为什么突然要换类型呢?”

 

“因为我写烦了啊。”我说。

 

14.

 

身为成年人,想要做到搬家就立刻搬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工作不是说换就换的。但正如同平野之前骂的那样,我是一个小说作者,这可是一个非常方便的自由职业,在哪都能写。

 

早在学生时代,我就开始写东西了。一直以来,我不热衷于社交,也不喜欢打扮,我就喜欢写故事。在我心里,我有一个一直很想写的“好故事”,但杏子学姐很久之前就告诉我,她说学生时代的我绝对写不好它,还是等到长大后再说吧。

 

其实不只她一个人这么说,高中时就有编辑曾经对我说过。在他们分析了各种原因之后,我发现他们的话说得没错。于是那个想法暂时被搁置下来,直至目前我和赤苇稀里糊涂地结婚,我从杏子那里获得了“长大了”的点评,我这才旧事重提。

 

不过,虽说我和赤苇是合法同居,但比起丈夫和妻子的关系,用室友来形容我们的关系会更为恰当。

 

在商议好房租与水电费的分担情况之后,我和赤苇又在其他细枝末节上进行了约定,比如不要乱拿对方的东西什么的,比如卫生如何分配……最后的最后,就只剩下“感情问题”了。

 

这么说感觉很奇怪,毕竟哪有商议感情的,感情又不是交易。结都结了,姑且还是先把双方遇到的困境(家长)一起应对过去好了,反正我性格很好,赤苇性格也不错,我们先从朋友开始做起,应该没什么问题。

 

等到我们俩都受不了对方的时候,就像普通夫妻那样离婚就好啦。

 

杏子问我:“你就没考虑过另一种可能吗?”

 

“什么啊?”

 

“比如你爱上他……”杏子说道。她这里的形容很委婉,她担心的是我被骗财骗色。毕竟我和平野是异地,和赤苇却要朝夕相伴,如果我要是受到伤害,那可比和平野的分手要更惨烈。

 

我恍然道:“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个问题,赤苇跟我说过,他考虑的真的很周到呢!”

 

因为我们是在商议嘛,所以大家的用词都非常斟酌,充满了理智的气息。当时赤苇的原话是,“也许我们之间也许会产生超出室友的感情”,他在询问我是不是应该针对这样的情况提前进行设想,以便届时进行解决。

 

杏子有些惊讶,大约她是没想到赤苇会这么正经吧,于是她问我:“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诶,还有这等好事?

 

杏子:……

 

当时的赤苇:……

 

15.

 

开玩笑的,虽然我确实觉得如果我和赤苇是真正的夫妻,对我来说好像是捡了个便宜,但我不能把这种想法表现在脸上呀。所以我们之间约定,在双方一致允许之前,不得做出超出朋友范围的、过于亲密的举动。

 

思考到我和赤苇之间可能要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身为一个合格的室友,为了修补我之前给赤苇留下来的坏印象,我决定进行一些将功折罪。

 

比如,我打算学着我印象里的那些贤惠的妻子,早早地起床为先生做好早餐,以及他要带去上班的便当——然后在同居第一天,我因为前一晚熬夜赶稿而睡到了日上三竿,从床上艰难地爬到客厅的时候,只看到了赤苇留下的便利贴,还有他放在冰箱里的饭。

 

因为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除了面包、牛奶还有饭团与味增汤,就连鸡蛋都是两个,一个是煎好的,一个是水煮的。

 

我含泪吃撑。

 

……这、这就是结婚的感觉吗?

 

我明白大家为什么想结婚了,我想有个这样的太太……啊不对,是先生。

 

靠,不管了,我神志不清地想,赤苇京治今天你就是我老婆。

 

16.

 

当然,在对赤苇道谢的时候,我已经清醒了许多。

 

我对赤苇表示,不用这么客气,我很好养活(?),吃什么都可以。另外,为了感谢他留下来的午饭,他今天下班回来可以吃到热腾腾的晚餐:「你想吃什么呢,赤苇君?」

 

赤苇告诉我,他也不怎么挑食,让我随意下厨就好,不要累着自己。

 

我不由得感慨,赤苇这个人真的蛮好,他都没有纠正我,其实他留下来的是早餐而不是午饭,是我起得太晚了……

 

对着冰箱思考了几秒钟,我列了个清单,去超市买菜了。

 

后来赤苇告诉我,他站在玄关处说“我回来了”,而正在桌前两眼放光地盯着火锅的我蓦然抬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的那一瞬间,隔着氤氲的热气,他突然意识到,他明白大家为什么想结婚了。

 

“欢迎回来,赤苇君~”我笑盈盈地说道。

 

17.

 

“所以你当时在想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赤苇支支吾吾了一番,最后硬着头皮坦诚道:“……嗯,在想你,怎么这么可爱。”

 

就这?

 

我有些不解,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这不就是事实吗?

 

“不只是这些……”赤苇艰难地说道。然后我就看到他的脸越来越红:“还有,呃,嗯——”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竟然是我太太’……之类的。”

 

诶?完全看不出来他会这么想啊!

 

严重怀疑他还有所隐瞒。

 

18.

 

确实是有所隐瞒,因为赤苇在他的心底对我的称呼并不是“さん”,而是——

 

“……我的妻子真可爱啊”——彼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的赤苇京治,一脸镇定地对我说道:“抱歉,我回来的有点晚,其实你下次可以不用等我。”

 

嗯,还有下次。

 

……但如果我说下次真的不会等他,他大概也许稍微会有那么一点沮丧。

 

事实上的我,眼巴巴地看着火锅:好想吃,赤苇怎么还没下班!啊,赤苇回来了,我可以吃火锅了!

 

欢呼!雀跃!

 

“你在说什么呢,我当然会等你呀。”我笑了笑,示意他赶快换衣服来吃饭。

 

本来就是为了热闹我才准备的火锅,我还专门去买了锅呢,这不得好好夸夸我?火锅要是一个人吃,那该多没有意思啊。

 

“好的。”赤苇这么说着,回房换衣服了。

 

然后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靠在门上,长舒了一口气。

 

——心跳得好快。

 

19.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没错,智者就是我。

 

以为火锅是试探赤苇偏好最稳妥方式的我,在火锅底料上出了大问题。

 

我,忘了,其实我不太能吃辣。

 

于是在赤苇正常用餐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坐在他身边的我,呼吸声好像在逐渐变重。于是他担忧地看了过去,然后刚好看到被辣得一喘一喘的我,正在像猫一样吐舌头。

 

“哈……好辣、好辣!”我红着脸说道,感觉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快喝点水。”赤苇眼疾手快地倒了杯冷水给我。

 

在喝了半杯冷水之后,我感觉我的嘴巴和喉咙都舒适了很多,没有之前那种火烧似的感觉了,所以连忙对赤苇道谢。不得不说,赤苇真的很擅长照顾人,再次刷新了我对独生子的印象。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经验……呃,也许是前女友吧,我不愿多想。

 

“还难受吗?”赤苇关心地问道,“胃里怎么样?”

 

“好多了,主要是嗓子不舒服,胃里还好。”我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抱歉,没想到给你做饭,结果还需要你来照顾我……”

 

“不用道歉,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赤苇说道,“既然你不能吃辣,为什么选了这么辣的火锅底料?”

 

“因为我看到冰箱里……”我眨着眼睛看他,结果眼泪唰地一下就落下来了,赤苇吓了一跳,忙给我拿纸巾。

 

然后我抽抽噎噎,边哭边解释:“我、我没事,就是刚才太辣了,眼泪都攒在眼睛里,现在释放出来了……”

 

“我看到冰箱里有芥末、芥末酱,所以……”

 

芥末酱是很辣的,所以我猜赤苇能吃辣。

 

赤苇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一时间怔住了。

 

“呜呜,眼泪怎么停、停不下来……”我这下子是真的很委屈了,摘下眼镜痛哭。我想不明白,我不是想给他留好印象的吗,怎么又搞砸了啊啊啊!

 

可恶,我再也不会吃辣了!

 

片刻之后,赤苇拿了袋甜甜圈回来。

 

“我是小孩子吗,你、你用这个哄我。”我揉着眼睛看他。

 

不对啊,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我上次在酒吧里跟他说了吗?

 

“那你要吃吗?”赤苇问我。

 

“……要。”

 

20.

 

不吃不知道,一吃我才发现,这个甜甜圈居然是一家需要排队才能买到的很热门的甜点店里的,我特别喜欢它独有的松软口感以及奶香味。

 

难怪赤苇回来晚了,原来是去排队买这个了!

 

我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发放好人卡:“赤苇……你人真好!”

 

“只是从宇内老师家出来顺路而已。”赤苇并没有邀功,“没有排多久。”

 

骗人,我今天还路过那边了,好多人在排现烤的甜甜圈呢。

 

然后我边哭边吃。

 

赤苇盯着我看,眼神很专注,眼睛里似乎还有几分笑意。我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是不是想笑我?”

 

幸好我没化妆,不然现在肯定哭成个花脸。但就算没有妆容,我现在也一定很狼狈,他要是想笑,那就笑吧。

 

“没有。”赤苇否决道。

 

可是他眼睛里明明有笑意!

 

要是换了别人,我肯定不信,还要质疑对方说谎。但是面前的人是赤苇……因为没戴眼镜,我的视线有些模糊,这让我不由得想,也许是我看错了呢?

 

莫名其妙的,我觉得我可以相信他。

 

“下次不要再勉强自己了。”赤苇犹豫了一下,安慰我道。他觉得我一开始既然感觉到自己不适合吃辣,那就没必要跟着他吃这么一会,我早该表达出来的。

 

我像被教育了不能咬数据线的小猫一样,喵喵抗议:“但是你吃的很开心啊,我不想你扫兴。”

 

“……”

 

“啊!我看出来了。”我盯着他说道,“你在想,我是笨蛋吧,是不是!”

 

“我没有。”赤苇说。

 

“你有!”

 

“……真的没有。”

 

“你就有!”

 

“没……”

 

“有!”

 

21.

 

连续挣扎了一个多星期,我都早起失败,只能吃赤苇做好的饭。终于,我狠下心来,被十个闹钟叫了起来,跑到厨房卷起袖子,决定给赤苇做爱心便当。

 

哼哼,我还特意买了模具,从视频教程里学了怎么设计呢!

 

咦,等一下,为什么我摆出来的效果和人家的不太一样呢?但是用鸡蛋做眼睛,用香肠片做嘴巴,用炒面做头发,这个思路应该没错吧。

 

我盯着米饭上被我用食材摆出的一张脸陷入了沉思,然后把它拍下来发给了刚起床的杏子:“杏子,你有没有感觉这张脸有点眼熟。”

 

杏子很快就回复了我:「一大早就给我发这种东西,你是从恐怖片里获得的灵感吗??」

 

……哦。

 

一大早就被我的十个闹钟吵醒,然后没办法继续睡觉的赤苇:……说起来,今天是不是有便当可以直接拿?

 

然后他一开门,就看到了一脸严肃的我:“赤苇,你的便当没了。”

 

赤苇:?

 

22.

 

赤苇这个人真的很温柔,他居然面不改色地接受了我做的便当:“谢谢,辛苦你了。”

 

我:?

 

然后他把它拿去了出版社!天呐!!我想尖叫。

 

老实说,这让今天写稿子的我全程心不在焉,我很担心,赤苇不会因为这种审美奇特的便当而被同事们取笑,虽然他好像还没跟大家说他结婚了的事情。

 

大约是知道我在担心什么,赤苇在中午的时候给我发来了消息。

 

「今天去宇内老师家收稿子了,下午才会回出版社。」

 

哦哦,那就好,至少只有宇内老师一个人看到我的拙作,比大家一起围观要好!

 

「宇内老师夸奖了这个便当。」

「……啊?」

「嗯,他说这个便当的风格非常印象派主义。」

 

我给宇内老师发消息:「宇内老师,不要为了拖延时间,绞尽脑汁地编出奇怪的夸奖啊!」

 

没错,我认识宇内天满,他就是我之前在打听赤苇消息的时候,通过编辑的人脉所联系到的那位漫画作者,我们简单地聊过赤苇的情况。

 

宇内老师回复我:「?是你做的吗」

 

我刚想说“是的,让您见笑了”,就看到了他发来的下一条消息。

 

「我倒也不是强行夸奖,主要是因为赤苇他看起来是在给我炫耀……嗯,应该是吧,就是他跟我说他今天换了便当的类型。」

 

「然后我感觉他的眼神里,看起来希望我夸奖一番。」

 

我:??

 

23.

 

我到底没敢继续在便当上发挥我的想象力,毕竟我也不是每天都能按时起床的。只是在对杏子分析的事后,我的心情还是难免有些复杂:赤苇是不是很少收到别人的礼物,以至于他不清楚真正的礼物水平应该是什么样子的,错把我做的丑东西当成宝贝。

 

“可能他只是觉得是一片心意吧。”杏子说道,“你为什么不直接问问他呢?”

 

我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行,我哪好意思问。

 

“你都好意思跟人家结婚呢。”杏子提醒我。

 

说到这个问题,距离过年只剩下不到四个月了,我也是时候该跟爸妈提一句我已经和平野分手,并且和新男朋友交往的事情了。先不直接提结婚,用比较委婉的方式,免得他们直接杀上门来。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赤苇,赤苇说好的,需要他配合的时候,他会尽力配合我的。

 

“不过,为了避免匆忙配合出现差错,我们是不是应该提前演练一番?”赤苇问道。

 

哦,还是赤苇细心!

 

“赤苇君,你觉得该怎么演练呢?”我问他。

 

“先改一下称呼吧?”赤苇想了想, 提议道。

 

有道理,只要我爸妈不杀上门来,我们分居两个房间的事情就不会被注意到。但是在打电话的时候,若是我还是只用姓氏称呼赤苇,那就显得我们太生疏了……

 

“你真是太聪明了,京治!”我高兴地说道。

 

赤苇轻咳了一声:“……谢谢。”

 

24.

 

身为合格的合作伙伴,我也对赤苇严肃地表示,如果他那边需要配合就直接跟我说,我也会努力帮忙的——毕竟我爸妈在老家,他爸妈可是在东京呢。

 

赤苇被我的严肃传染了,他思索了片刻,问我:“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先介绍你认识一下我的朋友们。”

 

这话让我一下子来了兴趣,对哦,赤苇知道我有个关系很好的、比我年长一些的朋友(杏子),但我对赤苇的朋友圈还仅限于我当初打的情报战……那些人和赤苇只能说是认识,我还没跟他真正要好的朋友见过面呢。

 

好奇,好奇!

 

似乎是怕我不愿意接受,赤苇又说道:“就像打游戏一样,一下子就面对最终的Boss可能会有点紧张,所以要先通过前面的关卡。”

 

通俗易懂的比喻。

 

“Aka……啊,京治。”我修改了称呼,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说好了改称呼,要是一下子习惯还真有点难呢,幸好我们提前做了演练,不至于会露馅。

 

赤苇对我笑了笑:“嗯。”

 

“京治你原来是擅长打游戏的吗?”我流畅地问道。

 

“不怎么玩,但之前认识的朋友有比较热衷于这方面的。”赤苇说道。

 

哦哦,我还以为赤苇的朋友都和他一样,都是喜欢看书的类型呢。

 

“没有。”这个问题赤苇回答的很快,似乎很确信,“……喜欢看书是我个人的爱好,他们比较喜欢运动。”

 

诶,这是怎么玩到一起去的,难道赤苇深藏不露,其实是一个运动系青年?由于我们认识的契机,我对他的印象是先入为主的“文艺青年”,所以我确实没想到他也可能有擅长的运动。

 

出于尊重,我没有去过赤苇的房间,因而也就不知道他房间里其实有排球这种东西。我只是因为这个话题突然意识到,他个子那么高,不被抓去参加体育社团确实有点可惜。

 

“你很擅长运动吗?”我不由得问道。

 

“还好。”赤苇隐去了“只是在全国大赛上拿过名次”这样的实话,谦虚地说道;“只是不忙的时候会去体育馆和朋友练习一下。”

 

“这样啊,那我想去看!”我眨着眼睛问道,“京治,我可以去看吗?”

 

与此同时,我在心底给赤苇找补,要是赤苇拒绝我也没有关系,毕竟他看着不像是擅长运动的人。而且他平时看着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如果怕被我看到他不熟练的一面,丢面子什么的,我也可以理解!

 

赤苇:?

 

……总感觉好像被小瞧了。

 

“请务必去看。”赤苇说道。

 

我:?

 

怎么这人……好像意外的有好胜心啊!

 

这种反差,感觉还蛮可爱的。

 

25.

 

我和赤苇约好,等到他下次去体育馆和朋友打排球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会过去围观。

 

“只是围观吗?”赤苇问我。

 

哇,不愧是编辑,对用词非常在意呢。

 

我立刻说道:“当然不只是围观,我会帮你喊加油的!啊,如果你需要递毛巾递水瓶什么的,我也可以效劳~”

 

虽说我整个青春期都专注于自己的世界,但是这不代表我缺乏生活常识(虽然很多来自轻小说和少女漫画),对于这种男生们喜欢看到的场景,我还是有所了解的。

 

不过这么一说,感觉真的很青春啊,在练习赛旁边为喜欢的男生加油的女朋友什么的……啊,女朋友,我和赤苇之间用这种用词还是不太准确,我姑且只能算是个经理吧。

 

赤苇闻言,抿唇笑了笑,他说好。

 

我被他的笑容里的温柔晃了一下,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京治在学生时代肯定很受女孩子欢迎吧。”我不由得这么说道。

 

“嗯?”他似乎不太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就是,你成绩好,体育可能也不错,各方面都很优秀什么的,笑起来也很温柔。”我忽然有些没办法直视他的眼睛,“虽然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提到了一件没细讲的但是很遗憾的事情,说是它导致你一直单身……但是,肯定也会有女孩子追你吧。”

 

倒不是我吃醋说介意他是不是有前女友,而且我这个身份吃醋也很奇怪。我主要是出于这种心态——当有人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完美的时候,我:赤苇就很完美!

 

就像我说的醉话那样,为什么我高中的时候遇到的不是赤苇呢,如果是赤苇,我肯定会追他。嗯,就是说,女孩子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不至于让我来捡漏吧?

 

赤苇大约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地形容他,他沉默了片刻,神情看起来更温和了:“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优秀。论体育,当时我们部里有一个只要出现就会成为焦点的,非常耀眼的主将,而且其他的队友们也都非常出色……”

 

他并不吝啬于对同伴的夸奖。

 

“而且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忙着部活,成绩不可能一直保持的那么好,只是靠着三年级的突击才考上了心仪的大学。”赤苇解释道。

 

“那你也很优秀啊。”我固执地说道,不行,我说他完美,他就是完美的。

 

赤苇沉思了几秒,做出了回答:“那可能是因为我平时不怎么和同学们说话,也不怎么喜欢对别人笑,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

 

是吗?

 

“那一定是他们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我半信半疑地感慨道,虽然赤苇表面上看起来是理智、高冷的类型,但是我感觉他看我的时候,眼睛里经常是带着笑的。

 

明明很好相处嘛!

 

“或许吧。”赤苇说道。

 

“此处应该有夸奖。”我提醒他,既然我发现了他的优秀,那他不得夸我两句?

 

于是赤苇轻笑了一声,说道:“嗯。”

 

“你的眼睛,很好看。”

 

26.

 

诶?

 

诶?!!

 

我的意思是让他夸我眼光好,他为什么,为什么会夸我眼睛好看啊!

 

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我整天戴着眼镜,等于给窗户装了个防护栏,他上哪看见它好看的呢?一定是哄我的,我确信地想。

 

不过……

 

“我只有眼睛好看吗?”我严肃地问道,“京治,我可是一个有内在美的人啊!”

 

赤苇没忍住,又笑了起来:“嗯,灵魂也很有趣。”

 

本来生活按照这种慢慢的节奏进行,原本就相处不错的我们,感情自然也会慢慢地升温,比如从投机的朋友成为关系更要好的朋友这样。但是天有不测风云,意外接踵而至——主要是意外在我身上。

 

起先是件好事,高中时和我合作过的编辑告诉我说,当初我写过的一个故事,他们有意进行再版,我可以多一笔稿费,这让我非常开心。

 

虽说平野讽刺我写的东西是三流小说,但我到底还是有代表作的,不然我早就去找个公司上班了,也不至于一直顽固地坚持写作。

 

而且平野估计也忘了,他当年找我表白的时候,还夸过我写的东西好看呢,现在想来,他根本就没看过,或者说没看懂,纯属敷衍我。

 

然后我去出版社跟编辑就再版的事宜进行了商榷,又签署了一些合约。听说我仍旧在写东西,对方表达了鼓励,说当年喜欢我故事的读者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你是不知道啊,当初还有人写信到出版社过来,写了很长的读后感,还问了你的电子邮箱,说想要继续关注你的写作呢。”他说。

 

“那还能找到当初的信件吗?”我关心地问道。

 

“好多年了,当时是我一个后辈负责整理这些的,后来她也去别的地方上班了,我问问她吧。”编辑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给人的感觉变了好多。”

 

嗯?我有什么改变吗?

 

“当初你说过你想写一个很好的故事,那时候我为什么不建议你写呢?因为你给人的感觉是自卑的、敏感的,这样的你,将情绪注入到那些缺憾的故事里,能够写出不错的作品,但如果要写出沐浴在爱里的故事,对你来说有些强人所难。”编辑说道。

 

“那时候的你,好像不确信什么是你一定可以拥有的。”

 

“但是,几年没见,你好像变得自信了很多……是不是在人际交往方面有一些进步了呢?”

 

我摇了摇头。

 

事实上我在人际交往上仍旧有些自闭,但如果要说改变,那就是我把看似为我好,实际上内心在打压我的前男友平野甩掉了,并且遇到了赤苇。因为我们爱好相似,所以我会把我写的故事拿出来和他一起探讨,期间赤苇会经常夸奖我,肯定我,即使我有什么写的不好的地方,他也会用提建议而不是批评的方式,来跟我交流。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你那么写肯定有你的想法。”他总会这样说。

 

“你也不用那么小心,有写的不好的地方跟我直说就好,我的心又不是玻璃做的,一碰就碎。”我对赤苇开玩笑道。

 

赤苇却没有用开玩笑的语气回复我,他说:“即使你很坚强,我也不能随便对你的生活发表意见。”

 

27.

 

小时候父母常年在外地上班,很少陪伴我,即使逢年过节回来,却因为对我不太了解而让场面变得很尴尬,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交流。

 

就像我读高中的时候不想转学,他们可以轻易地因为别人说女孩子在大城市读书可能会学坏,就直接把我转去老家读高中;就像之前他们也认为我该和平野结婚了,先交婚姻届,再到过年时带男朋友回去,如同像我的上司一样,把我安排的明明白白。

 

一直照顾我的外婆虽然很好,但她是个很严厉的人,如果我有什么事情做不好,她就会狠狠地批评我,当然我很爱戴她,因为得益于此,我没有走歪路。

 

高中时我在网络上交朋友,零零总总,也见过很多人。几年下来一直保留的朋友也只有杏子。她人虽然很好,但因为比我年长,看我的时候总是恨铁不成钢,觉得我是个小笨蛋。

 

一直以来,我缺乏平等的、尊重的交流,缺少一个真正会从我的角度着想的朋友。或许他们意识不到,那种不自觉的傲慢,因为我年纪小,因为我是晚辈,因为我不聪明……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可以去忽略我的感受。

 

我知道的,如果我不是他们的女儿,他们的外孙女,他们不成器的朋友,我是可以被轻易放弃的,没有什么存在价值的人的。事实上,或许我早就知道平野不是什么靠谱的人,但是我太需要一段让我能感觉到,因为我是我,所以我被爱着的关系了。

 

然而这还是编织的谎言。

 

我有变得自信吗?

 

我拥有了什么吗?

 

我在……被爱着吗?

 

我无法得到确切的答案,但毫无疑问,对我而言,遇到赤苇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哪怕过程像三流小说里强行书写的交集一样。

 

“不过,冒着被你说指手画脚的风险,我也要提醒你一下,你的作息习惯确实还是要改一下。”赤苇斟酌着词语说道。

 

——以前我很讨厌面对崭新的一天,所以宁愿消磨时间,也不愿入睡,更不愿醒来。

 

但是现在,不再是那样了。

 

“好哦。”我答应道,“我也想要成为每天第一个看到京治的人呢。”

 

28.

 

杏子知道我的作品要再版的消息时给我打电话说了恭喜,然后她说我的鼻音听起来有点重,现在已经入冬了,让我小心感冒。

 

刚才的编辑也说我看着脸色有点不太对……难道我真的着凉了?可能只是熬夜的问题吧,一下子很难把作息改过来,想要早睡却失眠,结果因为要出门,基本上没怎么睡,回家睡一觉就好了,我这样想着。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赤苇居然在我的房间里。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装了几块石头一样沉重,思考也变得非常缓慢。结合额头上放置的湿毛巾,我艰难地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一个问题。

 

不好,我真的生病了!

 

“京、京治……”我轻声说道,听到了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

 

糟糕,我的声音这样微弱,赤苇正在忙工作,应该听不到吧?

 

然而赤苇却立刻看了过来,他把笔记本电脑撇下,坐到床边看我:“感觉怎么样了?”

 

“头还有点疼。”我委屈地捏着被子看他:“我是发烧了吗?”

 

赤苇说他回来的时候发现本来应该跟他说“欢迎回来”的我不见人影,然后他喊我的名字也找不到人,敲我房间的门也没有回应。吓得他推门而入,然后就发现我烧得面色潮红,喊也喊不醒。

 

“好在体温没有特别高,你主要应该是太疲惫了所以在补觉。”赤苇先拿下了我额头上的毛巾,又扶着我坐了起来,给我背后放了个靠枕。

 

然后他去端了碗粥给我:“空腹不方便吃药,先垫一下胃吧。”

 

他还煮了粥啊。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还要麻烦你照顾我。”我愧疚地说道,“我、我平时很少生病的。”

 

“虽然按照逻辑应该说‘经常生病也没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少生病比较好。”赤苇将勺子递到我面前,我喝了口说烫,他又吹了吹:“生病并不是你的错误。”

 

“可是我小时候生病会被骂。”我小声地说道,伸手去接碗,示意他不用喂我,我可以自己来。赤苇把碗递给我,没什么食欲的我开始小口小口地喝粥,虽然我们已经一起吃了好多顿饭,但是被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用餐,还是头一遭。

 

我有点不好意思,抬头看向他:“京治,为什么一直看我……”

 

“对不起。”他突然说道。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是,生病的是我,麻烦的人也是我,为什么赤苇要跟我说道歉呢?他是觉得他没照顾好我吗?

 

但是看赤苇的表情,我又感觉他不会细说,正如同我们认识的时候,他不愿意对我原本想记录的故事进行详解一样。

 

唔,如果很难开口,那就不说吧。

 

“我只是在想,”赤苇低声说道,“我们认识的太晚了。”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呀。”我有些疑惑。

 

赤苇一直在东京生活,而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老家生活,要不是因为在名古屋意外认识,我们俩的人生根本不会产生交集。而且,我也不希望赤苇早点认识我——

 

毕竟以前的我,比现在更糟糕呢。

 

但我又忍不住想笑,因为我能感受到……

 

“京治,是在心疼我吗,”我轻声问道,“因为我说我小时候生病会挨骂?”

 

是在心疼小时候的我吗?不,我无需心疼,即使没有人在意我的想法,我仍然恣意地活着,我不被约束,我一直在做我想做的事情。

 

赤苇没说话,他只是伸出手,安抚似地揉了揉我的头发。

 

他的确心疼我,但心疼的是我下意识对他解释,我很少生病。

 

29.

 

吃过药之后不能立刻躺下,赤苇陪我闲聊了一会,然后见我十分困倦,就让我睡觉了。不过在这之前,我把我之前写的故事可以再版的消息告诉了赤苇:“那可是我中学时鼓起勇气投稿的第一个故事呢,当时出版就已经感觉很幸运了,没想到能再版。”

 

赤苇恭喜了我,说到时候他一定要买再版的书,让我给他亲签。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说第二天我就退烧了,但和发烧一起发作的重感冒却过了足足一星期才好,好在赤苇没有被我传染,不过他也因为不放心我,而没有去和体育馆和朋友们打球,这让我很过意不去。

 

在我身体彻底痊愈的那天,赤苇下班的时候带了一束花。

 

我眨了眨眼睛,问他:“别告诉我,你是遇到花店促销了?”

 

赤苇说不是。

 

我接过花束,有些疑惑,如果他是为了恭喜我恢复健康或者事业有成,那这个花的品种似乎有点不太对……这可是玫瑰啊!

 

“给个提示?”我虚心请教。

 

赤苇用手指点了一下我的额头。

 

“自己想。”他说。

 

我想了好一会,这才明白过来。

 

是纪念日!

 

我们结婚……对,我们结婚一百天了。

 

不仅细心,而且意外的很有仪式感……但是这么一想,有点奇怪,这么有仪式感的人,怎么会很轻易地就和别人(虽然这个人是我)结婚了呢?

 

“我要是想不起来呢?”我故意问他。

 

“那就当做我送你的礼物。”赤苇回答道。

 

“好端端地干嘛送我礼物,讨好我吗?”我开玩笑道。

 

出乎意料的,赤苇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嗯。”

 

讨、讨好我?

 

我按下心底的悸动,严肃地说道:“什么呀,难道你有求于我?”

 

然后赤苇告诉我,半个月后是他的生日,到时候他的朋友们想来他家庆祝。这件事他本来应该提前告诉我,但是事发突然——有位朋友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所以到时候需要我们俩一起好好准备。

 

我:?!

 

30.

 

我倒没有忘记赤苇的生日,但我很少去参与这种活动,更别说是主办了……没错,我就是这么一个可怜没朋友的人。

 

见我慌慌张张,赤苇立刻表示我到时候只需要微笑、点头、捧场就可以了,其他的无论是做饭还是聊天都交给他。他这么一说,我的心底立刻又出现了别的问题,我还没想好给赤苇准备什么礼物呢。

 

“所以你来找我学化妆?”杏子诧异道。

 

“是啊是啊。”我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因为赤苇的意思是建议我到时候做一个花瓶,花瓶一般都很好看,那我肯定要好好地把自己收拾一遍。

 

“我知道了,我们先去配隐形眼镜。”杏子也打起了精神,“然后再去买衣服!”

 

诶,可是我只是想学化妆……呃,算了,看到杏子露出了一种“我终于有用武之地”的表情,我也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

 

但是我发现,我是真的没什么动手能力,除了敲键盘,哦,还有用高跟鞋敲平野。总之就是我化的彩妆堪比灾难现场,眼影像被人打了一拳,腮红像发烧到三十九度——杏子叹了口气,她说这样吧,等到赤苇生日那天,她亲自帮我化个妆。

 

因为不忍我带着我的成果回家,杏子帮我卸掉了我的模仿作业,为我化了个淡妆,她说让我回去试探一下赤苇。我说试探什么呀,杏子说我是笨蛋,当然是看看赤苇的反应啊。

 

哦,原来愿意为了他学化妆,是可以邀功的呀!

 

“而且还能试探一下他是不是喜欢你。”杏子说道。

 

“哎呀,说什么喜欢呢。”我说,我和赤苇那是正儿八经的友情……然后说到一半我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对哦,我怎么经常忘记了我和赤苇真的在法律意义上是被承认的夫妻呢?

 

只不过,喜欢什么的……我很难界定我对赤苇是不是喜欢,但我对他确实有远超于平野的好感。被杏子这么一说,我心底也有点蠢蠢欲动,哎呀,说不定赤苇眼睛有问题,也喜欢我呢!

 

于是赤苇下班回来就看到我在沙发前正襟危坐。

 

赤苇:?

 

“你觉得我,今天和平时有什么不同?”我试探地问道。

 

赤苇盯着我看了又看,忽然皱着眉问道:“你哭过了?”

 

我:?

 

赤苇:?

 

31.

 

片刻之后我感到恍然,因为我第一次佩戴隐形眼镜,而我的眼睛又属于很敏感的类型,在戴的时候掉了不少眼泪。即使杏子通过化妆帮我遮掩了一二,但我眼睛里的红血丝却是骗不了人的,这样的细节被赤苇注意到了,所以他第一时间发现我哭过了。

 

在我做出解释之后,赤苇松了口气。

 

……怎么说呢,我很难不自恋地想,赤苇好像比我想象中,还要在意我。

 

“请继续答题。”我提醒赤苇。

 

如果赤苇回答说我今天很好看,那我就要得寸进尺地问他,难道我平时不好看吗,如果他说我今天格外好看,那我就要问他你喜欢吗?总之无论他说什么,我都已经想好了继续试探的语句。万事俱备,只等赤苇回答。

 

“嗯……你化妆了。”赤苇说道。

 

“对呀,你觉得好看吗?”我立即说道,“我今天专门去找杏子学的——”我到底没说这是杏子帮我化的,我还是要面子的,“杏子你记得吧,我跟你说过。”

 

说完这句话我立刻有点后悔,我干嘛多加这一句呢!我确实跟赤苇提过杏子,但平时基本上都是用“我那个好朋友”这样去称呼她,我好像就只提过一次她的名字。虽然我没什么朋友,但要是赤苇忘了,岂不是搞得我很尴尬啊!

 

然而赤苇说道:“是你那个做编辑的朋友对吧,大你几岁,之前在网上认识的。”

 

咦,他竟然都记得?

 

“对对,就是她。”我连忙说道,“所以呢,你觉得好看吗?”

 

赤苇走到我面前,向前倾身,似乎是要近距离地打量我,才能回答这个问题。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然后就听到他笑了一声。

 

“你一直都很好看。”他说。

 

“……”

 

我、我没有准备和这句话有关的问话!

 

32.

 

“……那、那你、你……”我抿了抿唇,想轻声问他喜不喜欢,然而事到如今,我这才发现“喜欢”这个词竟然如此烫嘴,即使我想表达的是“欣赏”,而不是dokidoki的喜欢……

 

可恶,关键时刻掉链子。

 

“你喜欢吗?”赤苇问道。

 

“诶,挺喜欢的啊。”注视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我不由得这样回答道。然后我又觉得不对,怎么变成赤苇反问我了?

 

“那就好。”赤苇与我对视着,平静地说道:“无论是做什么事情,我都希望你可以首先在意你自己的心情。”

 

换句话说,他是希望我更爱我自己吗?

 

在我深思的时候,赤苇说他先回房间换衣服,然后暂时离开了。

 

不对呀,他还是没说他到底喜不喜欢!

 

——“很喜欢。”坦诚心意之后,赤苇才告诉了我这个答案。虽然彼时他正靠在门上平复自己的心情。

 

过分可爱了,他想。

 

无论是愿意为了他去笨拙地尝试什么的我,还是那种眼睛亮闪闪地希望他夸奖的我,都过分可爱了。

 

而这样可爱的女孩子,竟然是他的太太。

 

33.

 

周末的时候,我终于有机会去看赤苇打球了。原来他高中是排球部的——不过他说高中时的朋友们现在不是全部在东京,但是每年大家也会协调时间进行聚会。所以他这个时间去体育馆一般是和一些同样的上班族去打排球,当做业余爱好。

 

我握住拳头,做出打气的模样:“我已经准备好了!”

 

“嗯?”

 

“水瓶、毛巾、喝彩,全部已经就位!而且我还看了排球的规则……今天,我就是你的专属拉拉队!”我兴奋地说道,

 

大约是被我可爱到了,赤苇又揉了一下我的头发:“那就辛苦你了,一个人撑起一支队伍。”

 

虽然东京已经进入了一年中较冷的时刻,但室内体育馆的温度却很暖和,才一进门,我就把棉服脱了下来。

 

赤苇等一下也要去换衣服,我感觉有些新奇,虽说我们认识的时候夏天还没结束,可是他平时上班的穿着都太正式了。在家里我倒是见过他穿单薄的家居服的样子,但那些衣服都比较宽大,导致我对他的身材都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找个机会抱一下试试?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赤苇惊讶的声音响了起来:“孤爪?”

 

“啊,赤苇。”一个年纪相仿的男生跟他打了招呼,他懒洋洋地说道:“太好了,你来替我打二传吧,我是被小黑和列夫拖过来的……”

 

什么,突然遇到朋友了吗!我立刻进入战备状态。

 

“孤爪研磨,我们高中时经常一起合宿练习。”赤苇对我介绍道,“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打游戏很好的朋友。”

 

原来如此!等等,赤苇对我介绍过了他的朋友,那他会怎么介绍我呢?

 

我突然有点紧张。

 

孤爪像是没忍住一样,轻笑了一声:“你女朋友怎么感觉像是‘如临大敌’一样。”

 

……我的紧张很明显吗?啊啊啊,我给赤苇丢人了!

 

“可能是因为你的‘总裁气场’太强了吧,吓到我太太了。”赤苇说道,语气很轻松。

 

“别这样。”孤爪说道,忽然,他镇定的表情变得有些惊讶:“……嗯?你结婚了?”

 

我:?!

 

“你的太太看起来也很惊讶呢。”孤爪说道。

 

34.

 

赤苇去换衣服的时候,我问孤爪,为什么他会认为我是赤苇的女朋友呢,我们俩也没做出特别亲昵的举动啊,都没牵手诶。说不定我只是他朋友或者后辈什么的——

 

“那也是很有好感的朋友或者后辈。”孤爪说道。

 

他说赤苇一直把我护在旁边,提防着有不慎飞出场外的排球砸到我,而且他看我的眼神也很特别。

 

既然孤爪这么擅长观察,那他为什么没想到我和赤苇结婚了?

 

“如果说赤苇为了打球特意摘了戒指,那你又是为什么没戴?”孤爪反问我道,眼睛里的洞悉像是精明的猫咪一样。

 

“……”

 

原来问题在这里,婚戒!!

 

我恍然大悟。

 

因为我和赤苇的结婚太匆忙了,所以我们压根没准备婚戒,更别说拍婚纱照什么的了。我一开始都不知道我和他的这个婚姻会存在多久,说不定过段时间就离婚了……

 

但是赤苇既然跟他的朋友们用这个身份来介绍我,是不是代表他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很满意,觉得我们的关系可以保持很久呢?

 

懂了,我是不是该送他戒指做生日礼物?

 

但这感觉好像我在表白诶。

 

要不就跟他说,快过年了,为了到时候应对家长,我们至少要戴一下戒指……嗯,对,是道具,道具!

 

在我头脑风暴的时候,赤苇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他又为我介绍了黑尾和灰羽,这两个人也都非常惊讶:“什么,赤苇学长结婚了?!”

 

“赤苇,你可真是一如既往的看似低调,实则搞大事啊,木兔他们知道吗?”

 

“过段时间木兔学长他们会过来聚会,到时候他们就知道了。”赤苇说道。

 

“哟,我们还赢了那个猫头鹰一场呢,提前知道了啊。”黑尾笑道,“话说,研磨打了一局就喊累,你热身之后来替他做二传可以吗?反正合宿的时候大家也配合过……”

 

“可以。”赤苇答应道。

 

看着他们几个你来我往地说这话,我忽然意识到,我之前好像猜错了。赤苇不是可能擅长体育运动,他好像是真的擅长!

 

伴随着练习赛的开始,我又开始莫名紧张了。原来赤苇打的位置是二传,这个位置我查资料的时候看到过,是很重要的位置呢。

 

正当我以为赤苇会把接到的球传给黑尾或者灰羽的时候,围观的孤爪却了然地笑了一声:“果然,真没想到赤苇也有这样的时刻……”

 

原来赤苇只是做出了传球的模样,最终他选择了自己将球轻轻地抛过网,打了网对面的队员们一个措手不及,纷纷扑倒在地。

 

虽然不知道还能这样,但这不妨碍我觉得赤苇很厉害:“京治——好棒!!”

 

赤苇回身,对我镇定地笑了笑,看起来非常意气风发。

 

“这家伙,拿我们当工具呢。”黑尾嘀咕道。

 

35.

 

我问孤爪为什么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又问他“没想到赤苇会有这样的时刻”是什么意思。

 

孤爪解释说,他猜到赤苇要进行二次进攻了,一方面是因为赤苇很聪明,至于另一方面——

 

“这种进攻方式很能展现二传的水平。”孤爪解释道,“多少有点故意的成分吧。”

 

故意?

 

“啊,你是说——”我反应了过来,他的意思是说,赤苇是在展现给我看?

 

“听小黑说,之前合宿的时候他们打鬼牌,然后他发现赤苇的好胜心意外的很强。”孤爪说道,“不过我觉得这个不能归咎于好胜心,想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展示自己,是人之常情吧。”

 

喜欢的……女孩子?

 

不,他可能真的只是在计较我之前小瞧了他,我默默地想。

 

可是,赤苇是会计较这种事情的人吗?看着不像呀。

 

这一局比赛最后以赤苇他们的胜利而告终。我像我之前说的那样跑过去给赤苇递毛巾擦汗,还给他递水,搞得所有人都瞪他,孤爪说他肉眼可见地看到了赤苇的仇恨值在直线上升。

 

“第一次见京治打球,真的好厉害。”我努力组织着语言,对赤苇进行夸奖,“感觉你在场上好像变了一个人,又好像你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虽然场上场下他看着都是那种很擅长思考的人,但感觉他平时看起来完全就是文科系,这样体育系的时刻……哇,真的,很难不心动啊!

 

嗯嗯,而且,汗打湿了衣服,让衣服看起来非常贴身——怎么说呢,赤苇是那种穿衣显瘦,实际上身材很好的人啊,他平时应该也有在锻炼,只是我之前作息和他不重合,没注意到。

 

赤苇用毛巾擦了擦汗,问我:“还想继续看吗?”

 

“想。”我不假思索地说道。

 

“好。”他转过身去,对黑尾说道:“黑尾学长,请再赢一局吧。”

 

“……谢谢你啊,虽然听起来很肯定我们,但你平时可不是这么对木兔说话的。”黑尾嘀咕道,“果然是拿我们当工具吧。”

 

“我还蛮喜欢赤苇学长托的球,感觉很轻松!”灰羽完全在状况之外。

 

“哦?你是说我的托球让你很累吗?”孤爪说道。

 

“没有没有没有……”

 

在几个人的说话声中,我拉了拉赤苇的衣服。

 

“嗯?”他偏过头来看我。

 

“京治,再多介绍你的朋友给我吧。”我小声地说道,“我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很喜欢这种……来到他的世界的感觉。

 

赤苇笑了一声。

 

我以为他会说好,然而他说:“本来就是要介绍的。”

 

——砰。

 

是其他人的排球落了地,也是我的心跳如擂鼓一般在震动。

 

36.

 

与孤爪一行人道别后,我和赤苇坐地铁回家。在等地铁的时候,我对赤苇说道:“京治,你能把你的手给我看一下吗?”

 

赤苇有些疑惑,但还是伸出了手。

 

“你是要看手相吗?”他问。

 

“嗯?对对,我就是要看手相。”我握住他的手腕,表面上在打量他的掌心,实际上则是在打量他的无名指,借机估算戒指的尺寸。

 

虽然我不一定送,但总之先未雨绸缪一下。

 

这个时候地铁开了过来,周围的行人们纷纷有了向前聚拢的动作——眼见我们就要被人流淹没,赤苇说了句“小心”,然后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怔了几秒钟,直至被他拉着走进了地铁站定的时候,还没回过神来。

 

地铁里的人蛮多的,没有空座。赤苇就这样一直拉着我,等到我们下车的时候,他的手扣住的已经不再是我的手腕,而是我的掌心了。

 

37.

 

杏子不是很赞同我给赤苇买戒指,她觉得还是应该赤苇主动一点,而且她始终不是很看好我和赤苇,总感觉赤苇或许瞒着什么——因为赤苇对我来说,简直太合适了。

 

“他未免太了解你了。”她说。

 

我心想,他要是真的骗我,那我也心甘情愿了,他这种人原本就不应该在我这里花费精力吧。而且当初他不在婚姻届上签名盖章,岂不是更好脱身?何必把自己搭进去。但这话我不会告诉杏子,不然她肯定又要说我一顿。

 

不过我的化妆技术倒是有了一些进步,可喜可贺。

 

这一天,赤苇跟我说他忘了拿一份文件,问我有没有时间帮忙送过去。我说可以,但我没去过他所在的出版社,可能找不到地方,赤苇就让我到了之后给他发消息,他出来找我。

 

果然,出了地铁之后我就找不着路了,只好站在地铁口附近等赤苇,然后我就听到了一道惊讶的声音:“……是你?”

 

我四处看了看,假装看不到对方,一边转身离开,一边嘀咕道:“是哪里来的鬼魂在说话?”

 

“你——你站住!”对方喊道,追过来就要拉我,被我躲开了。

 

“你有病吧平野,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我厌恶地说道。

 

“我差点都没认出来你。”平野自说自话道,他似乎很好奇我经历了什么:“感觉你好像变了很多,是因为穿衣风格吗?哟,好像还化妆了啊。以前怎么让你打扮你都不愿意,你要是早这样,咱们也不至于分手啊。”

 

好恶心,我为什么跟这种东西交往过,我当年真的是太年轻了,被他所谓的光环蒙住了眼睛。

 

现在看来,他明明满脸都写着纵/欲过度,相由心生,长得也不如高中的时候了,看起来简直是面目可憎。

 

见我一脸冷漠地看着他,平野似乎有些不服:“……怎么,你是找到别的男人了吗?不介绍给我认识一下?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你肯定找不到比我更好的男人了,不如求求我,我还能过年陪你去见家长。”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懒得搭理他。

 

见我又要走,平野又伸出手拽我,然后他的手腕就被人扣住了——许久未健身的平野使劲挣了挣,居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他惊怒地看着对方:“你是谁?”

 

“……京治?”我惊讶道。

 

“抱歉,让你久等了。”赤苇冷声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说的是他出来找我结果来迟了,可我却感觉,这句话好像还有别的意味。我眨了眨眼睛,突然感觉眼眶有些热。

 

「抱歉,让你久等了……我应该,更早地出现在你的人生里。」

 

如果那时候——

 

38.

 

“平野,我已经结婚了。”我躲在赤苇身后,捏着他的衣角对平野说道,“这位是我先生。”

 

看看吧,平野,赤苇真的是哪哪儿都比你好。

 

“什么?”平野震惊地看着我,“你、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我懂了,你居然!”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啊,你之前肯定在脚踏两只船吧!”

 

他居然还敢有脸这么说我,明明是他自己劈腿好不好?

 

我正想说话,然而赤苇已经态度强硬地说道:“这位先生,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不然我们可以报警说你诽谤。另外,如果真的要追溯从前,身为一个在高中时就已经和球队经理暧昧不清的人,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太太?”

 

平野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人尽皆知。”赤苇说道。

 

“你、你难道……”平野变了脸色。

 

“请向我的爱人道歉。”赤苇说道。

 

“……”

 

39.

 

我想,赤苇真的好聪明,而且他对于我的事好上心啊。我不过就是在刚认识那天跟他吐槽过平野的劈腿对象是他高中时的球队经理,猜测两个人当时就已经有所牵扯,赤苇居然能在这个时候直接用出来诈平野,让平野不敢多说……好厉害!

 

虽然只有三流小说才会大写特写英雄救美的剧情,但是身为这个“美”,我很高兴。

 

最终平野不情不愿地道了歉,灰溜溜地走了。

 

而我在把文件给赤苇之后,赤苇直至目送我上了地铁,这才回去。

 

我看向自己空落落的手,这次没有拥挤的人潮,可是他还是一直握着我的手,好像我真的是什么贵重的物品一样。

 

啊,搞不好……我捂住了脸,感受到脸上的热度和手上遗留的温度合二为一,一起发烫。

 

赤苇真的喜欢我。

 

40.

 

决定了,给赤苇的生日礼物必须是戒指。

 

我难得雷厉风行了一番,当场就决定去买——然后在繁华的商业街,我遇到了上次见过的黑尾,他旁边还有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个子很高的,我不认识的男生。

 

“呀,这不是赤苇的……”黑尾愣了愣,拉长了语调说道,颇有些故意的意味。

 

果然,他身旁那个男生立刻睁大了眼睛:“赤苇的什么?”

 

“他老婆啊,木兔你不知道?”黑尾说道。

 

“哦哦,原来是赤苇的老婆啊……我不知道!!”那个人震惊地说道。

 

片刻之后,我们三个人坐在咖啡厅里,我看着那个满脸沮丧的、一直在嘀咕“赤苇居然结婚了没告诉我”的、非常受伤的年轻人,试探地说道:“难道您是……木兔学长吗?”

 

“诶?”青年惊讶地看着我,“这都能认出来我……果然不愧是赤苇的老婆!”

 

这什么逻辑啊!

 

不过在听了我这句话之后,木兔光太郎恢复了元气,他觉得我能认出来他,必然是因为赤苇经常对我介绍他。

 

“果然,黑尾提前知道这件事只是个意外!赤苇只是没来得及告诉我。”木兔说道,一副他和赤苇才是天下第一好的样子。

 

“嗯,确实,京治本来是想等到他生日的时候再向大家介绍我。”我连忙说道,“久仰大名,没想到会突然见到你。”

 

不过我之所以认识木兔,倒不是因为赤苇跟我提过他,事实上赤苇对我提到的事情真的不多。只是今天在帮赤苇拿文件的时候,我看到了赤苇房间里的合照,以及一个写着“木兔光太郎”签名的排球——然后结合那天孤爪、黑尾他们的对话,以及黑尾刚刚对木兔的称呼,我不难猜到什么。

 

黑尾说木兔是来东京比赛的,然后比赛结束后他说想买东西,在排联上班的黑尾不放心木兔一个人乱跑,然后被委以重任过来陪他了,没想到偶遇了我。

 

原来如此。

 

但我总觉得,我好像之前就听过木兔的名字……在哪里呢?

 

总之,木兔学长热情地跟我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在我的叮嘱下,原本想要立刻告诉全天下他今天见到了赤苇的老婆的他,决定先不说这件事。

 

“这样我就是比木叶他们提前知道的了!”木兔高兴地说道,“对了,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事情可以在Line上问我,我绝对是最了解赤苇的人。”

 

黑尾泼冷水道:“反过来才对吧。”

 

41.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我决定明天再买戒指,因为我的心情乱糟糟的。我总感觉到,有一件事就在我眼前,但我暂时抓不住它——是到底是什么呀?

 

不过别的不说,我确实有件事想问问木兔学长。

 

倒不是说我好奇赤苇以前的感情问题,事实上在跟木兔接触过之后,我就明白他可能是赤苇说的那个“想一出是一出”的朋友,而赤苇之所以擅长照顾人,也可能跟他在排球部是二传这样的位置有关。

 

我想问的是,赤苇感到很遗憾的那件事,是什么呢?

 

我知道我理应问赤苇,这种事问当事人会更好。可是赤苇既然一直没跟我坦诚,那说明他不想告诉我……虽然我问木兔学长也不一定能问出什么。在这样思索到时刻,我已经把这句话打了出去,而且来不及撤回了。

 

木兔倒是很快就回复了我,内容是一个问号。

 

好吧,黑尾学长说得对,果然反过来了——是赤苇更了解木兔才对。

 

但是木兔很热心地表示,他可以帮我问问当年排球部的其他人——我说先别问了,要是让赤苇知道了就不好了。木兔说行,说不定他睡一觉,明天就想起来了!

 

……真的吗?

 

然后我就在第二天收到了木兔的消息。

 

「其实我昨天就感觉你有点眼熟。」

 

我:?

 

如果这人不是赤苇的朋友,如果不是我知道他的性格好像比较单纯,我真的会误会这是什么老土的搭讪开场白。

 

然后第二条消息发了过来,是语音。

 

在点开之后,我听到木兔问我:“你以前在枭谷上过学吗?”

 

啊。

 

42.

 

我知道了,我为什么听过木兔光太郎这个名字——

 

赤苇房间里的那个合影不是他高中时穿队服的合影,而是大家大学时期拍的照片,所以我一直都不知道,木兔和赤苇都是枭谷学园的!

 

我在枭谷读过不到一年的书,然后就被爸妈强行转学后回了老家,而平野就是我在那个时候认识的——所以赤苇之前讽刺平野,他、他认识平野?

 

可是,木兔为什么会眼熟我?他是排球部的主将,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而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后辈……

 

正在我脑袋乱糟糟的时候,木兔的又发来了一条语音。

 

“睡觉之前我想了好久,结果我就梦到了——”

 

“原来你是赤苇那个时候就喜欢的小学妹啊。”

 

轰隆。

 

窗外一道惊雷落下,是冬季罕见的雨。

 

43.

 

赤苇在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吗?

 

好像有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了,为什么赤苇会主动给我递名片,为什么赤苇对我如此纵容,为什么赤苇好像很了解我,为什么赤苇看起来完全不是急着结婚的类型——

 

虽然我们的结婚确实存在很多巧合,否则按照我对赤苇的了解,他应该是循序渐进的类型,在我们那天相谈甚欢之后,我们应该是慢慢发展感情才对。

 

结婚对他来说,也是个意外。

 

但是,我不明白,赤苇怎么会喜欢那时候的我?

 

我看着手机,我和赤苇的聊天停留在他出门之后我问他有没有拿伞,天气预报说有雨,他说拿了,让我不用担心。

 

……我真的了解赤苇吗?

 

44.

 

正当我怀疑人生的时候,负责我再版事宜的编辑打电话联系了我,我原本以为是出版出了什么问题,结果他带来了一则让我意外的消息。他说他联系到当年负责信件的后辈了,而且这个人我竟然认识……

 

“是杏子?”我惊讶道。

 

这未免太巧合了!

 

“是啊,你后来换了笔名,所以她不知道那是写给你的信,不然早给你了。”编辑说道,“不过因为那封信写的太真诚了,她莫名其妙地就一直留着了,你等她下班后去找她拿吧。”

 

我说好,然后等到杏子下班去找她拿信,赤苇说他要晚点回来,我也说好,然后在拿过信之后去便利店买了好几罐口味不同的果酒。

 

也许是我过于心不在焉,导致我都没发现,其实我买了两罐柚子味的果酒。

 

回家后我开了罐酸溜溜的柚子味果酒尝了尝,然后想起了那封好多年之后,作者本人才来得及看到的信——我敬重地打开了它。

 

……最后一块拼图,出现了。

 

45.

 

我打电话告诉杏子,我要写出我当初想写的那个故事。

 

杏子原本想要劝阻,然而我的态度非常坚定,坚定到不容置疑。

 

“我想写一个,很好很好的故事。”我说,“现在的我,可以做到。”

 

46.

 

在我认真起来强吻了赤苇之后,赤苇这才知道,我居然偶遇了木兔,而且木兔还把他给卖了。他这才是真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不论如何我都相信,即使我没有那么了解赤苇,赤苇对我的好也绝非作假。

 

一段好的恋情是会让人变得更好的,在和平野的交往中我毫无长进,但在和赤苇的交往里,我的身上出现了大家都称赞的变化,就连平野这么肤浅的人,他都看出来了,虽然他脑子有坑,只以为我是学会了化妆。

 

——不是这样的。

 

我是真的变得更自信了,我不再会轻易地被别人的意见所左右。

 

“我不是故意想瞒你的。”赤苇说道,“虽然这件事和木兔学长说的有所出入……”

 

没错,那封来自读者的信是赤苇的笔迹,我认出来了,虽然他的署名并非真名。所以赤苇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读过我的文章,而且非常欣赏。

 

如同我的猜测那样,赤苇早就看过我写的故事。他喜欢看文艺类的作品,当我的第一个故事出版的时候,他恰好路过书店,顺手拿起看了看,然后就被深深地吸引了,当场买了一本回家——如果我那天拿文件的时候我再仔细一点,完全能够看到他书架上摆了这么一本书。

 

以前的我写的故事是充满缺憾的,赤苇在读完之后虽然为主人公的命运感到惋惜,但因为情节合理,情绪到位,他接受了这个结局。

 

他很喜欢这个故事里我所描绘到的情绪,哪怕他在这方面并非一个敏锐的人,但是那种如同月光一样静谧的、安宁的氛围,那样的悲伤,即使是局外人,也能够清晰地感觉到。

 

不像是在写故事,而像是在写人生。

 

在后记里,他看到我说,其实我最初是想写一个完满的故事,但是以我现在的笔力,我做不到。如果以后有机会,希望可以写出来。

 

抱着想看后续的想法,赤苇试探地给出版社写了信,里面讲述了他对文章的一些细节的欣赏,还有鼓励。然后他收到了出版社的回信,那边给了他一个电子邮箱,他可以通过电子邮箱继续联络作者。

 

但赤苇当时忙于IH大赛的预选,就没有立即联络我。等到枭谷确认参加全国大赛的时候,他偶然间在学校里听到别人喊出了我的名字——少年怔了怔,忍不住多看了我几眼。

 

原因很简单,我的邮箱的字母拼写并非我的笔名,而是我真名的罗马音。

 

47.

 

“可是,那也不能确定我就是那个作者吧?”我疑惑地说道。

 

“可以确定。”赤苇说道。

 

文字和灵魂的气息是一样的,只需要一眼,赤苇就感受到了那种萦绕在我身边的,别人所无法触碰,所无法直接干涉的安静,像风一样,是对其他人的无声拒绝。

 

……听起来,我那个时候相当自闭呢。

 

一年级的楼在二年级旁边,恰好在赤苇去体育馆的必经之路上。他每天去参加部活的时候,总能够看到我独自放学。时间久了,木兔就注意到了,虽然赤苇解释过,但在木兔单纯的想法里,他觉得赤苇是喜欢我。

 

“你好像是在享受那样的生活,我觉得我不能擅自对你的生活做出什么评判,所以那时候的我一直选择了观望,毕竟有很多创作者都不希望被打扰。”赤苇说道,“只要一想到那样的故事是由同龄人写出来的,我就会感到非常佩服。”

 

然而这样的“平衡”被平野打破了——平野非常高调地追求我,这件事连排球部的大家都有所耳闻。三年级的队友们说,平野的名声很不行,他在和足球队的经理搞暧昧,却跑去追求我,一定不安好心。像我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小学妹,十有八九要被骗到。

 

——他因此不安。

 

“我想,我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赤苇叹了口气。

 

但突然跑过去告诉我,你的追求者很有问题——这种话是没有信服力的,说话需要证据。

 

正在赤苇想着找到证据,然后多管闲事的时刻,暑假到来了,一个暑假之后,打完IH全国大赛的赤苇发现,我和平野竟然已经交往了。

 

48.

 

赤苇有些纠结,告诉我追求者有问题,和告诉我男朋友有问题,这是不同的情况,后者显然更严重。如果告诉我,我不一定相信;如果不告诉我,我或许会因此受到伤害……

 

在这个时候,我们之间的唯一一次交集,就这样出现了。

 

某天部活结束后,赤苇忽然想起来他忘记拿一本作业,于是他和队友们辞别,独自回了教室。在离开教学楼之后,他听到楼后面有人在哭。

 

“那个人是我。”我轻声说道。

 

“嗯。”赤苇点了点头。

 

如同三流小说一般,主人公在过去的不为人知的羁绊,狗血,但真实发生了。

 

哪怕赤苇和我素不相识,一个女孩子于傍晚时刻独自哭泣,这样的场景很难不去过问几句,更何况赤苇真的单方面认识我。于是他过去给我递手帕,问我怎么了,我说我没事,就想哭一会,谢谢关心。

 

“时间很晚了。”赤苇说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在这里站一会吧。”

 

这样无声的陪伴让我非常感激,从我的抽抽噎噎里,赤苇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

 

平野的桃花债不止经理一个,因为他之前的高人气,在学校里也有别的女孩子爱慕他。和平野后,自然就有人来针对我了,而我把这件事告诉平野,平野却说一定是我搞错了,那些女孩子都很好,是我小题大做……另外,平野还说我写的东西很无聊,所以我才会独自垂泪。

 

赤苇听了之后立刻皱眉,他感到生气。

 

……他为我生气。

 

平野不懂得欣赏我的才气,也不是个称职的男友。事已至此,他必须立刻告诉我,有关于平野的风评,然后让我赶紧及时止损。

 

然而正在他想要这么告诉我的时候,他听到我说——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平野,真的很喜欢……”

 

49.

 

毫无疑问,赤苇因为我的话而陷入了迷茫。

 

如果他的立场是我的朋友,那么他一定要斩钉截铁地告诉我,平野是个渣男,快点分手吧,可是他不是,他与我和陌生人没有区别。

 

自以为自己是正确的,然后残忍地去戳破别人的美梦,这样的态度,是否过于傲慢,是否过于高高在上?

 

平野带给我的伤害是伤害,那么由他说出口的伤害,就不是了吗?

 

于是这么一犹豫,他错过了这样的机会,而在几天之后,我转学了。

 

这是一个他只要回想起来,就感到非常后悔和遗憾的事情,如果不是和我再次遇到,这将是他永远记在心底的愧疚。

 

即使整件事情和他无关,即使他没有任何错误。

 

但他看到了,他是目击证人,他是我未来可能会继续哭泣的帮凶——那一刻永在杀他。

 

50.

 

……这简直是我的黑历史再放送。

 

我不得不对赤苇澄清,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喜欢平野,我当时之所以痛哭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我得知我必须转学,而我哭的不是被欺负,被辜负,而是对我无法反抗命运的痛苦。我对这个学校的主要羁绊就都在平野这里,因而我把感情都倾注在此,造成了一种自我欺骗——就好像我真的很喜欢平野一样。

 

那么赤苇对我的感情呢?他只是出于愧疚和不安,才与我结婚的吗?那他这也太……

 

“那天在名古屋,我看到你和平野分手了。”赤苇说道,他完全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场合重逢。事实上自从我转学后,他就失去了我的音讯,即使他有我的电子邮箱,但我们也没有熟悉到可以聊天的地步。

 

后来他一直也没有交往女朋友,因为这件事就像一个窟窿一样,是残破的,是不见底的,是无法填满的。

 

然而天意弄人,我们意外的遇到了。

 

于是赤苇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之前,碰瓷了我。

 

我:?

 

正如同我的猜测那样,按照赤苇的想法,他只是需要一个和我认识的契机,就算我们聊得很开心,但也绝对没到当场结婚的地步。

 

“所以果然是我强迫了你,对吧。”我说。

 

“也不全是。”赤苇说道。

 

在我提出要结婚的时候,赤苇当然非常惊讶。不过即使在酒精的作用下,赤苇仍旧比我理智许多,他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问题,然后在深思熟虑之后,他觉得他不能这样占我便宜。

 

我就说嘛,赤苇不至于会在冲动下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是在看到你之后,那样的情绪如同死灰一样复燃了。我想,都是因为我没有告诉过你那些事,所以你竟然被平野骗到现在,如果我早些说了,或许你会少受些伤害……但是,现在为时不晚。”他对我说现在认识也不晚,“既然你和平野分手了,那么,我可以用我自己的行动来弥补你。”

 

平野不珍惜我,那么他来珍惜。

 

理智的人冲动起来,才是最难得的。

 

起初是弥补,后来他才意识到,原来当年萦绕在我身边的那些风,早已经灌入了他的心。是他太守序,是他不够卑劣,是他多有顾忌,是他知道不应该对有男朋友的女孩产生好感,是他被木兔学长误打误撞,一语中的的心情——

 

他欣赏我的文字。

 

也欣赏我的灵魂。

 

51.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跟你说结婚吗?”我问赤苇。

 

赤苇摇了摇头,他似乎觉得这个原因不重要。

 

我说很重要的,虽然我酒品不行,虽然我糊糊涂涂,但我也不是抓个帅哥就说我要跟你结婚啊——“不行,我绝对不能为那家伙流一滴眼泪!”彼时在酒吧的我摘下眼镜,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

 

在赤苇递给我纸巾的时候,我凝视着他,突然感觉,他有点眼熟。

 

当初在枭谷我和赤苇那唯一一次邂逅,因为我在痛哭,所以我没戴眼镜。于是我没有足够清晰地记住赤苇的长相,但是,我记住了那种模糊的、隐约的感觉。

 

是很安心的感觉。

 

“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在意那么久。”我对赤苇说道,“难道你忘了,你当初怎么安慰我的吗?”

 

我哭说我喜欢平野,赤苇没有说话。然后我说平野太过分了,居然看不上我写的故事,可是他也许说得对,就像编辑说我现在能力不足,写不出我心中的“好故事”一样,是我的水平不够,只能写出一些三流小说。

 

但是我真的写烦了,我不想再用那些我因为生活的烦恼而在我心底扎根的难过与痛苦,去写那样缺憾的故事。我想去写爱,去写自由,去写那些与生俱来的美好。

 

赤苇开口了,他说,你一定可以写出那样的故事。

 

“只要等你遇到一个真正懂得欣赏你的人。”

 

于是醉酒的我拉住赤苇,对他说:“……呜啊,为什么我高中的时候遇到的不是赤苇君呢!如果是你,肯定能理解我吧!”

 

——他早已理解过我。

 

52.

 

至于赤苇为什么知道我喜欢的甜甜圈是哪一家,我记不清了。高一的时候我对赤苇真的哭诉了很多,甚至连我想吃那家店的甜甜圈都稀里糊涂地说了出来……然后在漫长的分离中,我早已忘了这种事情,而赤苇却记得每一个字。

 

如果我戴了眼镜,那我一定可以在重逢的时候就认出他这位好心人。

 

可惜我没戴,大约这就是命运。

 

但是——在我和赤苇的相处里,赤苇的表现一直非常克制,虽说我比以前自信了很多,可是在面对他的时候还是会心里很没有底,担心赤苇不怎么喜欢我。

 

“这都是你的问题。”我控诉道,他既然对我有着那么充足的基础好感,大可以表现出来啊!

 

“……是我的问题。”赤苇认错,当年的事件里朦胧的喜欢即使复燃,说到底也有些缥缈。只是在和我的日常相处里,他从第一天开始就在控制不住地反复心动,他是发自内心地觉得我很可爱,觉得我很美好。

 

他下定决心决定弥补我不被爱的数年,而我也在悄然地填满他深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

 

“可是在你的视角里,我们毕竟是才认识的,如果我过早地表现出好感,只会吓到你,觉得我图谋不轨。”赤苇解释道,“这是一方面原因。”

 

另一方面,他不想一开始就展现出他对我的好感,因为他不希望我是“由于他喜欢我”,而产生一些莫名的好感,而非我真正喜欢他这个人。

 

什么啊,真的意外的有好胜心呢。

 

我认为赤苇京治对他自己没有明确的认知。

 

对他产生好感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没人可以不喜欢赤苇!!

 

“……太夸张了。”赤苇不好意思地说道。

 

53.

 

既然我先一步犯规亲了他,把事情全部摊开,赤苇表示,那么他也就可以提前把那件他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送给我了。

 

——从一开始对这段突如其来的婚姻,他就是认真的。

 

在赤苇去拿戒指的时候,我从他背后抱他,嗯,终于抱到了!既然他早就准备了戒指,都无需我去买,那我大可以得寸进尺,于是我问他:“京治,我们什么时候能够睡在一个房间呢?冬天自己睡好冷啊。”

 

我们可是合法同居诶!

 

赤苇再转过身的时候,我发现他已经把眼镜摘了。

 

“……就这么想做,大人该做的事情吗?”他低头看我,眼眸深邃。

 

一年、两年、三年……直至今日,破土、被掩埋、被深藏,又重见天日所积累起来的情感,以及不可言说的或好或坏的想法,在戒指被戴上的瞬间,是比白日更急的骤雨,是紧实的臂弯,是温柔眷恋,却又像镌刻一样的吻。

 

久等的是他,是我,是少年时有且只有一次的交集,是成年后在各种巧合推动下的,双向赴约的婚姻。

 

54.

 

我想写一个,很好很好的故事,像刚烤好的面包一样温软,如同注定是圆形的戒指一样完满。但我是个大俗人,只能写出来三流小说。于是我问桃子果酒,问柚子果酒,问我写过的书里的主人公——请问,请问,我该怎么办?

 

少年与少女再次相遇,用梦里的转机传来世界的回答。

 

「你所书写的,你感到快乐、自由的人生……」

 

「当属一流。」

 

END



这篇文折磨了我一整个九月orz 结尾我要说点小作文,希望你能看看!

  • 【简单讨论一下主题】

一:写出赤苇的完美(笑)

二:我常写的女主视角感受到的治愈。我们在生活中经常会出现迷茫的时刻,会想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自己怎么一事无成,再加上东亚的打压传统,身为女孩子,我们受到的贬低更严重,遇到的烦恼也更多。

虽然故事主题写的是爱情,但生活中我们遇到的这样的支撑、理解更多的是友情。但别管是什么了,总之一定会遇到真正理解你、欣赏你的那个人,如果Ta还没出现,那一定是在路上。

自信起来吧,纵然别人说你的人生是三流小说,但只要你快乐,不要在意他人的目光,你,当属一等!

三:很喜欢这个故事里的一些俏皮的用词描写,感觉到作者的灵魂稍微有趣了一些,有些片段我感觉写的很好笑哈哈哈。

  • 【浅谈一下赤苇】

我不知道我写的赤苇是不是你心里的那个,反正是我心里的那个。

除了“苏”之外,我对他有自己的理解。比如赤苇好像很难做出【先婚后爱】这种不理智的决定,理智的人所展现出的冲动,是很迷人的。

此外,在基础设定上,结合他能说出日向影山是“初见杀”以及他本心是想做文艺编辑之外,我认为他是比较喜欢看书并且有一定文学素养,而且心思比较细腻。

他在文章最后收尾部分的那些心声,我个人觉得他是可以留存这些负面烦恼的,结合在狢坂之战中他的情绪短暂的崩盘,我理解中的他擅长控制情绪——但【那一刻永在杀他】,看起来不怎么显露情绪的人,却一直记挂着,被困扰,感受着不明确的喜欢与不安,我觉得也很迷人(喂)

  • 【最后啰嗦一点】

生活里肯定不鼓励所谓的先婚后爱哈,人家日本之所有有这种经典模式,是因为人家好结婚也好离婚(苦笑)

其实八月的时候就想好了这篇的大概故事情节,结果换了四五个开头,废了上万字,才顺利地在十月写出来。不是赤苇难写,也不是先婚后爱这种经典日剧模式难写,更不是我想表达的主题难搞,是我的状态问题……

各方面吧,不顺心、焦虑、忙碌,很影响。

所以最近不会写了,不过我其实还有研磨、照岛、宫双子的一发完的脑洞,但和国见那个连载一样,都是以后的事啦!

此外入了钻A坑,近期会写一篇降谷的一发完,明年有时间打算先写仓持的连载。今年的收尾就是把伏黑惠那篇《今夜或永不》搞定,就这样啦,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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