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有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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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岛萤x我】只要清澄

*全文1.5w,给 @攻也 阿也的生贺,生日快乐!晚了一会啊啊啊

*恋爱喜剧请放心阅读(意外的有点文艺)


《只要清澄》


1.

 

有时候我真搞不懂日语里的一些表达,比如「犬が星见る」这句俗语,从字面上看是“狗看星星”,但它应用起来却是形容一个人痴心妄想,没有自知之明。

 

不是,小狗做错了什么?

 

它只是看星星,又不是摘星星,更不是把星星变成骨头去咬……

 

发明这句俗语的人一定不喜欢狗狗。

 

对于我要捍卫“狗狗看星星的权利”的发言,月岛萤表示支持,他说人类还真不一定能做到像我这样义愤填膺,简直像是感同身受一般。

 

听出他言语里的取笑,我哼了一声,果断反击。

 

“好吧,如果看星星有问题……”我靠在栏杆上,看了一眼被乌云遮住的月亮,然后将目光放到了身旁的少年这里。

 

我眨了眨眼睛,问他:“那么,看你(月)怎么样?”

 

2.

 

和月岛萤对话的时候,我们正在奈良进行修学旅行。

 

二年级的第二个学期刚开始,班级里的同学们就为了修学旅行的地点商议了起来,东京、京都、奈良等地都有人提名。最终是女生这边先达成了一致,打算去奈良,反倒是男生有一些人产生了意见分歧,连体育课上都在讨论,引得女孩子们连连叹气,感叹我们班的男生真的好麻烦哦。

 

因为我在想自己事情,所以有些走神,只“嗯嗯”地附和着女孩子的聊天,没有注意她们到底聊了什么。直到不存在的话筒突然被递到了我面前,我这才回过神来,“你们说什么?”

 

“我们在聊月岛君呢,说他看起来和其他的男生们很不一样。”有人回答我。

 

原来大家莫名其妙地聊到了月岛萤,然后不知道怎么着变成了猜测月岛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因为没有猜出什么答案,所以就来问和他关系还不错的我。

 

“这样哦。”我点了点头,回答道,“可是我也不知道啊。”

 

因为认识这么些年,我就没见他谈恋爱。

 

“他甚至都没收过本命巧克力。”我说。

 

没有得到可以八卦的消息,同学们的表情看起来颇为失望。

 

于是我想了想,决定补充一句。因为这就好像是做选择题一样,虽然我的确不知道正确答案,但至少可以帮她们至少排除一个错误选项嘛。

 

“反正我敢肯定,绝对不是我这样的。”我自信满满地说道。

 

虽然月岛萤此人总说我没有自知之明,但我觉得,我又不是小狗看星星。

 

3.

 

虽然现在距离升学还有一年,但我一直认为,我是一个具有深谋远虑的人。因此我决定,现在就开始思考未来去哪座城市继续读书。

 

说来比较惭愧,从小到大我都没怎么出过远门。

 

本来初中时的那次修学旅行我能跟着学校出去长长见识,但当时因为要参加亲人的葬礼,我没能去成,错失了这次机会。因此我对本次修学旅行给予了很大的期望,毕竟我是个连宫城县都没去过几个地方的人,是个地地道道的乡巴佬……

 

不只是修学旅行,包括我的未来,我都打算好好规划一下,避免以后因为人生地不熟出现各种问题。

 

期待、期待,紧张、紧张!

 

山口很捧场,他夸我具有前瞻性。月岛萤却说我家里不让我出远门是对的,因为按照我的性格,如果不在我手上系个宝宝绳,肯定一眨眼的工夫就跑没影了。

 

“……哪有那么夸张。”我抗议道,“至少要眨两次眼。”

 

不得不说,月岛萤这话的确有点依据,因为我的行动力确实比一般人强了那么一些,也比一般人更活泼好动了那么一点。

 

“你的‘一点’的计量单位是‘亿’吗?”月岛萤说道。

 

也不怪月岛萤对我有这种印象,因为这都要归咎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虽然这些年很多人都从乡下搬去了城里,但每逢假日,还是会有不少人回老家探亲,月岛萤就是在这时候跟随父母、兄长一起过来的。

 

以下是我的猜测:彼时正值夏日,蝉鸣不断,乡间的田野弥漫着暑气,和城市里的景色截然不同,作为一个不耐烦听长辈聊天的小学生,他选择出门四处看看。

 

“我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好奇。”他说。

 

哼,我看他的“一点”也不是什么正常的计数单位。

 

当然啦,既然是说我们的初见,那么出门的月岛萤同学自然立刻就看到了我。

 

——他看到我飞快地窜上了三米高的树。

  

4.

 

与我回忆起初见的时候,月岛萤跟我说,如果是晚上,他准要怀疑我是个不切实际的小孩,被大人们讲的民间传说给骗了,想去摘星星月亮什么的。我说也不一定,可能我会将长发垂落下来,请他一起上树,我们今夜的畅谈从高塔变成树屋,一起赏那今宵明月。

 

然而月岛萤这人一点也不可爱,他用一种早已识破了我的阴谋的语气说道:“然后你就会自己从树上顺下来,把没有梯子就下不来的我留在上面,是吧。”

 

“你总把人想的太坏。”我教育他,“这样不对。”

 

“呵,我是把人想的太聪明了。”月岛萤说道,听起来答非所问。

 

……嗯,对于这种我听不太懂的话,我一律视为对我的嘲讽。

 

熟起来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月岛此人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但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初见实在过于具备冲击力,而且不是他用他的常识能够解释的现象,反正他没忍住,同我搭话了。

 

“……你在做什么?”

 

我回答他:“这些蝉太吵了,我要粘一下。”

 

他沉默了一下,过了片刻又问我为什么没拿长杆,因为他看到别人都是这么粘蝉的。我说拿那种东西做什么,太麻烦了,哪有爬树快啊,而且爬上去也可以看得更加清楚。

 

给我一个捕虫网,我就能捕捉一个世界!

 

“好倒霉的蝉。”月岛萤评价道。

 

5.

 

我原本是要捉蝉的,只是在回答完之后我才发现,我不认识这个和我搭话的男孩子,想来他应该是从城里过来的小孩,于是我决定找他打听一些事。

 

我坐在树上,居高临下地问他:“嘿,城里人,你们那边的学校怎么样啊?”

 

少年皱起了眉,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正当我以为城里的学校充满水深火热的时候,只听对方说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我:?

 

他好叛逆。

 

其实我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有点好笑。当时的月岛虽然才三年级,但他的身高看起来和高年级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我猜也许是因为身高比同龄人更加出众,从小到大怕是只有月岛俯视其他的同学,少有这种被同龄的小孩俯视的时候,所以他不太满意我低头看着他。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体会到了矮个子的烦恼——仰着头的感觉太累了。他可不想一直用这种姿势回答我,于是就干脆说了那样的话。

 

那时因为不熟,我还没有参透前一个原因,只以为他就是个高年级的学生,心高气傲,不喜欢仰着头回答后辈。

 

所以善解人意的我抱着树干顺了下来,跑到了那个高个子的男孩面前。

 

“这下可以说了吧?”

 

6.

 

得知我在暑假之后就要转到城市里读书,已经和我互通姓名的月岛萤告诉我,他觉得我可能很难适应新学校里的生活。

 

因为他从来都没见过那么灵敏的灵长目动物。

 

“而且是残影。”他补充道。

 

我立刻瞪向他:“我听懂了,月岛你小子在讲我是猴子!”

 

“倒也不是。”月岛萤说道,“因为你姑且看起来还像是个人类。所以是……类人型……嗯……噗。”他别过头去,肩膀微微抖动。

 

虽然我当时没听懂,但我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因为我认为如果非要用动物来形容我,那至少也应该说我是猫咪吧?

 

猫是会上树的!

 

猫还是会挠人的!

 

7.

 

——辫子没扎好,头发也乱糟糟的,脸颊晒的红红的,衣服上还沾了几片叶子,简直像个野生动物一样,这是月岛萤在和那个陌生的女孩近距离碰面之后,在心底所做出的评价。

 

嗯,他承认,他的想法不是很礼貌。

 

但他没有告诉过别人——比起她不走寻常路的做法,令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两个人对视时他所看到的那双眼睛。

 

是不同于他的,没有镜片阻挡的,一眼就能看到闪闪发亮的、充满好奇心的眼眸。

 

清澄的、干净的,像小狗,像小猫,像各式各样可爱的小动物。

 

啊、糟糕,他似乎是遇到了最难理解的、最最麻烦的那种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单纯系笨蛋,是与他截然相反的、难以沟通的类型……

 

而他不巧,就在她要捕捉的世界。

 

8.

 

说来也是巧合,因为我和月岛萤的祖父祖母是邻居,所以我就读的学校正是他的父母推荐给我爸妈的。因此在我们举家搬到城里之后,我和他很快就成为了同学。

 

然后我就发现,月岛萤骗我!

 

我在新学校里的情况明明就是适应良好,哪有像他之前说的那样格格不入。

 

因为我从小在乡间到处乱跑,所以体力非常好。体育老师还夸我四肢都很有力量感,说我有着很强的直觉,颇有一些运动天赋,建议我好好练习一下,说不定未来能在哪一个项目上发光发热。

 

于是我什么都练了一下,篮球、足球、排球,只要有什么团体活动缺人,大家都很乐意喊我去帮忙。对于这种没有固定社团的情况我也不是怎么在意,哪里需要去成为哪里的砖,这不是恰好说明我非常优秀吗?堪称完美!

 

能者多劳,像月岛这家伙,就没有人找他帮忙吧。

 

月岛萤说我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我这是被别人当工具人用了,并不能代表他们喜欢我,让我当心用完就被丢掉。

 

“而且,什么都学只会让你一窍不通。”他说。

 

什么都会一点皮毛,最终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精通,什么大赛都不会取得好成绩,体育竞技可是很残酷的——他说这样的道理他早就明白,但我显然是一点也不懂,看在我们的长辈关系很熟的份上,他这才好心地提醒我。

 

我觉得我很懂。

 

“不对。”我反驳他,“什么都学只会让我均衡全能。”

 

因为我完全不打算当体育生,我只想跟大家一起玩。

 

我这种简直像是只要能被拉出去跑几圈,去哪儿都无所谓的野生小狗发言,让月岛萤再次沉默。他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说:“……你开心就好。”

 

其实不只是月岛,我身边的人都觉得我是个精力严重过剩的人,小时候因为乡下的小学人比较少,一场运动会下来,我自己都能拿到几个项目的第一名、第二名,邻居家养的鹅都跑不过我。

 

“你可能是只有哪天不小心摔到了腿,这才能消停一段时间,长长记性。”月岛萤说道。

 

他这话虽然听起来刻薄,但这的确是客观事实。

 

我诚恳地回答他:“你说得对。”

 

是这样的,我和他刚认识的时候,我才从轮椅上站起来呢!之前因为骑自行车的时候翻车了,导致脚踝骨折,我足足在轮椅上坐了三四个月,可把我憋坏了。

 

“……我收回那句话。”月岛萤说。

 

因为他发现我完全没有长记性,甚至是下次还敢。

 

9.

 

虽然小时候的月岛萤性格比他长大后要可爱一点(这个“一点”是真实的计量单位),但就他那个脾气,也就盲目崇拜他的山口,以及完全不崇拜他的我才能受得了。

 

“那你为什么会和阿月做朋友呢?”山口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要观察人类。”我回答他。

 

世界上什么人都有,我当然也要有各种各样的朋友,这样以后跟各式各样的人接触的时候,我才能够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嘛。

 

“……听起来阿月好像是标本。”山口打了个寒颤,“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于是在月岛萤从自动贩卖机买了饮料回来的时候,就听到我说我要去捉锹甲虫做标本。

 

当然,他懒得陪我去,不过因为他记得我们之前在聊的话题明明是今晚吃什么,所以他有些奇怪我们怎么能够一键快进到昆虫记。

 

“因为我是当代法布尔。”我得意地说道。

 

“因为我们不能做木乃伊。”山口心有余悸地说道。

 

“……山口,你为什么一副‘我因此得救了’的表情?”月岛萤平静地问道。

 

10.

 

月岛萤,小学五年级,他觉得他的两个朋友都有病。

 

11.

 

即使我说我受得了月岛这个性格,但实际上我和他也产生过矛盾,进行过好几天的冷战。

 

早在刚搬到城里的时候,我就听爸爸妈妈提起过,月岛萤的兄长月岛明光在宫城县的强校乌野打排球,还说他初中时就是王牌,非常厉害。除此之外,月岛萤和山口也都曾很骄傲地跟我提起过这件事,说明光哥是乌野的王牌。

 

我说哇好棒哦,前途无量,跟月岛君你一点也不一样。

 

“我哥哥当然比我厉害。”月岛萤并不生气,反而很骄傲。

 

嗯,兄弟俩感情挺好的嘛。

 

其实我完全没想到月岛会打排球,因为他是那种一看就是成绩很好的类型,不像是对运动有兴趣的男生。不过对于他打排球我自然喜闻乐见,因为山口也打排球,这样我们平时就能一起玩啦!

 

不过就算我不知道这种加分项,我对明光哥的印象依然很好。但在某一天我被同学拉去给她哥哥的排球比赛加油时,我这才发现,原来明光哥虽然人在乌野排球部,却不是乌野的正选队员——他甚至不是替补,而是坐在观众席上的应援队友。

 

明光哥也发现了我。在比赛结束后,他主动找到了我,表情欲言又止。看着他这副为难的样子,我想起了月岛萤和山口对他的误解,立刻恍然大悟。

 

我说放心吧明光哥,我是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萤的,但是——

 

“这样真的好吗?”我问。

 

我觉得如果月岛哪天自己发现了真相,一定会很生气。

 

“是啊,他肯定会因为我一直瞒着他而不高兴。”明光哥说道。

 

我摇了摇头,说不是这样的。

 

12.

 

我早知道纸包不住火,只要月岛萤自己来看一场比赛,他就会得知真相。所以在月岛萤提起明光哥各种不让他来看比赛的时候,我也会附和帮腔说只要心意到了就可以,有那个时间我们不如一起好好练习什么的。

 

“你就这么想和阿月一起玩呀?”山口惊讶地问我。

 

“是啊是啊。”我连忙说道。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月岛萤说道。

 

但是千防万防,没防住在明光哥最后一场比赛时我因为扭到了脚而连着请了几天假,根本不知道他俩跑去看了比赛。

 

等我知道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月岛萤是个何其聪明的人,他只要一联想到我之前的表现,立刻猜出我早就知情。所以他连我一起恼了,在我去学校之后,他说话时无视我,我说话时他不理我,搞得山口很无助,很担心我们会散伙,以后不能一起玩了。

 

我拍拍山口的肩膀,说没事的小忠,交给我来处理吧!

 

于是山口听了我的话,放学时没和我们一起走。而我则是一路跟着月岛萤,跟得他最后忿忿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我:“我今天不去体育馆,跟你不顺路。”

 

“那我也不去。”我立刻说道。

 

“……好没原则。”他说,“你是跟谁玩都可以吗?”

 

我不太懂月岛为什么一副“你其实不是真的想和我一起玩”的语气,但我必须要解释明光哥那件事,我真不是故意要瞒着月岛的。

 

结果月岛萤更生气了,他丢下一句“我可不需要同情”,直接加快速度走了。

 

啊啊啊,腿长了不起啊!

 

好在我跑得快,于是我追过去,在他身后大喊“萤,我才不是因为同情不告诉你呢”,进行当街告白,因为这幅场景引得路人们纷纷看了过来。月岛萤可能是觉得过于丢脸,再次加快速度——哇,好少见,他居然主动地小跑了起来!

 

我大为震惊,突然感觉自己今天要是追不上他,岂不是有负体育老师之前对我的夸奖?于是我也加快速度跑了起来。

 

毕竟我真的不是因为怜悯他才和明光哥一起瞒着他的,至少我和明光哥的想法不完全一样,我认为这很必要让月岛萤知道。

 

他逃,我追,他继续逃,我继续追。

 

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即使是我这样擅长运动的人也会有所疏忽。由于今天的鞋带没有系的很紧,在我跑步的过程中,它自己散开了——于是我光荣地踩到了鞋带,把自己绊倒,扑通一下摔得很大声。

 

“……”

 

月岛萤跑回来看我。

 

“我可不会背你。”他说,然后又批评我,说我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哪有跑步之前不好好系鞋带的运动员啊,太粗心了。

 

“太好了,这下摔得很值。”我开心地说道,“总算是和萤君说上话了!”

 

月岛萤沉默。

 

不过,其实我稍微有点奇怪,因为他回身的速度也太快了,如果他只专注于跑路,应该不会立刻发现我没追上来吧……

 

13.

 

月岛萤说到做到,他真的没有背我,哪怕我不幸摔破了膝盖。

 

他从路边的商店里借了个推车,让我坐在上面,然后把我像行李箱一样给推走了。路边放学的幼儿园小队里的小朋友们看了都说“哇,好厉害哦”,顺便问我们,“哥哥姐姐你们这是在玩什么?”

 

嗯,怎么不算是玩呢。

 

“我们在玩搬家游戏!”我的脑子转的很快,立刻回复了一个完美答案。

 

但我身后的那家伙立刻笑了一声,我偏过头来,果然看到月岛萤在偷笑。

 

他说:“啊对对,搬家的时候总是会有拿不了的废弃物品。”

 

为了避免他教坏小孩子,我对小朋友们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家用机器人最近脑部有点问题,分不清废弃物品和贵重物品的与区别,等我回去修一下……”

 

然后我压低了声音,警告月岛萤:“你再这样胡说,我就大喊你的名字,看谁更丢人!”

 

鉴于我真的做得出这种事,他倒是真没再说些什么,而是把我顺利地推到了我家门口。

 

然后他问我,为什么一路都不说话——

 

“不是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我说那不是因为你沉默了一路,我以为你心情不好,我才没敢说话吗!

 

月岛萤就说,他是因为怕我让他丢人才没说话的,不过话说回来,他已经丢了一路的人了,顺便,“还有某人不敢做的事情啊,你不是跟我哥哥合起伙来骗我了?”

 

我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他肯定是在想,就他什么也不知道,就他被当成了傻瓜。

 

哇,好可恶,连我都觉得过分起来了!

 

“不是不是。”我连忙摆手,扒着推车看他。

 

我说我知道他不是因为明光哥瞒着你而生气,他是因为他给明光哥施加了他自己的期望,导致哥哥不得不因此说谎,而感到痛苦。

 

因为,如果月岛没有自以为是地觉得明光哥是王牌,明光哥就不用说谎了。一直以来要用谎话面对亲人,明光哥一定过得很辛苦——我了解月岛萤,他性格十分骄傲,有着很强的自尊心。这件事他不是在生哥哥的气,是生他自己的气。

 

我这段话换来的是月岛萤的再次沉默。

 

他的沉默让我有些不安,于是我忍不住抬头看他,然后看到他伸出了一只手。

 

“看我做什么,我又不能把你推到你家里去,有台阶呢。”月岛萤说道,“倒数三秒钟,不然我不扶你了……”

 

他连“三”还没说完,我就握住了他的手。

 

14.

 

果然,她非常麻烦,月岛萤想。

 

他真的难以理解,怎么会有人在摔倒之后说自己这一下摔得很值得啊……而且还是笑着说的,这种时候还在笑,她不应该是谴责他故意走得太快,导致她因为追他而摔倒吗?

 

不要对他笑得那么开心啊,笨蛋。

 

这件事她其实没什么错,朋友的哥哥让她不说,她能怎么办呢?是他自己因为幼稚因为懊恼而迁怒于她,问题在他。

 

……不过,其实他还是有一点生她的气,因为她在帮哥哥糊弄他的时候,用的借口是想和他一起玩。

 

其实她跟谁玩都可以吧,并不是非得和他一起。

 

只是借口而已。

 

但是,她意外地非常了解他……这算什么,单细胞的直觉吗?直觉能了解到这种程度吗?他是个很好看穿的人吗?可是明明连哥哥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怎么会知道?

 

因为她平时对他的观察很仔细?还是因为,他在她面前的时候比较放松,容易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算了,不想了,以后多看顾着她一些,就当是还她的人情。

 

等等,有点奇怪。

 

对于麻烦的态度,他应该是“避之不及”才对吧?

 

15.

 

我对同学们说我不知道月岛萤喜欢什么样的女生,的确是实话。

 

因为从我认识他以来,我真的没见过他和什么女孩子有公事之外的交流,他也从来都不收女孩子的本命巧克力。

 

他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呢?

 

早在这次体育课的讨论之前,我就对山口提起过这个话题,他对此是一脸的欲言又止。

 

“有没有一种可能,有时候喜欢这种存在,它不看类型,而是要看具体的人呢?”山口说道。

 

“好厉害的说法。”我忍不住为他鼓掌,“那你觉得,月岛喜欢谁?”身为月岛最好的朋友,我觉得他应该最了解月岛。

 

“……你没有任何线索吗?”山口反问我。

 

“没有啊。”我说,“不然我干嘛来问你……对了,情人节快到了,今年我给你们俩准备巧克力吧?你别跟月岛说,到时候给他个惊喜。”

 

读高中的第一年,乌野打进了全国大赛,排球部的人气直线上升,听说有不少女孩子打算给他们送义理巧克力。

 

这让从来没有给男生准备过巧克力的我,不禁若有所思起来。

 

之前因为我认识的人实在太多了,准备巧克力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所以我连月岛和山口都不送,别人问起来问我就装傻,哎呀我们乡下人不过这种节日啦。

 

但这次毕竟不一样,排球部其他队员都有的巧克力,我的好朋友们也必须拥有!

 

其实我觉得随着年纪渐长,月岛萤这人讲话越来越阴阳怪气,但他的外表实在具备一定的欺骗性,肯定会有女孩子找他表白,不差我这一份巧克力。但这毕竟是我的一份心意,该送的还是得送。

 

情人节这天一早,我们恰好要开班会,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无聊到月岛传纸条:「待会肯定有好些人会来给你送巧克力,但你肯定和之前一样,谁的本命巧克力都不收。」

 

月岛萤显然也不喜欢听老师讲一些车轱辘话,他很快就把纸条丢了回来。

 

「今年的义理巧克力我也不打算收。」

 

啊,这么无情?也是,月岛虽然喜欢甜食,但他不是很喜欢巧克力,他更喜欢蛋糕那种松软的口味。看来他对自己今年要收很多巧克力是早有预料,所以干脆全都不收,这跟我那个“乡下人不过节”的借口好像有异曲同工之敷衍。

 

但是,如果最后呈现出的结果如果是他一份都没收到,那岂不是显得他很丢人?

 

作为一个好心人,即使我觉得他以后大概率会孤独终老,我还是传给了他这样的纸条:「这样吧,要不我委屈一下,把我准备的巧克力给你好了。」

 

少年收到这张纸条,立刻偏过头来,用一种写满了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我。

 

我猜他有两个意思,第一是惊讶于我今年居然准备了巧克力(看来山口真的保密了),第二应该是质疑我的用词,因为我说的是“委屈一下”。

 

于是不等他回复我“你哪里委屈了”,我主动给他传了新的纸条:「是啊,我今年难得准备了一份呢!你看我人多好啊,我选择送给你,这可代表着我放弃了送别人的机会。」

 

在月岛写纸条的时候,我这里还乱入了一张山口传来的纸条,他问我们正在热火朝天地聊什么,为什么不带他。我回复他说我准备坑蒙拐骗一下月岛,让他等着看。

 

我看到收到纸条的山口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虽然月岛萤这张纸条看起来写了很久,但他换了张便利贴,只写了一句话——在一张崭新的便利贴上,只有一句话孤零零地放在那里,看起来莫名有种肃杀而冷酷的感觉。

 

「哦,你本来打算送给谁?」

 

我毫无畏惧。

 

「不知道呢,暂且画个饼……干脆等会看谁面前的队伍排得最长,就去那里送吧?要是对方收下了我的本命巧克力,岂不是会显得我特别厉害?感觉好有意思。就是我们乌野没有青城的及川学长那样一眼就很出众的男生,我得好好挑一下~」

 

月岛萤没有回复我,我观他表情判断,他似乎很无语。

 

我本来也只是好心,见他不打算继续搭理我,我就把这事放在一边了,反正最后两手空空丢人的是他又不是我。

 

班会很快就开完了,正当我准备拿着巧克力去送人的时候,月岛萤叫住了我。

 

“情人节又不需要动物表演……你今天消停点,就别做丢人的事情了。”他说。

 

我:?

 

说谁表演呢??

 

然后我就看到少年伸出手,皱着眉,“勉为其难”地抽走了我手中的巧克力。

 

“呃。”我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其实那份是给山口的。”我说。

 

16.

 

我怎么可能落下山口啦,既然是义理巧克力,我当然要准备两份!至于我为什么要说那份是本命巧克力……

 

嗯,为什么呢?

 

17.

 

“我以为肯定是本命巧克力。”山口说道,“抱歉阿月,我不知道是连我都有一份的义理巧克力……”

 

“能不要再提了吗。”月岛萤说道。

 

在山口闭嘴的时候,月岛萤想,他忽略了一点。

 

五年级的时候,他觉得他的两个朋友脑子有病。那么高中一年级的时候,他们难道就病愈了吗?显然不是。

 

他根本不在意什么巧克力。

 

都是这两个人不正经,一个信誓旦旦说本命巧克力,另一个更是直接捏造了一个不存在的表白对象,还用及川学长做对比……

 

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因为一无所知。

 

18.

 

最终我们班商议的决定正是奈良市,大家一起去看一下千年古城,曾经的南都与平城京。

 

我立刻把关于大学城市的规划放到了一边,先研究起了有关于奈良的旅游攻略。

 

月岛说他就知道会这样,因为我做事就没有什么耐心,总是这边做一点,那边做一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后什么都做不完。

 

我反思了一秒,决定下次还这样。

 

不是,但我也有坚持下来的事情嘛,羽毛球我不就是打了好几年吗?

 

“你也就这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了。”他说。

 

哼,他还不是只有排球能拿得出手?

 

在读初中之后,我虽然还是乐于帮助大家,但我已经找到了固定的爱好,那就是羽毛球。其实山口说他没想到我会去打羽毛球,因为他以为我应该是更喜欢那种团体合作的运动,而羽毛球虽然也有双打,但我主要练习的是单打。

 

对此,我深沉地解释道:“人生,总有要自己独自面对的战斗!”

 

“因为她打羽毛球获得的夸奖最多。”月岛萤揭穿了我。

 

……想听夸奖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羽毛球对于我来说也只是爱好,我的天赋并没有达到可以靠这个吃饭的地步,我也没有对它抱有什么很强烈的期待。不过,我对于未来去那里读大学的规划可是很认真的。

 

我对月岛萤说,说不定因为这次的奈良之旅很愉快,我以后就决定去奈良读大学了呢?虽然那里距离宫城县有些远,让人有些不安。

 

“人生,总是要有自己独自面对的战斗。”我复读道。

 

“明天数学作业不要抄我的。”月岛萤说道。

 

“……?!”

 

我立刻改口:“但有时候需要战友。”

 

战友回给我一个嫌弃的眼神。

 

19.

 

但我没想到的是,这趟我期待了很久的奈良之旅,居然差点没去成。事情是这样的——这个过程我对很多人叙述了很多遍,已经可以熟练地背下来了。

 

9月26日,水曜日,因为是月岛萤生日的前一天,我记忆深刻。那天我照常去上学,在我和山口、月岛汇合的路口之前,我先经过一幢居民楼。为了防止高空抛物,在从这种地方路过的时候,我都会离得远一些,然后抬头看看楼上有没有花盆什么的,结果这一次我没瞧见花盆,倒是瞧见了一个小朋友挂在四楼的窗户上。

 

这一幕吓得我差点心脏骤停,我一边拨打了求救电话,一边向周围的大人们求助,比如找人去楼上看一下这家的大人是否在家,比如三楼的居民能不能帮忙,再比如希望大家可以铺一些东西接住这个可能随时会落下来的孩子——多亏了这几年和各式各样的人相处的经验,以及平时和月岛互怼,我才能够在这种时候让自己迅速地冷静下来,飞快地转动着大脑,和其他人打交道。

 

但比救援和铺在地上的东西来得更快的是,那个掉下来的小孩。

 

我是一个身体总是会比大脑先一步行动的人,也是曾经被老师夸奖过直觉很强,颇有运动天赋的人,不然我也不能在和月岛第一次见面时就飞快地爬上了一棵很高的树。因此,在其他人发出惊呼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冲了过去,接住了那个孩子。

 

运气很好,他没什么大事,我也没什么大事。

 

对于一个小时候就能因为脚踝骨折坐三四个月轮椅的我来说,被下坠的冲击力砸到手臂,区区普通骨折什么的,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

 

好在不是粉碎性骨折,我乐观地想。

 

孩子的父母自然对我千恩万谢,如果不是因为年龄差不够,我甚至觉得他的父母打算直接让这孩子认我当干妈。不错,直接捡一个便宜小孩,倒是省事了——对于来探望我的亲朋好友,我都笑眯眯的,甚至能和他们开这种玩笑。

 

虽然要因此错过一场下个月的羽毛球比赛,但我是单打嘛,所以也没什么关系,要是报名了双打,我的搭档就惨咯……还好我没有连累任何人。

 

“真的没什么事。”我说,“只是把手臂吊了起来,又不是不能走路,过几天就出院了。”

 

即使最近排球部的联系很忙,但月岛萤当天早晨就来医院看过我,因为他和山口没在汇合的路口等到我,反而等到了救护车,这让他顿时心里产生了不好的预感,随后就因为打通了电话而赶到了医院。

 

也是月岛帮忙联系的我的父母,以及医院的各种情况,他还打电话向老师请了假。但等我想要感谢他的时候,他已经回学校去了。

 

爸爸妈妈问我,下个月月底的修学旅行还去不去?

 

……这话把我问住了。

 

去不去呢?

 

应该没人希望自己期待很久的修学旅行,是吊着胳膊和朋友们拍照吧。

 

20.

 

其实我心底稍微有点愧疚,因为今年我本来打算和山口一起帮月岛萤庆生来着,我礼物都准备好了,就放在家里。结果发生了这种事,我总不好让山口把人家喊到医院来过生日,于是让妈妈替我转告山口,把庆生的重担交给了排球部。

 

结果第二天下午我睡醒的时候,发现月岛萤居然在我病床旁边坐着,抱着本书在看。这一幕让我大为惊奇,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个时间,他结束排球部的部活了吗?不不不,就算结束了,他也应该在和大家一起庆祝生日吧,怎么会出现在医院里?

 

这时候,他似乎是不打算看那本书了,因为他合上了它——赶在少年将目光投到我这里之前,我迅速地闭上了眼睛,装睡。

 

哼哼,我倒要看看我睡着的时候,他会做些什么。毕竟一般这种时候,都会发生一些充满真诚或者是浪漫的剧情吧?

 

比如什么因为对方睡着了听不到所以进行一些有关于友情的内心剖白,又或者是傲娇少年平时不好意思说出口的真心话,决定背地里进行夸夸!

 

对了对了,或许还有像睡美人剧情那样唤醒对方的偷吻——啊等等,这个是怎么混进来的,过于不切合实际了,把它删掉、删掉。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月岛萤这人完全不走寻常路。

 

他竟然趁着我睡觉的时候,狠狠地吐槽了我!!

 

月岛萤说,他就没见过我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做事之前完全不考虑后果,明明有别的大人在,自己冲过去逞英雄。要是粉碎性骨折导致休克或者砸到了颈椎该怎么办?要是瘫痪了怎么办?像我这种活蹦乱跳的人三个月不走路能扛得住,一辈子不走路呢?都多大的人了,做事还不动脑子。

 

我心说要是从十楼掉下来,我肯定不敢接啊,这不是因为孩子挂在四楼的窗户上,相当于三米的顶层,大概七八米吗?哪有那么严重……

 

结果他又继续说我,说什么得亏我对羽毛球只是爱好而不是热爱,不然在赛前出事,以后肯定要后悔很久,要是哭了他可不管。

 

不是,我就算没出事,我也打不出来很好的成绩啊,为什么非得哭,我对我自己的水平还是很了解的好吧。

 

他还说,这下修学旅行去不了了吧,吊着手臂虽然是能走路,但同学们可没有闲心照顾我,也别在这里做以后的大学规划了,还是被爸妈系个绳子留在本地好好看在眼皮底下,免得再出什么大事。

 

哦对,系什么绳子,改系绷带好了。

 

不行,这个我忍不了了,我在气得心底哇哇大叫,睁开眼睛就要坐起来跟他吵架。

 

好过分,好过分,别人都夸我见义勇为,夸我勇敢,夸我乐观,只有他把我训得一无是处。难道我做错事了吗?我的做法是不对的吗?难道他就能眼睁睁地什么都不做了吗?

 

然后我就对上了少年那双沉静的眼眸,好像深夜里的月色一样,让我把这些话都咽回去了。

 

月岛萤把准备立刻坐起来的我按了回去,让我慢慢地坐起来,这样不至于过于牵动手臂,他说,“不打算继续睡了?”

 

……我知道了,他发现我在装睡,他是故意训我的。

 

啊,可恶,我更生气了!

 

21.

 

但是月岛萤带来了一块他的生日蛋糕。

 

我立刻理亏起来,好吧、好吧,如果换做我在生日前一天,朋友出现了这样的意外,我肯定也会不高兴,这算什么生日礼物啊……以后只要一想起来生日,不就想起来这次住院的事了吗?啊,我可不想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呀。

 

“你今年许了什么愿望啊?”我试探地问道,“打进全国大赛?”

 

先看看他是不是还在生气,再继续问点别的。

 

“这种事情需要许愿吗?”月岛萤反问我。

 

哦,也是,排球部实力强劲,不需要靠对神明许愿来满足理想,是我浅薄了。不过他看起来似乎已经消气了,于是我壮起了胆子,问他:“那,是希望我早日康复?”

 

少年皱了皱眉。

 

“这种事情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吗?”他说,“你要吃蛋糕吗?”

 

诶?还真是……

 

“我要吃,我要吃。”我立刻说道。

 

但是我现在没办法自己吃东西,要不还是等到我妈妈过来的时候,让她喂我吧,我可不好意思劳驾寿星帮我。

 

要是这个寿星是山口,倒也没什么,主要是月岛……

 

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然而不等我多说些什么,我的面前出现了一小盘蛋糕,只见月岛萤用勺子挖了一勺奶油,向前一递——首先,我真的不是狗狗;其次,我也不是什么别的动物;最后,吃甜食是人的本能。于是我啊呜一口,咬下了那勺蛋糕。

 

……好好吃!

 

我咽下蛋糕,准备开口,结果又一勺蛋糕递了过来。

 

如此循环往复,在我几乎以为月岛萤真的是我的家用机器人,摆明了不想让我说话的时候,他忽然说道:“其实,奈良也不是不能去。”

 

我眨了眨眼睛,此话当真?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到时候你的情况会比现在好上一些,我问过医生了,只要小心就可以。班里的女生也说,她们可以在你行动不方便的时候帮忙。”月岛萤说道,“平时也还有山口……”

 

我把蛋糕咽下去,故意问他:“只有山口吗?”

 

“……还有我。”月岛萤说道,“总不至于让你在奈良走丢。”

 

22.

 

吃完蛋糕之后,我又想起来他之前对我说的那一通话,这还是我认识月岛以来,听他说过最长的一段不满。

 

其实他说的这些话我都懂,因为我后面想起来的时候也有些后怕。但我不太明白的是,为什么月岛萤看起来好像比我还不高兴,甚至比其他人都更生气呢?

 

“因为我知道。”他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我。

 

嗯?他知道什么?

 

“虽然你看起来做事情没有定性,十分跳脱,但无论是去奈良,还是打羽毛球,还是没有告诉我哥哥不是王牌那件事……”少年垂眸道,“你所做的每件事,都是认真的。”

 

“……”

 

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会被发现,竟然只有月岛萤会发现。

 

是的,其实我没有我表现的那样乐观从容,我也是感到懊恼的、不甘的,我也是感到害怕的,而且是相当害怕。因为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扭到的脚踝那种后知后觉的痛感,手臂骨折时一瞬间袭来的剧痛,那种清晰地听到骨头断掉的声音,真的很吓人。

 

说着说着,我自己都委屈了起来。

 

“真的超级痛……而且,其实我也很想去参加那场比赛……”

 

“嗯,是啊。”月岛萤回答我,给我递纸巾。

 

我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去年的比赛上,月岛曾经因为打排球而导致手指骨折,虽然他当时重新回到了场上,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骨折是很痛的。大约是将心比心?手指尚且如此,何况是手臂呢。

 

但是,他好温柔,我怔怔地看着他,忘记自己要接纸巾。还是他叹了口气,帮我擦了擦落下来的眼泪。

 

“我就知道,你在其他人在的时候只会笑。”少年说道,“但现在别人都不在。”

 

我、我不就是怕大家担心吗……好过分,他刚才的那些话就算是对的,也好过分。我谴责他一句,他就“嗯”一句,听着我说,直到我跟他道歉,因为那天他没等到我,肯定很担心,而且又恰好遇到他的生日……

 

“对不起,让你过了一个这么糟糕的生日。”我说。

 

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我想我还是会那么做。

 

因为我觉得我做的很对。

 

少年“嗯”了一声,“我没有说你做得不对。”

 

那他干嘛把我训了一顿?给我个他不高兴的理由。

 

“……因为你是个能把天捅破的笨蛋。”月岛萤说。

 

23.

 

为什么会生气?

 

因为她过于高尚,显得他那些可以被称之为理智冷静的想法,有些卑劣。

 

没人不希望那个孩子获救,但如果可以的话,月岛萤会希望骨折的人不要是她,不要是那个遇到事情只会往前冲的笨蛋。

 

好自私的想法。

 

联系家长、联系老师,和医院一起办手续,这些事情几乎是靠着本能去完成的。而做完这些事,他看到她在和那个孩子的父母说笑。

 

……啊啊,明明是那对父母没有尽到责任,这才导致孩子出了问题,反倒要她来安慰他们。

 

好烦、好烦。

 

更烦的是,她下一次还会这样。摔倒了会对别人笑,骨折了还是这样,那她什么时候会流泪呢?认识了那么久,他见过她哭吗?

 

发呆结束后,他想要推门进去,刚出门的护士拉住了他:“嘘,那孩子在哭呢,你现在进去,她肯定会很尴尬。”

 

一个人在的时候才会哭。

 

真是敢做又敢当。

 

毫无自知之明……还问他为什么会生气。

 

因为他也会害怕啊,不行吗?

 

但他能怎么说,他又不能说是因为害怕她是个能把天捅破的笨蛋,而他未必有补天的能力……算了,他明白了。

 

“对了,生日快乐!”她说,“萤。”

 

有事是萤君,无事是月岛。

 

但是,总之发泄过后她看起来情绪好了一些,眼底又有了笑容,这让他原本悬着的心脏又落回了原处。

 

国文极好的他,忽然想起了松尾芭蕉的一首俳句。好吧,思维如此跳脱……看来他在坚持了那么久之后,终于也被她传染到脑子有病的地步了。

 

24.

 

抵达奈良的第一天,我因为太兴奋而睡不着,决定去民宿的天台上看夜空。但今天是个多云的天气,晚上一会有月亮和星星,一会又因为乌云遮住了瞧不清。

 

女孩子们一听我要出门,因为不放心,找了看起来不怎么乐意的月岛过来陪我。

 

哼,明明说了要照顾我,之前还在医院里看了骨折护理的书呢,怎么现在又不情愿了,真是捉摸不透的男人。

 

反正我心情好,就不和他计较啦。

 

也许是因为那天只有我们俩在,也许是因为这里是不熟悉的奈良,也许是因为我话多不会冷场,总之那天我们从我对俗语的吐槽,聊到了我们的初见,月岛还抓住了空隙问我,为什么我这么早就开始在意未来去哪座城市?

 

我说你别看我挺胆大的,其实我胆子很小的。

 

少年嗤笑了一声,听起来不怎么相信。

 

好吧,其实我也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但事实上就是这样。比如我刚转学过来的时候心里很不安,生怕自己交不到朋友,但我交到了很多朋友,也很高兴能够给大家帮忙。还有啊,后面月岛生气的时候我也很害怕,因为我不想失去关系很好的同伴,所以只想着跟他道歉,这才摔了一下。

 

虽然我看起来是大大咧咧、活泼开朗的性格,但其我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对于新环境总是有颇多顾虑。或许就像月岛之前说的那样,也许我留在更熟悉的家乡才是对的,自己住了很久的地方,才会更让人心安。

 

但是,我又是真的很好奇外面的世界,我特别想要去外面看看,哎呀,好纠结。

 

该死的好奇心啊。

 

“话说回来,月岛,你有想过去哪里读书吗?”我问他。

 

“当然想过。”他说。

 

我看向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没有回答!

 

不是,一般这种时候,说话的人都会补充具体的内容吧?可恶,说话只说半截,非得等着我问是吗?好别扭。

 

“所以呢,是哪里?”我问。

 

“你看过松尾芭蕉的俳句吗?”少年反问我。

 

先不说用问句回答问句是多么过分的事情,他的话题跳跃的未免也太快了,我看他是被我传染的也变得跳脱了吧,不然怎么能瞬间从大学的话题跳到俳句啊。

 

“……哪首?”我好奇地问道。

 

啊,该死的好奇心!

 

于是月岛跟我说了一首俳句,说它从字音、字义,还有其中的寓意都很巧妙。我认真听着,感觉像是上了一堂国文课。

 

不过确实是这样,“清澄”与“住下“的发音都是“すめ”(sume),是很巧妙的挂词(双关语),而”今日”的发音是“きょう”(kyō),又与“京(都)”同音,甚至还融入了谚语“住めば都”(久居则安)……啊,我知道他的意思了。

 

“你是想告诉我,即使我去了陌生的城市,但只要习惯了之后,就可以安心下来了是吗?”我恍然道。

 

原来他是在拐弯抹角的鼓励我,让我勇敢起来,以后不论去哪个城市都没关系啊!

 

“不只是那句。”月岛萤说道。

 

……诶?

 

25.

 

「今宵明月——/只要清澄/住下就是京城。」

 

我反复地品味着这首俳句,它的意思不就是说,只要月光依旧,就可以安心吗?啊,其实还暗含一种需要的意思?需要清澄的明月……

 

啊啊啊,到底什么意思,我哪知道诗人在想什么呀!

 

在我头脑风暴,试图进行赏析的时候,与少年对视的瞬间,我猛然想起来了我刚才的玩笑话。——如果看星星有问题,那么,看你(月)怎么样?

 

在奈良城的上空,照着此地千年的明月从乌云后再现,清澄的月光依旧。莫名其妙的,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之前体育课上女孩子们曾经讨论过的那个话题。

 

“萤。”我唤他的名字。

 

“嗯?”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呢?”我问他。

 

月岛萤轻轻地叹了口气。

 

「如果需要明月,才可以久居则安」

 

“对我来说,大学什么的,不论哪座城市,其实也都一样。”他说。

 

「如果星星有问题,月亮也不在」

 

“我总说你没有自知之明。”月岛萤说道,“结果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或许可以看向,我眼前的另一樽月」

 

莫名其妙的,我屏住了呼吸,凝视着他的眼睛。难道说、难道答案竟然是——

 

「此外,清澄的不只有月色,还有……」

 

“这一次也是。”眼前的少年,微红了脸颊。

 

「啊……我的世界需要明月,而月亮也需要清澄的我。」

 

END




感谢你看到这里,如果你喜欢这个故事,请留言说点什么吧,婉拒纯表情~

在阿也的主页看过难写的男人们ABC之后,选了一个!生日就应该看点开心的东西~

全篇想写的是性格不同但互相吸引的两个人,看热情开朗又活泼的妹折腾冷静理智不想惹麻烦的月岛,看聪明人苦恼,看聪明人烦躁。其实两个人都是有点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感觉(尤其是“我”),于是连告白都是绕弯子的,需要做阅读理解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是,还挺浪漫的不是吗?

没明确写心动点,因为青梅竹马的感情是逐渐积累的。非要说一个很清晰的点,那就都是意识到对方竟然如此了解自己的部分。

*俳句仅为剧情需要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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