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有暖

愿我赠你温暖,愿你所愿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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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布贤二郎x我】流浪果酱

*全篇3.75w,希望大家恰完饭说点什么,婉拒纯表情,谢谢~

*太长了太长了,写到我怀疑人生的为什么会那么长的一篇……但看多了很合拍的默契情侣,不如来看一下,“看起来互相讨厌”的故事吧~


《流浪果酱》


1.

 

我时常会想,如果我找到了我存在的意义,我的灵魂会像神社里长明的烛火一样,永远不灭。我或许会是街边随处可见的小花,也或许会是稍纵即逝的彩虹,可能会是今晚栖息在打折的夹心面包里的蓝莓果酱,唔,也可能是草莓果酱……

 

总之,即使我在流浪,但我清晰地知道,我活着。

 

也许还被爱着。

 

2.

 

我曾经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坏习惯。

 

……也不能说是完全没人知道,可能白布有所察觉?

 

这个习惯应该是从我读初中之前出现的。一般它会发生在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偶尔会不讲道理的突然出现,像是走在路边突然被踢了一脚一样,我的情绪会对我发动攻击,从而产生一个相当危险的想法。

 

你好,亲爱的神,请问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

 

听起来好像我时常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在生活,极有可能会毫无来由地做出危及生命的事情。但是事实上,我每天都至少能够找到一件对我来说还不错的事情,然后告诉自己,这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因为某一件事,我活了下去。

 

如此循环往复,我与世界达成了一种自得其乐的约定——鉴于至今为止我都活得好好的,这让我不禁产生思考,按照这个思路,我怕是能够得到永生。

 

成年之后,我的情况趋于稳定,这样的坏习惯很少再出现了。只是在某个冬日,我自洽的逻辑和平稳的生活被打破了,因为我从高中毕业后就没有经历过这么糟糕的一天,糟糕到我连一件开心的事情都找不出来。

 

不知道是谁在楼底下泼了水,夜里结成了冰,我在出门上班的时候不慎滑了一跤,弄脏了我新买的浅色衣服;因为要回去换衣服,我错过了本来应该搭乘的车;因为错过了车次,导致我很不幸的迟到了。

 

令我意外的是,上司没有批评我,他非常和颜悦色地跟我说了一个好消息。

 

“你以后不会再迟到了。”

 

……哦,原来是由于公司不景气,我被裁了。

 

大事不妙,我非常悲伤。

 

以前我一直想着,要是哪天我在家出了什么意外,公司肯定会无法容忍我的突然旷工,根据住址联系到我公寓的管理员,而管理员在发现不对之后选择报警,警方赶到之后,这才发现真相,为我收殓。

 

可是如今我被裁了,这下我连在这个基础保障都没了啊!

 

但我还是比较擅长调整心态的。因为我转念一想,只要活过今天,然后找到新工作,这个保障不就回来了吗?于是我镇定地打包东西回家,然而直到站在家门口的时候,我这才突然发现,早晨回去换衣服的时候,我忘了把口袋里的钥匙取出来……

 

所以我现在进不去我的家。

 

怀着悲愤的心情,我给管理员打电话,说等会去找他拿备用钥匙。只是我刚出门没多久,就赶上了一场猝不及防的骤雨,虽然我躲得比较及时,但还是被淋湿了衣服和头发。

 

好冷。

 

也好饿。

 

蹲在屋檐下的我开始认真地思考,天气预报好像没说今天有雨,所以这果然就是在针对我。好哇,看来连神明都认为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就是倒霉……看来只有那种方法,才能一劳永逸地终结我的困扰了。

 

正当我对这个尘封已久的方案进行优化,考虑着用什么方法可以在速度上赶超99%的人类并且不会打扰到别人的时候,我的身旁响起了一个声音。

 

“……需要我帮你拨打动物救助站的电话吗?”

 

熟悉的声音让我惊讶地抬起头来,对上了眼神里有几分嫌弃的人。他正在弯腰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眨了眨眼睛,然后目光落在了他手里拎着的,正在往外冒热气的打包盒上。

 

“贤二郎——”我对他张开手臂:“救救我。”

 

白布避开了我站起来扑他的拥抱,然后在触碰到我冰凉的手时皱了皱眉。

 

“你是谁家的流浪小狗啊。”他吐槽道。

 

3.

 

见我湿漉漉的,白布皱着眉问我:“你的手帕呢?”

 

“在新买的外套里。”我解释道。

 

白布持续皱眉,他叹了口气,一脸不情愿地把他的手帕递给了我。我一边胡乱地擦着头发,一边问他:“你怎么不问我外套在哪里啊?”

 

“哦,可能和你的脑子一样在家里吧。”白布非常善解人意地说道。

 

“……”

 

我合理怀疑,白布贤二郎正在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但不得不说,白布这个人很聪明,他总是能够对当前的情况做出最明确的判断。听我叽里呱啦地阐述了今天经历的事情之后,白布把他手里的打包盒递给了我,让我在这里等他,他去找管理员拿钥匙。

 

隔着袋子,我已经感受到了打包盒上传来的温暖,顿时喜笑颜开:“真是的,贤二郎来就来嘛,怎么还这么客气呢?”

 

白布伸手去拿袋子:“那我把它扔掉。”

 

“不行,不可以浪费粮食!”我抱紧了袋子,严肃地说道。

 

白布弯了弯嘴角,笑容在我看来有点嘲讽。不过看在打包盒的面子上,我可以无视。只是我心中仍有疑惑,这人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呢,而且还来得这么及时……

 

不是说他今年要在医院实习,很忙很忙的吗?

 

“确实很忙。”白布说道:“但再忙也得来看望一下,某只离巢之后独自生存的、可怜的小雀……”

 

“是否还活着。”

 

我:?

 

就冲着他这句话,我也得再活个十年八年……不,十八年。

 

还有,在白布眼里,我究竟是流浪小狗还是小雀啊?这家伙到底学的到底是临床还是兽医哦,怎么张口闭口都是小动物。

 

4.

 

在白布去帮我拿钥匙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把他的手帕用得皱皱巴巴的了。

 

唉,可怜的手帕,估计它的主人肯定会很嫌弃,不会再要它了,以后就跟着我流浪吧!

 

我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打包盒。鉴于我现在很饿,所以就算白布那家伙给我带的是一份健康的不能再健康的沙拉,我也能吃下去,毕竟吃草总好过挨饿。

 

然后我震惊地眨了眨眼睛,再三确定我是否看错了……这是白布给我的吗,他会不会是拿错别人的东西了?

 

这、这里面怎么会是他吐槽过“很不健康”的、禁止我食用的油炸食品呢?

 

其实偶尔吃一次没什么关系,只要不多吃就行。呜呜,热腾腾的章鱼烧……如此大恩大德,我决定以后在背地里少骂他两句。

 

5.

 

按理说,就算是备用钥匙也只能本人去拿,但我和白布的情况是个例外。因为管理员认识白布,而且印象深刻,所以他可以帮我。

 

之前我在签订租房合同的时候,白布也在场。当然,依照我们俩的关系,我不可能喊他来陪我,我只是跟他炫耀了一下,说我毕业变成有工资的经济独立的大人了,所以我即将搬出和室友合租的房子,去租属于我自己的小公寓,有自己的家啦!!

 

只是稍微炫耀了一下哦。

 

白布:……

 

由于医学专业是六年制,此人要比我晚两年毕业。

 

“你这是炫耀了一大堆吧。”他说。

 

嗯,怎么不是呢?

 

他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白布说,他不是被我激怒了才跟过来,他只是不想我被骗。

 

因为在他眼里,我这个人实在不太聪明,如果管理员发现了我的“本质”,说不定会给我搞个有问题的合同,然后快进到我被坑到债台高筑,最后因为没钱在街边流浪,饿晕后被送到失物招领处。

 

……那还真是谢谢他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说得好像到时候你会来领我一样。”我不服气地说道。

 

白布用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看我:“你竟然真的想过那种穷困潦倒的画面。”

 

我:?

 

“不,我只是向往自由,想象过如何四海为家。”我强调道。

 

不过既然白布他来了,那我正好可以趁机与他探讨一个话题,于是我笑眯眯地看着他:“贤二郎,贤二郎,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白布警觉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事?”

 

看来他也知道,每当我用最甜美的语气喊出他的名字时,一般都不怀好意。

 

但这次他是真的误会我了,我并没有要对他进行恶作剧的想法,我只是跟他假设道:“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这美丽的世界……”

 

白布:?

 

6.

 

在我的假设里,我想,也许那是个落雨的深夜,夜晚寂静无声,只有哗啦啦的雨。

 

只要我没有失业,最先发现我出问题肯定是公司,毕竟我没有请假就直接旷工了。随后,他们会按照我之前想过的思路,根据员工资料里的地址联系到我所住的公寓,请管理员去打开我的房门。管理员意识到不对后会选择报警,警察接到电话赶到之后会核实我的身份,联系我的父母,但他们都在宫城县,不一定能够立刻赶过来。

 

那么谁能赶过来呢?

 

……不知道,也不重要,反正警方不可能放着一个身份明确的人不管,我自有归处。

 

再后来,别人提起我的时候,只会说这就是“当代独居年轻人”的不幸缩影,建议大家和父母住在一起,或者快点结婚生子、组建家庭,最后上升到“年轻人最不想听的话题No.1”的高度。

 

虽说我讲这段话并非恶作剧,但我的确是故意的。

 

因为白布一向最讨厌我胡思乱想,讨厌我伤春悲秋,听完这段话,他可不得讽刺我几句?但我可不会怕他,毕竟回击他的话我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他开口发表高见,然后我蛮不讲理地输出一通,把他噎住。

 

没想到白布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脸见怪不怪地说道:“知道了。”

 

……就这反应?

 

不对,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啊!

 

听到我的提问,白布又用看笨蛋一样的眼神看我:“你的意思不就是说,希望我有空就来确认一下你的生存状况么。”

 

……诶,诶?!

 

还能这样理解啊。

 

可我明明只是单纯的想气他而已!

 

“贤二郎。”我故作感动地喊出了他的名字:“你真的好关心我啊。”

 

“……”

 

见白布不说话,我迅速得寸进尺:“那你以后来看我的时候,记得带点我喜欢吃的美食哦!不要沙拉,我不吃草。”

 

白布的身形顿了一下,但没有理我,他快步地走掉了。

 

好无情,好冷漠。

 

7.

 

在我咨询管理员关于备用钥匙的情况时,白布竟然冷不丁地插话了,他问:“如果来拿钥匙的不是租户本人,而是没见过的,自称是她的朋友或者亲人的‘陌生人’,你们会给吗?”

 

管理员愣了一下,说一般不会这样,除非他一直联系租户,担心出问题才会给。不过为了防范对方图谋不轨,他也会跟过去的。

 

白布满意地点了点头。

 

由于他的提问,管理员对他产生了好奇,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谁把这个话题引起来的,自然就交给谁作答——我看向白布。

 

其实我不太懂他为什么突然发问,因为他这话讲得属实多余,简直是给自己挖了坑。按照实情作答,我和他多年来互看不顺眼,相看两相厌,既非亲人,也非朋友……这样的答案肯定无法让管理员信服。

 

然后白布冷淡的回答响彻了管理员的办公室,震颤了我们的心脏。

 

“监护人。”他说。

 

我:?

 

管理员被镇住了,我猜他肯定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监护人,他一脸震惊,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或许是在猜测这到底是什么年轻情侣之间的小把戏。

 

但是很可惜,我跟白布根本不是情侣。

 

对于白布这种对我的智商充满不信任,并且越俎代庖擅自给他自己升级了辈分的做法,我微微一笑,同他一样语出惊人。

 

“是的,虽然您可能看不出来,但其实他是我爸。”我面不改色地说道。

 

管理员:??

 

白布:……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没关系,只要能膈应到白布,对我来说就是胜利!

 

我乐意!

 

8.

 

这件事给管理员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因为我和白布都没有否认这个稀里糊涂的关系,所以虽然他半信半疑,但也不至于让我们拿出什么证明。他对我们保证,绝对不会把我家的钥匙给除了我和白布之外的任意一个人。

 

“即使是你妈妈来了,我也不会给的。”管理员坚定地说道。

 

“……”

“…………”

 

恐怕在管理员的心底,我和白布之间一定有着比晨间剧还要复杂的家庭情况。

 

看完房的路上,白布一直没理我,大概是因为对我这个天降的女儿有所不满。

 

但我非常知情识趣,我突然理解了白布今天为什么来帮忙,也大概能理解他为什么特意提出备用钥匙的问题。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人好,主要是因为他爸妈很好,白布夫妇一直很照顾我,他们经常叮嘱跟我在同一个地区念大学的白布,要和我互帮互助。

 

所以白布只是在履行责任罢了,他只不过是大人们的工具!

 

“我?”白布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我:“工具?”

 

“也可以具体到是吸尘器或者锤子钳子螺丝刀之类的东西,看你想当哪个。”我诚恳地说道,“不过感觉好像挺奇怪的,要不你还是做个人吧。”

 

白布冷笑一声,没说话。

 

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他说有事,过了一会拿了袋很受小学生欢迎的果酱面包出来了。我说你买这个做什么,他把面包塞到我手里,说是互帮互助。

 

面包都在我手里了,那我肯定不能放它走,就在我咬了一口的时候,白布很好心地说道:“刚才我跟店员说,这是买给我女儿的。”

 

“……”

 

所以说啊,不管大人们的期望是多么美好,但天不遂人愿,孩子们有各自要走的道路。

 

至少在我和白布这里,叔叔阿姨的期愿注定要落空。毕竟生活不是文艺作品,并非所有的青梅竹马都有着很亲密的友情,甚至两情相悦,萌生爱情。

 

我和白布贤二郎,绝对属于非典型幼驯染。

 

9.

 

不过说实话,我没想到白布居然会配合我进行这样的玩笑,甚至还准备了故意呛我的后续,虽然他只是想看我无语。

 

依照他那种很正经的性格,我还以为他会说我一顿,让我不要随便拿父母开玩笑呢。

 

咽下带着香甜果酱的面包,我忍不住说道:“贤二郎……”

 

“嗯?”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

 

是我的错觉吧?

 

虽然他确实可能是考虑到了我的家庭情况,才没有一板一眼地说我……但是,我可不能因为这次没有被他训上几句,就误以为他是个温柔的家伙啊。

 

毕竟小时候开始,我和白布就互看不顺眼,能互相列举出对方的八百个缺点。

 

10.

 

举个例子,我很讨厌白布身上的“优等生特点”。他是一个很聪明的、很讲道理的、可以进行沟通的人,这本来是优点,但我觉得他有点过于较真了,很无趣。

 

而且因为他很敏锐,所以他总是能够发现一些我藏得很好的细枝末节,可是因为我们俩的想法不一样,他不能很好地共情到我的心情,然后就会非常自以为是的以为我有问题。

 

我才没问题呢。

 

还有,白布意外的还是运动系,明明看起来体格不是很强壮,但排球却打得很好,这什么文武双全的二刀流啊……可恶,非常可恶,我一点也不羡慕他!

 

在平时,我和白布都用姓氏互相称呼,但有时候我会故意喊他“贤二郎(Kenjiro)”。

 

鉴于他的名字读起来实在有些黏下颌,所以我会故意用一种黏黏糊糊的语调唤他,以此展现我们之间并不存在的亲昵,用来恶心他,然后如愿以偿的看到白布皱眉的表情。

 

诚如我讨厌白布一样,我想,这个世界上我能确定的事情不是很多,但是从白布往常的表现来看,我觉得他也讨厌我。

 

白布曾经对我直言,他认为我是笨蛋,总是想些有的没的、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总是会给别人惹麻烦,非常任性。

 

而且,作为一个非常在意逻辑和理性的人,白布希望我也可以多注意这方面,顺便多关注自身,而不是做一个完全不知道务实的空想家,以至于在遇到问题时毫无准备。

 

哼,无所谓,我也不需要他理解我……就让我们互相讨厌好了。

 

11.

 

在白布拿着钥匙回来的时候,我刚吃完那盒章鱼烧。

 

见他过来,我立刻对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贤二郎,‘领取失物’之前需要给寄存处留下一千日元作为答谢哦。”

 

已知白布抵押的章鱼烧价值五百日元,所以白布还倒欠我五百。

 

对于我神奇的数学逻辑,白布表示这种“失物”,白送他他都不要。

 

“还有,敢不敢把你自己说得贵一点。”白布嫌弃地看着我:“你就值一顿饭钱吗?”

 

我能屈能伸,从善如流:“那就两顿。”

 

“……”

 

12.

 

别看我特别喜欢气白布,但是对于他能在这个时候过来雪中送炭,我还是挺开心的。毕竟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我认识的人并不多,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人际关系,要是今天白布没有凑巧过来,就连我也不知道到底会出现什么后续。

 

跟在白布后面走的时候,我忽然想到,既然白布能通过刷脸拿到我的钥匙,那没准我当初跟白布提及的假设,也能够进行一番修订。

 

假设我能立刻找到新工作,然后有一天我死了,按照流程,一切正常继续:公司、管理员、警察、核查身份、联系父母,然后父母无法及时赶来——所以,是谁来了呢?

 

……是白布吧。

 

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发觉我没有跟上来,白布回头看我,然后就看到了表情扭曲的我。

 

“你吃芥末了?”他问。

 

“不是。”我摆了摆手:“我刚做了个梦。”

 

白布停下脚步,提醒我:“你刚才在走路。”

 

我反问他:“走路就不能做梦了?”

 

“……当我没问。”

 

“别呀,”我赶忙说道,“贤二郎,这个梦跟你有关系!”

 

白布似乎惊讶了一瞬,然后他的惊讶很快就变成了怀疑:“你不会又是在想什么恶作剧吧。”

 

我理解他的意思,我相当理解,他本人尚且在我面前,我不仅白日做梦甚至还梦见他……参考我们的关系,我肯定不是在琢磨什么好事。

 

“是这样的。”我认真地说道,“我梦到我离开了这个世界,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假设一样,你还记得吗?”

 

白布好看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

 

看吧,我就说白布讨厌我,不然他跟我相处的时候怎么总是在皱眉呢?

 

“不记得了。”白布说道。

 

“没关系,那不重要。”我进行了简单的复述:“总之,因为我爸妈不能立刻过来,而你从叔叔阿姨那里辗转知道了此事,及时来到此地,在警察的见证下,见到了我的最后一面。”

 

“然后……你竟然痛哭流涕!”

 

白布:?

 

13.

 

“天呐,我怎么能让贤二郎露出这样柔弱的一面呢!在灵魂视角注视这这一幕的我,因为这个想法,所以迅速地活了过来。”我一本正经地说道。

 

“以上,这就是我的梦。”

 

“首先,我不会露出那种表情。”白布伸出食指,跟我列举第一点。

 

“然后,如果我真露出那种表情,你肯定会偷笑,而不是担心我。”他伸出中指,与我列举第二点。

 

“是这样的。”我也伸出食指和中指:“耶。”

 

“……”

 

白布没有把无名指伸出来列举第三点,也没有把动作换成拳头趁机在猜拳上赢我一局(如果是我我肯定这么做),他只是换了一只手,按在了我的后颈处的高领毛衣上。

 

我顿时打了个激灵,变成了被揪住了后颈的猫。

 

啊,兽医,白布绝对是兽医!

 

“最后,”白布语气“温和”地说道,“你的这个设想从一开始就全错了。”

 

“什、什么?”我睁大了眼睛,看他,然后恍然:“哦,你的意思是,管理员也有你的联系方式,他会在警方之前第一个联系你?不对呀,你什么时候留的——”

 

“错了。”白布否定道。

 

……我真讨厌他这一点,他总是用这样看起来并没有洋洋得意,但实际上让我感受到居高临下的语气和我对话。当然,有极小的概率是我对他有偏见。

 

然后我就听到了白布笃定的声音。

 

“第一个发现你出问题的人,绝对是我。”

 

14.

 

直到坐在我家的沙发上时,我还在怀疑白布可能不是人。

 

“我更不是吸尘器或者锤子钳子螺丝刀。”白布说道。

 

……这人在记仇方面倒是一如既往。

 

但我脸皮厚。于是我若无其事地推翻了之前白布是工具的理论。

 

我认为白布可能是什么隐藏的神,要不然,他至少是个占卜师、魔法师之类的,否则他怎么会来得这么巧合,还能如此笃定地说出这种话呢?

 

他不可能未卜先知吧。

 

然后白布说他是无神论主义者。

 

也是哦,不然他不会学医……可这实在是太巧合了,说不定这人晚来一步,我就已经因为今天诸事不顺,悲从心来,直接选择羽化登仙,然后他就只能在梦里见到我流浪的灵魂了。

 

“那可真是个噩梦。”白布冷静地说道。

 

我感动地看着他:“原来你这么舍不得我。”

 

“不是,我是说梦到你等同于噩梦。”他说。

 

“……”

 

把我那几秒钟的感动还给我!

 

15.

 

不过白布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他说他确实发现了我的异常:“你每天至少发二十条信息,其中十条是骂资本家过于剥削,一到三条是今天遇到的美好事情,剩下的全部都是转发/色/图——”

 

我扑过去想要捂住他的嘴:“请不要再说了!”

 

好恶劣啊这个人,怎么能把年轻女孩子的秘密公然说出来呢!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白布熟练地避开了我,他认为这算不上“公然”,何况我明知道我们俩互相关注,却还这么放肆,那他只能默认为我想让他看。

 

“确实,我对于你还没有拉黑我感到惊讶。”我点了点头。

 

“……”

 

想想就觉得好笑,一本正经的白布贤二郎同学在闲暇之余打开手机看推特的时候,突然刷到了一张非常那什么的图片,然后身后有同学走过。

 

“原来白布君居然是个喜欢巨/乳/的闷骚——”

 

这样社死的场景,简直太美妙了。

 

我试图从白布的脸上找出一点脸红的趋势,然后我就失败了,因为未来的白布医生非常有专业素养:“我觉得你需要提高一下审美。”

 

“有些图片的人体构造很有问题,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动作,当然如果你转发的题材不是人类,那当我没说。”

 

我非常泄气,莫非在医生眼里,人类都是骨骼示意图?

 

……幸好他不是法医,不然那就更可怕了。

 

16.

 

我真没想到白布会直接把我的转发内容说出来,虽然他看起来完全不害羞,可我却有点不好意思,莫名有种导致正经人胡言乱语的羞耻感。

 

我选择进行战略转移,去给白布倒水,顺便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你是吃面呢还是吃面呢,还是吃面呢?”我家里只有面,他没得选。

 

“那你为什么要重复说三遍?”

 

“因为口味不一样呀。”我说。

 

“随你好了……你怎么买那么多面,你也不能多吃面食吧?”

 

“用来招待你的啊。”我说,然后在煮面的时候又开始恍惚。

 

白布这家伙,明明很忙,却能因为我一条推文都没有发出,从而发现我的异常,特意来查看我的情况……看来他在做工具这方面,比我想象中还要尽职尽责。

 

对了,既然已经平安度过了今日的危机,那我得打开推特记录一下今日份的美好。

 

这么想着,我拿出手机准备写点什么。然后我就在自己的主页上,看到了我在昨天睡前发出的最后一条推文。

 

「好想吃章鱼烧。」

 

……啊。

 

原来这一条,他也看到了吗?

 

17.

 

说起来,我之前在推特上看到有些人好像很喜欢被人骂,尤其是被那种看着很严肃的、脾气不怎么好的、道貌岸然的、一本正经的、讲话很高高在上的人骂。

 

世界之大,有些人的癖好实在让人害怕。

 

鉴于以上描述都很符合白布,我感觉白布哪天失业了,可以考虑做这个副业。此外,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被骂,但没人比我更懂得如何让白布生气。

 

即答:把给他煮的面煮糊。

 

18.

 

白布嫌我笨手笨脚,我理直气壮地表示我从小就这样,如果看不惯,这边建议绝交。

 

“能不能不要总是提这种词。”正在碗里挑着没糊的、能吃的面条的白布说道,“这样显得你很没有情商,像小孩子一样,只会这一种为人处世的方式。”

 

哦,又被嫌弃了。

 

看来白布讨厌这个词……那我得多提几次!

 

我刚想反驳他,然而很突然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明白布只是在低头用筷子在对我煮的面挑挑拣拣,但鬼使神差的,注视着他垂下的眼眸,我想起了我最后的那条推文,又想起了我今天吃到的温热而美味的章鱼烧。

 

……既然他不喜欢这个词,那我姑且就不说了,看在章鱼烧的面子上。

 

白布被我盯得有些疑惑,抬头看我:“你又在琢磨什么?”

 

“贤二郎。”我唤他的名字,托着脸看他:“其实只要你不把我的住址说出去,就没人知道我已经从之前住的地方搬去了什么地方,那个时候,你简直是多此一问嘛。”

 

我好像忽然明白在我问管理员关于备用钥匙的时候,为什么他会特意插话了。自称是朋友或者亲人的,对于管理员而言的陌生人——其实就是我的亲人吧。

 

白布清楚我不愿意被父母找上门来,所以才会问这么一句。

 

可是他肯定会为我保守秘密,哪怕我爸妈去问他。

 

而且我不认为我爸妈会这么做,毕竟在他们眼里,我和白布的关系并不好,他们绝对想不到白布会知情。在刚搬到宫城县的那一年,我经常跟他们抱怨邻居家的贤二郎非常臭屁,非常自以为是。

 

这不代表我后来就不再抱怨白布了,只是我的聊天对象从爸妈变成了和我同社团的麻衣学姐,还有周围的同学。因此,熟识我和白布的人,基本都认为我们俩的关系很差。

 

白布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被看的有些疑惑,不由得思索了几秒钟,随后恍然:“你难道是想说,如果你爸妈问了该怎么办是吗?”

 

这个问题确实有点为难,虽然我感觉最好也别跟他们说,万一他们把这件事告诉我爸妈就不好了,但是叔叔阿姨对我确实还蛮好的……好难办哦。

 

白布抿了抿唇,忽然说道:“有没有人说你很任性?”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不是经常这么说嘛。”

 

他仿佛突然失去了吐槽的动力,于是不再看我,而是选择消灭面条:“那你多少应该露出一点反思的神情。”

 

“什么?”

 

“放心,除了我之外,没有人愿意再吃那么糟糕的东西。”白布说道。

 

这回我听懂了,他的意思是说我家里不会再有人被留下来吃饭,因为他不会跟别人说,哪怕是他爸妈。

 

很好,虽然我一直都比较讨厌白布的性格,但不得不说,他这样公允的态度确实值得信赖,因为他答应的事,总是会说到做到。

 

但是,我到底哪里任性啊?

 

19.

 

白布并不是乐于为人解惑的性格,他没有回答我。

 

只是在刷碗的时候,他忽然问道:“你今年也不打算回去过年吗?”

 

“是啊。”正在修改简历的我随口说道。

 

不过,白布从来不说废话,他这么说肯定是有原因的,不可能是因为距离过年只有一个多月,才突然发问……所以,他想说什么?

 

“没什么。”他说,“只是觉得,达摩应该会很想你。”

 

达摩是白布家收养的一只秋田犬,在我们俩读大学的第一年去世了,被葬在了宠物陵园里。只是由于我一直没再回过宫城县,所以已经很久没见过它了。

 

“你是我爸妈请的说客吗?”我垂眸问道。

 

“显然不是。”白布将碗放到了架子上:“我只是在想,我今年要不要回去。”

 

看来他是真的很忙啊。

 

“贤二郎,要保重身体哦。”我好心地提醒道。

 

“身体差的人没资格说这话。”白布说。

 

……哦。

 

20.

 

过了几天,在通过新工作的面试之后,我和恰好来这里出差的麻衣学姐一起吃了顿饭。

 

在饭后闲聊时,我把和白布的事情跟她说了一些。我说学姐,你看白布这个人他真的好怪,哪怕我在关心他,他也要突然责备我几句,毫无来由且莫名其妙,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麻衣学姐的关注点却和我很不一样:“可他不仅把面吃了,还洗了碗。”

 

“而且你自己都承认了,你那天确实因为注意力不集中,把面煮糊了,所以这算不上‘毫无来由’吧。”

 

“呃……好吧,那看来我对白布确实心存偏见。”我心虚地说道,“对,没错,就是这样!”

 

“第一次见有人把有偏见说得那么理直气壮。”麻衣学姐无奈地说道,“这件事我想站白布君。毕竟你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告诉我,你已经搬家了,这不是很任性吗?”

 

我:?

 

可我只是搬个家而已,没必要跟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们都提一遍嘛。

 

“我的意思是,在这之前,只有白布君知道你住在哪里。”麻衣学姐说道,“每次问你最近怎么样,你总是说很好,其实我一直都很担心你的情况呢。”

 

“所以,我总感觉,你对白布君的信任,好像比对我还要多一点。”

 

“此乃错觉!”我立刻澄清道,“白布是自己跟来的。”

 

麻衣学姐提醒我,如果我没有跟白布说具体的地址,他也没办法跟过来。

 

从白布的表现来看,他显然也不知道竟然只有他一个人清楚我家的地址。在白布的视角上,他肯定以为我至少把新地址告诉了跟我关系要好的麻衣学姐,所以在他听到我提及“只要你不说出去”的话语时,才会由于这样特别的信任而感到吃惊。

 

“你将这样的秘密告诉他,这是不是能够证明,对你来说,他是很特殊的呢?”

 

我怔了一瞬,因为麻衣学姐的话而陷入了思考。

 

“好像是挺特殊的。”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可是,一般有钱人公布遗嘱的时候,不是也都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律师吗?”

 

麻衣:?

 

“首先,你不是有钱人。”麻衣学姐冷酷地说道。

 

……哦。

 

“其次,就算是有钱人找来的律师,那也是最信得过的那种。”

 

所以,我很信任白布。

 

真的吗?

 

21.

 

我一直都觉得,虽然我和白布看起来相处的好像还不错,即使互相嫌弃,有来有往的,但是我们真的很合不来,从小就水火不容,连路过的小猫咪都知道。

 

在读高中之前,我和白布甚至大吵一架,中间有很长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连邮件都没有写上一封。

 

我们家是在小学五年级时从和歌山县搬到宫城县的,初来乍到,爸爸妈妈领着我到处拜访。可能是因为白布家没有女孩,所以我在白布家受到了非常热情的招待。

 

我爸妈笑眯眯地说“刚搬过来就听说你们家的次子贤二郎品学兼优,真不错啊”,白布夫妇就说“哪里哪里,还是你们家的女儿乖巧可爱,我们一直都想要个女儿呢”——然后他们就这样你来我往,持续进行回合制,只有我因为长途跋涉非常累,坐在沙发上困得要命,脑袋一点一点的宛若小鸡啄米,都快磕到膝盖上了。

 

我完全无心去听他们的客套,只想快点回家睡觉。然而大人们沉迷于互相夸奖,根本没有人关注困得东倒西歪的我。

 

白布就是这个时候放学回家的。

 

我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隐约听到有人说了句“我回来了”,随后又听到了大人们在讲话,似乎是在让那个刚来的人喊我爸妈“叔叔阿姨”什么的。残存的理智让我努力地睁开了眼睛,毕竟出于礼貌,我肯定也要和这个人打招呼。

 

在我睁开眼睛时,我听到白布笑了一声。

 

“你是在扮演达摩玩偶吗?”他问。

 

我眨了眨眼睛,随后反应了过来,达摩玩偶……玩偶?

 

啊,是达摩不倒翁。

 

这家伙是在取笑我犯困时摇摇晃晃的糗样呢!

 

“哎呀,你这么困啊。”妈妈这才发现我毫无精神,她立刻客气地说道:“多亏了贤二郎的提醒,不然我们还真没注意到这孩子的情况呢,那我们就先告辞啦。”

 

“哪里哪里,也是我们有所疏忽……”

 

新的客套场合又开始进行,好在我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困了。

 

我盯着白布,白布也看我,在第一轮的眼神交锋中,我冷笑一声,点评了他小时候的发型:“西瓜太郎你好,西瓜太郎再见。”

 

“……你讲话的鼻音好重。”白布说。

 

哇,失策,一不小心用关西那边的方言说话了,被取笑了口音……可恶,下次再战!

 

22.

 

为了让我多些玩伴,爸妈让我转入的小学是周围邻居家的小孩子们所聚集的学校,白布也在其中。那时候我还没有认识和我非常投缘的麻衣学姐,因而在已经形成各种抱团小势力的学校里,身为转学生的我,难免会被冷落。

 

爸爸妈妈经常会问我在学校里交到新朋友了吗,当然,我的答案每次都会让他们非常失望。

 

也许是因为妈妈在闲聊时对白布阿姨抱怨了几句,说我没朋友什么的,于是白布被他妈妈委托了照顾我的重任,不得不留意我的情况。

 

在注意到我总是形单影只之后,白布得出了结论,他认为可能是因为我说方言的原因,显得不太合群,所以没人愿意跟我做朋友。

 

我说才不是呢,我平时讲话都不用老家那边的方言,只有在家里才这样。

 

白布继续给我找问题:“那就是因为你性格太差了,说话总是挑刺。”

 

对此我坚决否认,我觉得我对别人都很客气,如果白布觉得我有问题,那说明是他有问题,不然我可不会平白无故地就给人挑刺。

 

白布瞪了我一眼。

 

其实我只是不喜欢和别的女孩子手拉手去卫生间,也不喜欢在放学后去逛街,在体育课时参加对抗比赛,更不喜欢在举行集体活动时主动报名。

 

“不是被动,而是主动?”白布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并非那种不擅长社交的人。”

 

这让我很惊讶,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很客观地做出评判,我还以为因为我之前的态度,他会继续说我有问题呢。

 

“你故意的?”他问。

 

“难道白布你很合群吗?”我好奇地问道,“你不会感觉,你跟周围的同学们的思想不在同一条线上吗?我以为至少在这方面,我们俩是相似的呢。”

 

白布:?

 

虽然我这话听起来是在夸白布聪明,夸他早慧,思想远比同龄人成熟,但由于白布并没有因此感到开心,所以他认为我应该是在骂他“不正常”。

 

我语重心长地告诉白布,人啊,要让自己快乐,不要勉强自己去融入不合适的集体。

 

“……我是挺快乐的,倒是你看起来很可怜。”被我教育了的白布不客气地说道。

 

他虽然不是那种很活泼的性格,但却喜欢打排球,在排球队里,无论担任怎么位置,都要和队友们进行配合,所以看起来要比我合群。

 

“那我怎么没见你表现出来一点同情啊。”我不服气地说道。既然觉得我可怜,那不是应该对我更加体贴温柔吗,怎么这家伙这么嫌弃我啊!

 

23.

 

我说,我之所以拒绝别人,当然是有理由的。

 

一方面是因为我不喜欢肢体接触,而且身体很不好,很多集体活动实在不能勉力参加;另一方面是因为我真的和大家没什么共同话题,我不喜欢看轻小说,也不喜欢看少女漫画,不热衷于追星,也不在意身边的男生和女生有了什么暧昧和变化……

 

“总觉得,我和大家想的事情好像不太一样。”我诚实地说道。

 

“那你在想什么?”白布好奇地问我。

 

“人生大事,宇宙哲学。”我严肃地说道。

 

“……”

 

白布完全不相信我在这个年纪能琢磨出什么高深的东西,他觉得我一点也不讲究实际,只会胡思乱想。于是我为了自证,在他结束今天的部活之后,带着他东拐西走,最终溜到了一个人迹罕见的小巷。

 

虽然白布嫌我故作神秘,但他毕竟和我一样都还是小学生,所以他也有些好奇我到底要做什么。然后他就看到我戴上了口罩,向一个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食盆里倒了一些东西。

 

白布怔了怔,反应了过来:“猫粮?”

 

宫城县还没有颁布禁止喂养流浪猫的条例,若是放在我以前居住的和歌山县,这种做法是要被惩罚的。

 

“好聪明啊贤二郎。”我欣慰地夸奖道,“都没有问我在做什么呢!”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被夸奖了的白布并没有感到欣喜,反而有种被侮辱了智商的无奈。他看向杵在墙壁上的两只短毛猫,若有所思:“你每天都来这边喂猫?”

 

“之前是有时间就会来,最近倒是每天都过来。不过……我不只是为了它们俩啦。”我对那它们招了招手,小猫们跳了下来,亲近地蹭了蹭我的鞋子。

 

“……小心一点,流浪猫身上可能会有寄生虫。”白布皱着眉,把我往后面拉了一把:“如果不慎被抓到,很可能会感染狂犬病毒。”

 

我示意他放宽心:“别担心,猫咪们很乖,不会抓我的。”

 

这附近不只有我在喂流浪猫,只是有时候大人们忙起来顾不上了,它们就会挨饿。我在偶然路过这里的时候,发现小猫们饿得喵喵叫,因此就经常来这边喂猫。听商户们说,这些猫咪都在医院打过疫苗了,基本没有什么问题。

 

“不信的话,你可以替我摸摸看。”我提议道。

 

白布:?

 

他应该是敏锐地捕捉了“替”这个词,因而神情看起来有些不爽:“你是在让我帮你试毒?”

 

“诶,我说话可没你讲得这么难听。”我一脸无辜地回答道,然后将目光落在了他身后:“啊,贤二郎,我们最后的同伴终于来了。”

 

白布诧异地回头看了过去,旋即和一只狗对上了视线。

 

“……”

 

24.

 

相较于街边比较常见的流浪猫,日本很少能看到流浪狗,因而白布在看到那只秋田犬的时候会有些惊讶。

 

狗的攻击性远比猫要强,如果没有人领养,它们很快就被进行安乐死。好在民间有组织的收留所,为流浪小动物们提供了能够吃住的地方——“我记得这附近有收留所,在很近的地方。”白布说道。

 

他是在问我,为什么没把它送到那里去。

 

我向另一个空着的食盆倒入了狗粮,垂眸回答他:“它就是从收留所出来的。”

 

白布很讶异。

 

这只秋田犬是我在之前喂猫的时候发现的,它很瘦,身上还有一些伤,但很亲人。

 

我打听了一下,原来因为附近的收留所里收养了太多只狗,工作人员却很少,根本忙不过来,而且给它们提供的食物也不充足。因此,这些狗狗们每天都会因为抢夺食物而打起来,我猜它身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于是我跟工作人员说,我可以喂它,只要它每天来这个‘安全喂食点’找我就好。”我蹲下来,看着那只正在吃东西的秋田犬说道。

 

“我还给了他们钱,希望可以把它单独关在一个笼子里,因为它应该打不过那些凶猛的同类……你看,我还给它准备了吊牌。”

 

“有吊牌的狗,就不是流浪狗了。”

 

这样就不会有人去抓它进行安乐死……至少在动手之前,他们会按照吊牌联系我。

 

25.

 

白布沉默了。

 

我猜他肯定没想到我会跟他聊这么沉重的话题,但这就是我在想的事情。在精神世界这方面,我和周围的同龄人们想的完全不一样,或许我是异类吧。

 

在大家还在关注很表层的事情的时候,我想的是,我们不过是运气好,灵魂才转生到了人类这里,可以决定其他动物的生死的、世界的“主人”。

 

日本每年都有大量的流浪狗被进行安乐死,倘若我毫无理智,只会同情这些小生命也就算了,偏偏我知道放任它们流浪会造成什么危害。我知道狗和人一样,都有生来就好和生来就坏的类型,都可能会伤害无辜。

 

因此,我不能否定政/府的做法,我清楚地知道这种做法的必要性,也知道我所能做的事情是那样有限。

 

可我还是会忍不住想,万一有一天,我也会如同流浪的小动物一样,我又该怎么办呢?

 

白布并没有问我为什么我没有收养它们,他是聪明人,很容易就能猜到原因。既然我不这么做,当然是因为我没办法这样——好了,尽管来嘲笑我、质疑我吧,说我愚蠢也好,自以为是也罢,都无所谓,我对他要说的话早就有所预判。

 

然而白布看着吊牌,用一言难尽的表情提出了他的疑问:“你……”

 

“你就给这只狗取名叫‘小狗’?”

 

26.

 

我说那不然呢,取名好难的。

 

白布又问我那两只短毛猫叫什么,我指着它们说,这只是猫咪A,那只是猫咪B。

 

“……”

 

看到白布欲言又止的表情,我感觉自己莫名赢了一局。于是我立即玩心大起,对白布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些。

 

他不明白我什么意思,但还是皱着眉照做了,少年弯腰靠近我:“做什么?”

 

我笑嘻嘻地伸出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哟,这不是猫咪S吗。”

 

白布猛然睁大了眼睛,像是被我戳中了什么不能触摸的地方一样,他的反应很大,直接后退了两步:“哈?”

 

但是这种失态也只有一瞬,他的思路转得很快,看起来好像已经知道S取自于白布的罗马音“Shirabu”了,因为他做出了这样的点评:“无聊。”

 

我歪着头看他:“诶,如果我说,S其实是个双关语呢。”

 

“二传手(Setter)不也是S吗?”

 

白布怔了怔,语气变得有些古怪:“你知道我在排球里打的是什么位置啊。”

 

“怎么,我不能知道?”我有些疑惑,这又不是秘密。

 

“你很讨厌我吧。”白布说道。

 

我没想到他会如此一针见血地点明我们俩之间的关系,不由得有些意外。虽然这话是事实,但这跟我知道他打的位置是什么,有关系吗?

 

白布一时失语。

 

我想了想,微微恍然,看来他是觉得既然我讨厌他,那我不应该关注他的事情才对。

 

——才怪。

 

我越是讨厌他,越要了解他啊,不然我怎么气他啊?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贤二郎,”我故意说道,“你不会有因为我知道你打的位置是什么,而感到惊喜吧?”

 

“……呵。”白布冷笑了一声。

 

他走过来,再次弯腰看我,然后我听到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确信的语气说道:“从刚来的时候我就想问了。”

 

“你到底在因为什么而不安?”

 

27.

 

真糟糕,我想。

 

我从不在心底吝啬对白布的夸奖,因为他真的既聪明又敏锐,我不过是带他来见了小狗和小猫,他居然能够直接看穿我的心情。

 

我有在什么时候无意间流露出一点脆弱吗?难道是在他沉默的时候……可是我当时也只是提到了小狗的吊牌啊!

 

心底的微恼和不爽让我伸出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白布的表情有些错愕。

 

“贤二郎。”我拉着他说道,“你替我摸摸小狗吧,好不好?”

 

我知道白布肯定不愿意这么做,毕竟一开始还是他提醒我流浪猫可能会携带寄生虫的,感觉他好像比较计较这种事,所以我是在故意噎他。

 

白布这家伙,哪怕是在阐述事实,也会因为不加修饰,因为看得更透彻,而让我有一种被俯视、被取笑的感觉。

 

所以我要噎他,让他做他不愿意的事情,看他为难,看他不情愿。

 

如我所想,白布表现出了抗拒。

 

“不要。”他否决道。

 

“连小猫小狗都不敢摸,贤二郎真是胆小鬼~”我立刻找到了取笑他的机会。

 

“……”

 

白布没说话,我留意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被我拉住的手腕上,于是我也看了过去,只听他说:“我记得你说,你不喜欢肢体接触。”

 

……对哦。

 

28.

 

我迅速地松开了他的手腕,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与流浪小动物们道别。小狗亲昵地摇着尾巴在我身边转圈,我想了想,指了指白布:“你要像记住我一样,记住他哦。”

 

白布:?

 

“记住我做什么。”白布说道。

 

“确保哪天我不能过来,只能让你来帮忙的时候,它不会因为陌生的气息而不敢吃饭。”我解释道,“不过,小狗看起来很喜欢你呢。”

 

是的,这只秋田犬已经围着他转了起来,左闻闻,右嗅嗅。白布似乎没经历过这种事,表情很复杂,但听完我讲的话,他竟然没有感到意外与不满。

 

“果然是有条件的。”他说。

 

诶,他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居然完全没有拒绝的意思……我还以为他可能会推脱一番,正想着怎么用激将法让他答应呢。

 

更让我意外的是,白布蹲下去,很平静地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这么看来,他其实并不是像我想象中那样,因为介意不卫生而不喜欢触摸小动物——听到我说的话,白布没有抬头:“那我一开始就不会过来。

 

他说从他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要见证一个秘密。

 

“我会保密的。”白布站了起来,“小狗……也该回去了吧?”

 

“嗯。”我迟疑地应了一声,心底涌上了些许说不清的情绪。

 

我知道白布一定会保密,不然我不会放心地让他来。

 

虽然我讨厌白布的性格,但我知道,白布这个人的人品其实还好,做人的原则会让他自觉地帮忙保密。而且他也不是那种冷硬心肠,如果我真的拜托他,他会帮我的,哪怕这的确属于多余的麻烦。

 

虽然我也并非拜托他,而是选择了“共犯”一样的胁迫。

 

可是白布不是笨蛋,他早就能猜到我的目的,他完全可以不过来。

 

但是,他来了。

 

29.

 

在目送小狗跑回收留所之后,白布突然对我说:“我收回之前的猜测,在交友方面,你其实没有什么问题。”

 

我本来心不在焉的,正在琢磨之前那种心情是什么,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顿时有些诧异。

 

……这人是在宽慰我吗?

 

“没有人规定,人必须要合群。日本太重视所谓的集体了,排斥那些有个性的、有主见的人,想要把人们全部同化成一样的类型,大人想要方便管理小孩,政/府想要方便管理公民,其实是非常偷懒的行为。”白布伸出手,不动声色地帮我拍掉了我肩膀上沾着的猫毛。

 

竟然……如此公正?

 

我恍惚了一瞬,问他:“我可以理解为,贤二郎是在夸我吗?”

 

他又说我没问题,又说我有主见,这不就是在夸我嘛。

 

“没有。”然而白布迅速地否决了,他宣判道:“因为你是笨蛋。”

 

我:?

 

“如果你聪明一些,即使你瞧不上那些同学们的想法,觉得他们远不如你聪明,不如你成熟,无法进行正常的沟通……那你也应该敷衍的更认真一些,至少摆出自己看起来合群的样子,以此作为保障,让你能够专心地做你想做的事情。”白布说道,“如果你再这么保持下去,可能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啊,我明白了,白布是觉得我不愿与同龄人一起玩的想法太明显了,长此以往,也许会被人针对,甚至演变成校园霸凌。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看来你是这么做的。”

 

其实白布这个建议很有道理,但他话语里的高高在上的视角,简直比我的不合群还要气人。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坦率地告诉我,不怕我反手把他卖掉吗?

 

“我有说我是这么做的吗?”白布反问道。

 

……确实没有,他只是在给我提建议。

 

唔,白布贤二郎做事滴水不漏。

 

30.

 

虽然白布这话说的足够诚恳,也很有道理,但是——我踢开面前的一颗小石子,认真地回答道:“白布,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都知道,只是我不愿意这么做呢?”

 

我并不是说我乐意被孤立,甚至被欺负,只是因为对我来说——其实我不在意,因为那无所谓,因为我即使做好了,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变化。

 

白布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点评道:“那我把你之前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胆小鬼。”他说。

 

“……”

 

看来他认为我是不敢面对我的不安。

 

果然,我们很合不来,成长环境的不同导致我们的性格很不一样,从而铸就了我们俩思想之间的壁垒。

 

我和白布贤二郎不欢而散。

 

31.

 

我个人认为,朋友的定义是双方之间志同道合、相互欣赏、相互喜欢(友情之爱),因此,我和白布算不上是朋友。

 

但是白布贤二郎这个人确实值得信赖。

 

因为没过多久,我就由于生病请假而没能去上学。白布在发现之后,主动发邮件给我,说他已经喂过小狗和猫咪A、猫咪B了,让我不用担心。另外,有家新开的便利店的老板想要收养猫咪们,他会负责对老板进行考察。

 

过了一个小时,我醒过来看到了他发的邮件,爬起来回复了一句谢谢。

 

我没好意思说我之前发烧烧得都已经看见三途桥了,思想宛如一片熔岩,只会咕噜噜冒泡,完全没想起来我还要喂小动物们。但这或许正是我当初找白布的时候,所希望看到的事情,我在潜意识里对白布感到放心,认为他很靠谱。

 

……总觉得好像输掉了一样。

 

意料之外的是,白布打了个电话给我。

 

体温已经降低了一些,头痛也减弱了许多,恢复些许神智的我开始思考白布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如果是关于喂小动物的事情,他已经做完了呀,难道是结束了关于老板的考察?但这也太快了,他性格谨慎,至少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得出结论。

 

我接通了电话:“喂?”

 

“你还好吗?”白布问道。

 

“还活着,怎么了?”我小声地问他。

 

白布沉默了。

 

在他不说话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白布可能就是因为等到了我的回复,这才打来了电话,因为他能够确定此时的我没有在休息。想来他之前选择了发邮件而不是打电话,就是考虑到我可能在睡觉,不想打扰到我吧?

 

……竟然,还蛮体贴的。

 

我听到屏幕那端的少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准备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这让我也不由得打起了精神。

 

他一定是要跟我说一件大事。

 

“我决定收养达摩,已经跟爸爸妈妈商量好了。”白布说道。

 

我:?

 

不是,达摩是谁啊!!

 

他补充道:“就是‘小狗’,你喂的那只秋田犬。”

 

……啊?

 

我错过了什么!

 

32.

 

虽然我一直都很希望有人能够收养小狗,是信得过的白布自然更好。

 

但是白布的做法未免太突然了,之前我没有感觉到他有养宠物的打算。哪怕他和我一起去见过几次小狗,可是他的态度也不冷不热的,总不能是因为代替我喂了一次,就突然跟它产生感情了吧……

 

白布说,他今天被想要勒索他的不良少年给堵住了,对方有两个人,他一时间不能脱身。结果在关键时刻,小狗冲了过来,对着不良们一阵猛吠,在咬了其中一个人一口之后,帮他找到了离开的机会。

 

更厉害的是,它还通过大叫引来了一些大人们的围观,其中正好有巡逻的警察,导致不良们无法出手,只得灰溜溜地逃走……

 

我听得目瞪口呆:“好厉害啊,我们的小狗宝贝!”

 

但是因为这件事,收留所那边怕不良们记仇,不愿意再收留它了,而我之前的那个固定的喂养点也不再安全,小狗要变成流浪狗了。

 

白布不想让它成为流浪狗,他说服了亲人们,同意小狗成为白布家的新成员。

 

“因为它帮了你?”我问。

 

“……不只是这样。”白布说道,“总之,现在我们正在宠物医院给它做检查。”

 

真好啊,我们的小狗要有家啦!

 

“果然我之前的做法是对的,多亏了我让小狗好好地记住你。”我不由得得意起来,觉得自己之前的决定真的非常英明神武。

 

白布提醒道:“我是因为帮你喂它,才会被不良堵住的。”

 

我迅速地说道:“啊谢谢你白布,你真善良,是个好人啊!”

 

“……你的夸奖能再不走心一点吗?”

 

我选择岔开话题。

 

“小狗”这个名字用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改名?达摩有什么特别的寓意么,给小狗取这种听起来很厉害的名字,真的没关系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他说,语气里似乎有几分笑意:“只是想到了达摩不倒翁而已。”

 

……什么?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别跟个易碎品似的,碰一下就出问题。”白布说道,“等你病好了,可以来遛狗。”

 

本来听前半句我还想骂他,毕竟我又不想得病。但是在听到后半句之后,我决定看在我们小达摩的面子上,原谅白布。

 

33.

 

挂了电话,我给自己换了一块湿毛巾敷在额头上,又躺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我问白布收养小狗的原因时,白布好像回避了什么,隔着屏幕,我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只能隐约感受到,他说话时似乎藏着什么我不清楚的情绪。

 

但是因为生病,我的思路实在是太迟缓了,根本想不明白。后来时间长了,我也就逐渐把这事给忘了,没有再去深究。

 

不过彼时躺在床上的我,在睡过去之前,倒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白布取名的用意。

 

好啊,这家伙给小狗取这个新名字,原来是在取笑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困得东倒西歪的像只达摩不倒翁的模样!

 

看来我听到的笑意,不是我的错觉……

 

可恶,白布贤二郎,你给我等着!

 

34.

 

升学之后,我和白布仍旧同校,我们都在丰黑中学就读。虽然不同班,但毕竟在同一所学校,又是邻居,因此时常能够见到。

 

说实话,我没想到白布会跟我继续读一个初中,因为他的成绩比我好,肯定能去读更好的中学。白布解释说,因为丰黑中学距离他家最近,方便他放学回家辅导弟弟们的功课,帮爸爸妈妈分担一些照顾小孩子的辛劳。

 

唔,看不出来,没有兄长气质的白布,竟然意外的是个挺不错的哥哥。

 

我就不一样了。

 

要不是爸妈让我读丰黑中学,我恨不得找个能寄宿的私立中学去念。我一点也不想回家,不想听到小孩的哭闹,更不想做“合格”的姐姐。

 

是的,我做姐姐了。

 

在我们家搬到宫城县的第一年年末,妈妈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小男孩。

 

其实那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无所谓,只要那是个健康的小孩,这就远胜过我了——我早就知道的。

 

我的身体很不好,有先天性的哮喘病(这也是我不能养宠物的原因),以及一些其他的病症。虽然平时看起来还行,但因为免疫力低下,比较容易生病,一旦病起来,就跟破布娃娃一样,柔弱不能自理,哪哪儿都需要修补。

 

除此之外,我的成绩也只是中上,又因为性格原因,在学校很不起眼,没有任何能够让长辈们进行炫耀的可取之处。

 

因此,爸爸妈妈早就想要第二个孩子了……他们想要一个健康的、完美的小孩。

 

就像工厂做出了失败品一样,人们决定研发新产品。

 

可我是人,我不是工具。

 

早在我之前戴着口罩偷偷喂养达摩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感到了我的未来。我是被放弃的,注定要流浪的孩子……

 

这就是我的不安。

 

35.

 

我改变不了对流浪狗进行安乐死的大环境,毕竟我连我爸妈生育第二个小孩的想法都无权左右。但是我偶遇了我的小狗,伤痕累累的、瘦弱的小狗……所以我不能无视它,如同我不能忽视我即将到来的命运一样。

 

没想到白布居然察觉到了我的不安,所以我说他既聪明又敏锐。

 

虽然他不懂我为什么会这样,虽然我们因为性格不同导致看问题的角度完全不一样,时常话不投机,虽然白布最终也以为我是没有勇气直面困难……但是,白布确实以他能做到的方式宽慰了我。

 

尽管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说教,还说我是笨蛋。

 

平心而论,白布对我的建议其实很有帮助,只是我不愿意那么做。

 

对我来说,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连世界上与我最亲密的、血脉相连的父母都不喜欢我,那我去合群,去讨其他同龄人的欢心又有什么用呢?

 

走在路上,我在心底忽然发问:亲爱的神,请问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呢?

 

没有人会喜欢我。

 

就连我自己,也是如此……

 

然而,我的手被握住了。

 

36.

 

我吓了一跳,惊讶地抬头看了过去,发现来人是白布。

 

哦,原来他是想从我手里接过达摩的牵引绳……

 

因为过于心不在焉,我都忘记去谴责他把我吓一跳的事情了,只是下意识地将绳子递给了他:“不是说好了今天我遛达摩吗?你对我这么不放心啊。”

 

在白布领养达摩之后,达摩由白布一家人和我轮流进行遛弯。大部分情况下是白布独自去遛,有时候他会带上弟弟们;少部分情况是我戴着口罩和白布一起遛,极少数的情况下,由我进行全权负责。

 

少年很自然地将手收了回去,他握着牵引绳,哼了一声。

 

“你遛达摩?我怎么看着是达摩在遛你。”

 

我:?

 

说谁是小狗呢!

 

白布指了指前面的电线杆:“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要不是我恰好路过……你一准要被达摩带过去撞到脑袋。”

 

呃,好像确实会这样。

 

我顿时心虚起来:“谢谢你,贤二郎,感恩你恰好路过。”

 

“你当我每次都会路过?”白布看了我一眼。

 

咦,这人似乎话里有话。

 

我故意露出惊讶的样子:“难道贤二郎是因为担心我,特意跟过来的?天呐,你未免太爱我了吧!”

 

“……你想太多了!”白布嫌弃地否决道。他对我的用词表达了不满:“不要把这些话挂在嘴边,听起来好轻浮。”

 

哼哼,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开这种玩笑,这不是白布对这种话过敏嘛,我故意说给他听的。

 

白布说家里的果酱没有了,他要去前面的便利店买一瓶。我立刻恍然,果然是巧合,他怎么可能因为担心我就跟过来啊。

 

“不过既然遇到了,那我就问你一件事。”少年说道,“怎么最近来排球部负责拍照和采访的人都是你,作为一个新人,你能胜任这种工作?”

 

在来到丰黑中学之后,白布照旧加入了排球部,而我因为麻衣学姐的招募,加入了校报社。随后麻衣学姐就把排球部的任务都交给我负责了,搞得我跑排球部的频率高到简直会被误认为是他们经理的程度。

 

“麻衣学姐说,我在排球部有熟人,好办事。”我说。

 

我的熟人怔了怔——我难得在一向从容的白布脸上,看到了这样不可思议的表情。

 

“熟人……我?”白布不确定地问道。

 

“对啊。”我点了点头。

 

他盯着我,问:“你是怎么和佐藤学姐说的?”

 

37.

 

……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白布好像在期待什么。

 

我说我都跟麻衣学姐解释过了,虽然我认识白布,但是我们的关系很差,这份工作不适合交给我,也许我可以去负责别的社团。

 

结果麻衣学姐说你们又没有绝交,算什么关系差,然后她大手一挥,把排球部划给了我。

 

但其实在我看来,我和白布有朝一日,必然会爆发争吵。

 

因为我从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我们俩的性格、三观天差地别。即便平时能够演一演,假装相安无事,但在真正的问题到来之时,我们一定会像大吵一架,然后——

 

会绝交!

 

“绝交的前提是有交情。”白布语气平淡地说道。

 

我盯着他看了看,没看出失望,仿佛我提到的不是绝交,而是“等会我们一起去吃拉面”。

 

但是这么一想,感觉也有道理,我和白布连“交情”都没有,就算真闹崩了,也谈不上是绝交哦。于是我沉思了一会,恍然大悟:“那看来只能是‘解约’了。”

 

白布看我:“我们俩有什么‘约定’?”

 

我看白布:“不知道,要不现场缔结一个吧,我要做甲方。”

 

白布没理我,走了。

 

第一次绝交宣布失败,因为白布悔约,他一开始就不签字。

 

38.

 

不过,白布为什么会突然提到排球部的事情呢?难道他是看到我一个新人竟然要独立负责一项工作,以为我被前辈们欺负了?

 

“只是因为连进行部活的时候都能看到你,觉得太烦了。”白布说道。

 

……行吧。

 

“你要买什么样的果酱?”我问他。

 

“蓝莓或者草莓……都可以。”白布说道,“但我不记得那是什么牌子了,上次你来我家的时候,妈妈给你在面包上用的那个。”

 

“你夸过的,还记得吗?”

 

“我记得我记得,是有果肉的那种!我第一次吃到有一整个草莓的果酱,叠在奶油上的味道特别棒。”我立刻回忆道,“它家的蓝莓酱、苹果酱、柳橙酱都很不错。”

 

“哦,抹茶酱还要吗?”白布问道。

 

“……嗯?”我惊讶地问白布。

 

不是他们家要买果酱吗,为什么问我?

 

白布似乎也意识到他这话有些突兀,少年怔了怔,随即面不改色地说道:“妈妈说你看起来很喜欢果酱,所以想着多买点,你就会多来我们家和她聊天。”

 

哦哦,原来是阿姨啊。我理解地点了点头:“不用了,虽然我也很喜欢抹茶酱,但果酱的保质期都很短,买多了会浪费。”

 

路过便利店的时候,白布让我带着达摩在门口等他,过了一会,他拎着袋子出来了,和我一起陪着达摩转了一圈。等到我回家的时候,白布叫住了我,递给我一袋面包。

 

咦?

 

“辛苦你今天帮忙陪着达摩玩。”白布说道。

 

“你未免太客气了,我认识达摩可比你认识它要早呢,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我摆了摆手:“再说了,无功不受禄,难道贤二郎有求于我?”

 

“哦,那我求你下次看路。”白布讽刺地说道。

 

“……”

 

白布这个人很较真,他执着起来,我是没办法拒绝的。身为送东西的一方,他的眼神超恐怖,仿佛有我不收下面包补补脑子,我就是个只会被达摩遛的傻瓜,不配再和达摩一起玩一样……以上都是我的解读)。

 

于是我只好收下了面包。

 

虽然白布是在嘲讽我,但我确实有点饿了,因为我今晚也没有吃晚饭,就当他是做好事吧!

 

在咬中面包的时候,我忽然怔住了。

 

……抹茶酱?

 

39.

 

很突然的,我很想看白布的背影,然而在我回头的时候,我发现白布竟然在看我。

 

在四目相对的时刻,心底有种不明晰的情绪蔓延了上来。

 

我忍不住想,我为什么回头呢?我在期待什么?我想要看到什么?

 

少年什么也没有说,好像他没有目送我离开的意思,他只是将视线挪开,低头看向地上。

 

白天下过了一场雨,地上还有积水,水里有倒映的月色。我抿了抿唇,很想问他,他真的只是出来买果酱的吗?但我说不出来,因为我害怕听到我不愿意听的答案。

 

于是,我只能在和月亮洒下的清辉融为一体之前,对他喊道:“贤二郎!”

 

白布贤二郎抬头看我,大约是月色作祟,令我幻视,只觉他从未如此刻一般温柔。

 

他在等我说话。

 

我想说,若是有一天我真的流浪,我想变成花变成草,变成叶子变成云,变成他上学时会路过的各种景色,变成落在他身上的月光,变成他拎着的果酱——

 

全部和他有关。

 

“……明天我可以去你家蹭饭吗?”我问。

 

我听到白布笑了一声。

 

“你能不能问点我答不上来的问题。”白布贤二郎说道。

 

看来是可以!

 

“看我下次给你出个难题。”我信誓旦旦地说道。

 

“哦,拭目以待。”

 

40.

 

读初中之后,我不吃晚饭的次数增加了。

 

爸爸妈妈很喜欢小泽……也就是我的弟弟。以前他们还会问我在学校有没有交到新朋友,自从小泽出生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问过我在学校里的情况了。可能他们觉得这是因为我变成了一个大孩子,都读初中了,还需要长辈关心吗?

 

借口,都是借口,他们只是因为要关注那个小孩子的一举一动,时刻被他的哭闹牵绊着,根本无心再去关注一个残次品。

 

“瞧,小泽笑了。”爸爸笑眯眯地说道。

 

“真可爱呢。”妈妈也笑了起来。

 

……我从没见他们这么开心地对我笑过。

 

似乎从我记事以来,父母在看我的时候,总是一脸忧愁。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我们的女儿能不能平安长大?如果她出了什么差错,我们的年纪还能再有第二个小孩吗?

 

——我听到过的,这是他们在我以为我睡着了的时候,曾经进行过的对话。

 

其实我能理解,谁不想有一个健康的小孩呢?毕竟等到年迈的时候,父母是需要孩子帮忙照顾的。像我这样的孩子……能不能活得比他们长都是问题。

 

之前住在和歌山县是因为爸爸妈妈都是在那里读的大学,也在那边工作,实际上他们老家都在宫城县。在妈妈怀了第二个小孩之后,我们就搬来了宫城,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时常会过来串门,在小泽出生后,他们来的次数就更多了。

 

每次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大家人,我总是感觉他们才是一家人,而我是多余的存在。

 

因此,我总是借口说部活太忙,拖延回家的时间。一开始他们还会给我留饭,后来也不会了,觉得我肯定会自己找点东西吃。

 

但是我的零用钱又很有限,一个月下来,总有因为要省钱买东西而不吃饭的窘况。

 

——看着手里的面包,我忽然意识到,其实这样的情况,也没有特别多。

 

41.

 

起初,白布在排球部的部活忙完后如果发现我没走,就会喊我回去。但我怕他不小心听到我肚子叫的声音,于是即使我拖延时间,也会想办法避开白布。

 

但就算我遇不到他,只要我在附近的街上流浪的时候,不小心被他那两个在读小学的弟弟发现,我就会被拉住,左一个“姐姐”又一个“姐姐”的,把我捡回白布家,让我教他们功课。

 

最初我很不好意思,毕竟白布说过了,他在丰黑中学念书就是因为需要辅导弟弟们,我怎么能抢他的事情做呢?

 

“但是姐姐如果不吃这些零食,它们就都会是贤二郎的了。”

 

“是啊,姐姐既然代替二哥辅导了我们,吃点东西又算什么。”

 

……好像有道理,我辅导白布的弟弟们做作业,他们给我零食作为报酬,这很合理啊,是我凭本事吃到的!

 

但我还是有点犹豫:“可是我的成绩不如你们的哥哥。”

 

“我觉得成绩特别好的人反而不适合当老师!比如二哥。”

 

“对啊,贤二郎总是用‘你们是笨蛋吗,这种题目都不会做’的眼神看着我们。好可怕,好过分!所以还是温柔的姐姐来教比较好。”

 

因为他们模仿的过于惟妙惟肖,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要是功课比较多,等到白布阿姨下班回来了,她还会喊我一起吃饭。白布家里很热闹,毕竟他们家里的孩子多,但是跟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并不会感觉到拘谨。即使白布不怎么喜欢我,在饭桌上也会收敛很多,不怎么找我的事,毕竟我和他的弟弟们已经结成了同盟,一致对外(?)

 

当然,我不可能每次都在他们家蹭饭,因为过意不去,我有时候会借口说自己吃过了,然后去遛达摩。

 

在这种时候,白布好像总是会和我偶遇。

 

即使我很喜欢白布家的氛围,但像今晚这样主动问能不能去他们家吃饭,还是第一次。

 

总觉得,我好像也获得了一个可以得到食物的安全点,就像当初的达摩和猫咪A、猫咪B一样,我是它们暂时能够栖息的港湾。

 

只不过,为我提供这种安心感的……是猫咪S。

 

42.

 

麻衣学姐说我最近好像变了一些,因为我开始主动跟身边的同学们说话了,上次她来教室找我的时候,还看到我在和同桌的女孩互相分享自己做的便当,这让她非常欣慰。

 

“这是个很好的发展倾向。”她说。

 

大概吧,我想。虽然我没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变化,只是每天能够记录的让我感觉到自己有存在的意义的、快乐的事情,确实变多了一些。

 

某天我和白布一起遛狗的时候,白布忽然说道:“你应该没有勉强自己合群吧。”

 

我怔了几秒钟,这才意识到,原来白布也发现我最近的变化了。

 

“当然不是。”我回答他。

 

我所做的事情,自然都是我愿意的,我不想做的事情我绝不会勉强。如果只关注利害,早在白布当初建议我的时候,我就该这么做了。

 

可是,如果麻衣学姐是在与我在社团更多的相处中,以及来教室找我的时候发现的,那么和我不同班也不同社团的白布是怎么发现的呢?

 

我不由得问道:“贤二郎是在关心我吗?”

 

“只是觉得不用帮你收拾烂摊子,真是太好了。”白布说道。

 

……看来这家伙还是认为如果我继续像小学时那样我行我素,可能会引来校园霸凌。

 

哼,就算我真的被欺负了,我也不会找他帮忙的。

 

至于我和白布的关系,我觉得我们依然称不上是朋友,也依然讨厌对方性格里与自己不和的部分,但是,我们暂且找到了和平相处的方式。

 

只要达摩还在,我们就不会绝交。

 

43.

 

关于父母,我的想法是,如果他们已经决定不再爱我,我也可以不爱他们。

 

大不了等到高中毕业后,我考去宫城县之外的地方读书,然后在外面住,不再回来……我可以有属于我自己的家,我可以给自己筑一个不用流浪的巢。

 

在此之前,保持现状也没有什么,反正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然而我发现,我或许还是在期待来自于父母那稀薄的爱……为什么我会意识到这一点呢?一切还要从三年级之前的一个非常普通的休息日说起。

 

这是一个很热闹的休息日,一大早我就被叫起来出门买东西,因为家里的调味品需要进行补充,听说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等会都会过来,妈妈要准备做大餐。

 

我决定买完东西就拿着书包去图书馆学习,然后就不回来了,免得碍眼。

 

在把需要买的调味品买回来的时候,长辈们都已经到了。与他们打过招呼,我主动将调味品拿进了厨房。妈妈喜欢把东西进行分门别类的归置,我把常用的醋和酱油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蹲下去拉开柜子,准备将比较少用到的盐麴、唐辛子放进去。

 

可能是装修问题,这个柜子非常难开,我试着拉了拉并没有打开。

 

于是我加重了力气,狠狠地把它拉开了——紧接着,我听到了一声尖叫。

 

在尖叫之后响起的是尖锐的哭声,我错愕地回过头来,发现小泽竟然不知何时跑到我的身后,他坐在地上,捂着脸哇哇地哭着。在大人们匆忙跑过来的脚步声中,我的思绪逐渐回笼,大概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需要做出拉开的动作,在我用手打开柜门的时候,连接着的手肘是会向后移动的。鉴于柜子太难开了,所以我用了很大的力气,导致我的手肘向后的移动也加大了力度。

 

本来这没有什么,可是,小泽在我身后。

 

——我的手肘狠狠地撞到了他的脸,还让他因为这个力度被推的直接坐到了地上。

 

“怎么了,怎么了小泽,发生什么了?”最先冲过来的是爸爸妈妈,随后是慢一些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大家把狭小的厨房围了个水泄不通,我被堵在里面,感觉有些缺氧。

 

“呜呜,姐姐……”小泽一边哭一边说道,“她……她打我。”

 

“……”

 

44.

 

很显然,我不是故意的。

 

但是对于懵懵懂懂的小孩子来说,他分不清有意和无意,他只知道自己被打了,他只能说出因为疼痛而感知到的真相。

 

“你怎么打他呢?”妈妈惊讶地问道。她心疼地抱起了小泽,哄了起来:“乖,让妈妈看看有没有问题,不然咱们就去医院看看。”

 

听到要去医院,小泽哭得更大声了,撕心裂肺的,听起来相当严重。

 

“只是一个意外。”我连忙解释道,“我没想到他在我身后,开柜子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他。”

 

“真的吗?”大人们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为了能让我的声音在他的哭声里更清晰一些,我不得不提高了音量进行解释:“是真的,因为柜子太难开了,我的力气就……”

 

“你喊什么喊!”一道暴躁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我怔住了,其他人也怔住了,就连小泽的哭声都被吓得弱了一些。

 

说话的人是爷爷:“从一开始我就不赞同你们要这个小孩,你们非得坚持把她生下来,是个病秧子也就罢了,现在还学会说谎了!只是撞一下,弟弟能哭成这样吗?我看肯定是她故意在推他吧?!”

 

“是啊,她年纪可不小了,初中生……坏心眼多得很呢,不知道怎么着就会跟人学坏,整天不在家吃饭,也不知道跟谁鬼混呢。”奶奶也接过话来,用挑剔的目光看着我。

 

“我记得你们也说过吧,她一开始不赞同你们要第二个孩子,我还在纳闷这么这几年她这么听话,现在终于原形毕露了。”

 

“对,你们不能只顾着照顾小泽,多少也要关注一下女儿的情况,平时要多教育一下啊。现在就知道欺负弟弟了,以后还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子。”

 

“做错了事没关系,只要承认就好了,知错就改,来,快给小泽道个歉。”

 

“……”

 

长辈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你一言我一语,从否定事情的真相,到否定我的人格,否定我的存在,我感觉我像是落在地板上的一块污渍一样,被反复清洗、摩擦,直至被抹杀。

 

做不了合格的孩子,就没有存在的意义,是吗?

 

45.

 

爸爸妈妈没有说话,妈妈在哄弟弟,爸爸在沉默着看我。

 

“你们也觉得,这都是我的错吗?”我站起来,忍着眼泪与他们对视。

 

没有人留意到,小泽已经不哭了。

 

爸爸妈妈互相看了看,最后是爸爸说道:“多大点事啊,不至于这样,你跟弟弟说声对不起,这事就过去了。”

 

……凭什么?

 

我本来就不是故意的,我有什么错?我又不知道他会站在我身后!

 

妈妈犹豫着说道:“这孩子也只是想来找你玩而已,姐弟情深嘛。”

 

“我让他来找我玩了吗?”终于,因为被冷落被误解所积攒的情绪已经无法再控制。我冷声道:“从始至终,我都没支持过家里多出一个小孩,所谓的姐弟情深,都是你们自己这些自私的大人想象的画面!”

 

大人们愣了一瞬,随即是更激烈的指责:“你怎么能这么过分呢?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怎么还管你爸妈要不要别的孩子?”

 

“是啊,你吃穿上学都花他们的,怎么有脸说这种话!”

 

是我想出生在这个家庭的吗?是我想要变成这样的吗?

 

“我本来没觉得你是故意的。”爸爸沉着脸说道,“没想到你对这么小的孩子都有这样恶意,看来我们平时真的对你有所疏忽……”

 

恶意什么恶意啊,我要是真有恶意,我刚才捅过去的就不是手肘,而是菜刀。

 

“小时候明明还挺乖的,怎么长成这个样子了。”

 

少为自己的不管不问找借口,我一直就是这样,我就是做不了合格的小孩!

 

“现在想起来管我了,平时呢?”我用讽刺的语气说道,“既然你们这么讨厌我,那干脆无视法律,把我丢掉好了!”

 

让我去流浪,让我安静地死亡!

 

46.

 

夺门而出之前的记忆停留在被打在脸上的耳光,是谁打的?爸爸?爷爷?不重要了,因为大人们都觉得我疯了,疯了的人挨打不需要理由。

 

我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地方继续待下去,干脆直接穿着拖鞋就跑了。

 

跑出去之后,我这才让忍着的眼泪哗啦啦地落了下来,越走越伤心。我想起来,我没有拿包,所以没有钱,即使做出了离家出走的姿态,也没办法吃饭,没办法住宿,甚至都没有什么能够证明我身份的东西,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值得我留念的存在一样。

 

我是被风吹过的水上的痕迹,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曾存在过。

 

没有人会来找我,他们只会觉得,我很快就会认错,会因为饿了渴了困了,而乖乖地回去。

 

“啪”的一下,不适合跑步的拖鞋导致我不小心摔倒了。膝盖撞到地面上,磨破了皮,流出了血,脏兮兮的,很痛。

 

气恼之下,把拖鞋扔了,光着脚继续不管不顾地跑着,直到最后因为脱力坐到了地上,大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会痛苦?明明我已经知道他们决定不爱我了,我已经对他们不抱有信任了,可我还是在意,我果然仍旧在奢望来自于他们的爱吗?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既然所有人都认为,我从出生起就是个错误,那我把自己删除掉好了。

 

我强撑着决定站起来,找一条河跳下去。然而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我不受控制地坐回到了地上,感觉到胸腔传来了很闷的痛苦,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渐渐模糊。

 

……呜,好难受。

 

感觉、感觉喘不上气了。糟糕,是哮喘发作了……我的喷雾剂呢?

 

不在口袋里。

 

没带?!

 

啊,那我要死了吗?

 

不被父母满意的孩子,会有神明来接我去天堂吗?如果我死了,会有人为我难过吗?会有人在我被抹消掉之后,回忆起我,证明我来过这个世界,证明我存在过吗?

 

意识如水一般,逐渐从我的身体里抽离。我的手胡乱地挣扎着,摸到了口袋里的手机,也许是求生的本能,也许只是无意,在浑浑噩噩之中,我似乎按下了什么按键。

 

……如果有下辈子,我可以成为人类之外的存在吗?

 

是花还是草,是叶子还是云,月光还是……果酱……

 

47.

 

阴影在我面前落下,胸闷的症状被缓解了,吸入的喷雾让我的呼吸变得畅快了一些,神智也逐渐回归。我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到达摩在我身边呼呼汪汪着,焦急地打转,然后我又看到了一瓶喷雾剂,是它救了我,极大的缓解了我的情况。

 

拿着喷雾剂的人,是……

 

“白、白布?”

 

“嘘,先别说话。”白布说道,眼底是我读不懂的情绪。

 

虽然这话说出来很奇怪,但我没有继续流泪了,因为我本能地感觉到,他好像很生气。

 

突然发作的哮喘暂时得到了有效的解决,不过白布坚持让我去医院做个检查。我觉得不用,我这不是还活着吗,看起来没有多大的事,而且就算这次我被救下来了,说不定过一会我也会自己选择从哪座桥上跳下去,没必要的。

 

我存在的意义,已经被我的亲人们亲手抹除了。

 

然而白布无视了我不去的意见,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我给爸爸打了电话,他等会开车过来带你去医院。”少年说道。

 

在等待白布叔叔开车过来的时候,白布将达摩留下来陪着我,他跑去最近的药店买了碘伏,然后为我简单地清理了腿上的伤口。

 

“……嘶,好痛。”我坐在路边,倒吸了一口气。

 

“现在知道痛了,痛还能不穿鞋跑那么远?”蹲在我面前的少年说道。

 

我自知理亏,没有回话。只是看着白布为我处理伤口的样子,我心底不由得有些疑惑,为什么白布能够及时找到我呢?

 

“白布。”我轻声唤道,“你……”

 

“虽然我很想说遇到问题能够打电话求助,是正确的选择,值得夸奖。但是很遗憾,不是我找到的你,是达摩。”像是知道我会这么问一样,少年垂眸,先一步说出了答案。

 

啊,居然是达摩?

 

等一下,什么打电话?

 

48.

 

我惊讶地看向蹲坐在我们身边的小狗,然后拿出了手机。

 

……诶?我给白布打过电话?

 

我知道了,这是从最新的通话记录里拨出去的,前一天白布给我打过电话,说他妈妈问我今晚要不要过去吃饭,他们家收到了亲戚寄的特产。

 

啊,我今晚本来还有这种事情要做的吗?

 

“我恰好看到你跑了出去,然后达摩熟悉你的气味,它带着我找到了你。”白布用很简洁的话概括了和我的偶遇,为我包扎伤口。

 

可我觉得他这话听起来有些避重就轻。他既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他会有我常用的喷雾剂,也没有说为什么他只是看到我跑出去,就想到要带着达摩去找我……

 

我想着这些疑惑,有些恍惚。之前痛苦与难过的情绪实在太汹涌了,让我难以正常思考,浑浑噩噩的,理不清思绪。

 

至于白布,他在为我处理过伤口之后就没有再说话。因为感觉到他好像在看我,于是我回过神来,抬头看他。

 

少年递给我一瓶水:“你现在能正常回答问题吗?”

 

居然还买水了……

 

干涸的嗓子因为微凉的水而得到了滋润,我点了点头,大概可以吧。

 

“好。”白布说道,他倾身看向我,让我们的视线就此平视。

 

“发生了什么?”少年用少有的温和的语气问道。

 

原本我已经不再哭了,可是在听到白布说的话之后,已经被克制了许多的委屈不受控制的,再度涌上心头,如同潮水一般。

 

我抽了抽鼻子,眼泪不由自主地再次垂落:“……都没有人相信我。”

 

“我相信你。”白布说道。

 

我怔了怔,茫然地看向他的眼睛:“真的?”

 

可是他都不知道具体的情形,为什么会直截了当地说出这种话呢?太武断了吧。

 

“嗯。”白布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像是他平时摸达摩的脑袋一样。

 

“因为你的品行没有任何问题,我不认为你会主动去做什么坏事。”他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曾经我很讨厌白布那在我看来有些过于恪守规则,不偏不倚的性格,我觉得他一板一眼,只会讲道理,非常无趣。然而,即使他并不清楚事情的经过,他却能够一下子就说中这一切的本质……

 

我的亲人们都不相信我,他们都认为是我做错了事情,唯有看起来最跟我合不来的白布不这么认为,唯有秉持着公允态度的,最客观公正的白布贤二郎相信我。

 

白布从不会偏心任何人,更何况是我。

 

我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大哭。

 

49.

 

白布没有说什么安慰我的话,他只是听我抽抽噎噎地讲了事情的经过,然后肯定我没有任何错误。他还告诉我说,不要去在意那些人说的话,我的存在当然是有意义的。

 

“达摩不就是吗?”白布说道。

 

如果我没有好心地去喂养达摩,也就不会有达摩与白布认识,在白布遇到麻烦的时候帮助了他,从而被收养的后续,更不会有今日它带着白布一路奔跑,找到我的结果。

 

达摩救了我,因为我给过达摩一个家。

 

这是我的善果。

 

我的身体还在为今日的经历而发颤,但是,我不由得想,如果我没有因为哮喘突然发作而倒地,那我也会心如死灰地想要找个地方做些了解我这不被喜欢的一生,比如安静的河边,比如热闹的桥上,我会选择孤独的离开……因为我真的已经心存死志。

 

可是,达摩也许仍旧能够带着白布找到我。

 

我后退了一步,泪眼婆娑着望向眼前的白布。不看不知道,一看我才发现,他看起来可能也就比我好上那么一点,因为他也是狼狈的。少年和我一样,都被汗水打湿了头发,刘海黏黏糊糊地粘在额头上,脸颊被太阳晒得发烫,呈现出微红的颜色。

 

除了在排球场上,我从没见到过这样的白布。

 

“爱”是有条件的,我要一直蹲在一个壳子里,做从不逾越的木偶人,才有可能会被亲人们喜欢。但是,白布说的实话,是需要条件的吗?

 

即使我的身体并没有在今日死去,但我的灵魂已经消失了一回,等同于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倘若它重新复生在我的身体里,那么,我想……

 

贤二郎、贤二郎,我一定是因为你才活下去的。

 

我不能看不到他。

 

“贤二郎。”

 

“嗯。”拿出手帕的少年应了一声,为我拭去脸上的汗。

 

“谢谢你。”我认真地说道。

 

“……没什么。”他说,“只是说了些实话而已。”

 

50.

 

因为不方便带达摩去医院,所以在叔叔开着车过来之后,白布就先带着达摩回家了。倒是他的两个弟弟都跟过来了,见我看起来没什么事,一起松了口气,说是快到吃饭的时间了,二哥突然跑了出去,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他们还给我带了双阿姨的拖鞋,也是白布让带的。

 

我对白布叔叔和两个小朋友表示了感谢,说着说着又想哭。白布叔叔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倒是两个弟弟对视了一眼,纷纷哄我:“姐姐别哭了,再哭下去我的心都要碎了。”

 

“呜呜,我也要跟着哭了啦——”

 

……噗。

 

做完检查之后,白布叔叔让我先去休息区找两个小朋友。只是在我过去的时候,他们两个恰好在聊天。也不知道白布的父母是怎么教导孩子的,这两个小孩的性格和白布相差甚远,他们远比白布要活泼,也更擅长说话。

 

“姐姐应该没什么事吧,贤二郎之前为了防止万一,都在家里准备了她用的喷雾剂,这次终于派上用场了。”

 

……喷雾剂是特意准备的?

 

我怔了怔,一时间没有走上前去。

 

白布竟然考虑的这么周到,真的要好好地谢谢他才对。

 

“我倒是希望她一直用不到,健健康康的呢。不过,还好不是什么‘呼吸性碱中毒’,听说那个很严重,会休克的。”

 

“哇,这么可怕,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词?”

 

“贤二郎说的啊。”

 

听起来是个医学专业性很强的词,没想到白布竟然知道,他对这方面竟然都有所涉猎……真不愧是白布啊,我在心底自愧弗如。

 

所以,白布长大之后是想做医生吗?

 

想象了一下白布穿着白色无尘服的样子,还蛮合适的,但是我们现在还没读高中,白布竟然就已经有所打算了。觉他平时完全没有表现出来啊,除了排球和读书,我完全看不出他还有什么别的在意的事情。

 

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两个小朋友还在继续说话。

 

“姐姐上车的时候,你看见贤二郎回头之后的表情了吗,超吓人的,我从来没看到过他那么生气的样子。”

 

“我懂我懂,我也是头一次见到,我看到二哥在握拳头诶。”

 

……原来他真的在生气。

 

51.

 

“哼,话说回来,你跟过来是因为想让贤二郎给你买零食吧?我跟你说,这次可跟平时不一样,我是自己想去找人,跟平时是不同的。”

 

“我也没说这和平时‘谁先找到姐姐’就能从二哥那里多拿零食的情况一样啊,我当然也是发自内心的担心她,想找到她嘛。”

 

等一下,平时?

 

他们的意思是说,我因为不想回家吃晚饭而在街上游荡时与他们的偶遇,不是巧合,因为他们就是找我?他们的目的就是把我带回去?

 

是白布让他们这么做的?

 

啊,我知道了,恐怕白布知道我不想回家又没钱吃饭,他故意让弟弟们把我捡回去,让我通过辅导两个小朋友的功课,来更心安理得地获得零食。

 

这还真是白布能做出来的事,这人知道我自尊心强,怕我不愿意接受,所以才让我用“劳动”进行等量兑换。

 

……他比我想象中还要了解我。

 

这种了解,不是只有“聪明”,就能够做到的。

 

而且弟弟们提到,白布是突然从家里跑出去的,看来他是因为看到了我慌慌张张的样子,察觉到了异样,所以带着达摩追了过来,这才及时地把我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让我不至于做出更糟糕的事情。

 

贤二郎、贤二郎,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只是因为他公正,所以即使讨厌我,也不能看到眼前的人出问题,就像我当初决定偷偷去喂达摩一样?

 

不,先不说他,先说我。

 

心底突然迸发出的强烈的情感将我吞没,我想,我应当不会再遇到像白布贤二郎这样的人了,虽然我一直都认为我讨厌白布,但事实似乎刚好相反……

 

我好像是喜欢他的。

 

抛开今日,抛开所谓的吊桥效应,抛开他那打动我的笃信,早在我想要成为他能够看到的风景的夜晚,我就已经喜欢他了。

 

只是当初的喜欢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可能只是因为某一瞬我觉得白布贤二郎好温柔,也可能是因为尽管他总是在嫌弃我,但我的确感受到了他对我释放的好意,我知道谁对我有最可贵的关心,即使他确实和我没有特别合拍。

 

但从今天开始,一切不再一样……他毫不犹豫的信任,给予了我前所未有的力量。

 

如果他能够偏爱我就好了。

 

52.

 

除此之外,我心底还有一个关于他的疑问——白布真的是因为要辅导弟弟们的功课,才选择丰黑中学的吗?

 

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但我无法确定,我陷入了动摇。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白布对我……

 

我像一尊雕塑一样凝固在那里,无法思考,无法行动,像是真的休克了一样,直至被唤醒。

 

53.

 

当然,我不可能真的变成雕塑,这实在有些夸张,所以我是被我的闹钟唤醒的。

 

也许是因为昨天家里打来了电话,问我过年回不回家,我才梦见了我最不想回忆起来的这件事,以至于连带着梦到了这件往事里的关键人物,白布贤二郎。

 

……明明很久都没有记起来这件事了。

 

那天回家之后,爸爸妈妈谢过了帮忙的白布一家人,等到“外人”走后,我又被骂了一顿,说我长本事了,居然离家出走什么的。我置若罔闻,躲在房间里开始思考人生,既然白布都想好了长大之后要做医生,那我也要规划我的未来啦!

 

但我没想到是,第二天白布登门造访,他带来了原本喊我要去吃的那些特产,说是爸爸妈妈让他给邻居送上一些。在爸爸妈妈忙着找回礼,并且把我喊出来的时候,白布竟然已经和小泽小声地聊了起来。

 

在聊什么呢?我用眼神问他。

 

白布对我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咦,是让我放心的意思吗?

 

片刻之后,等到爸爸妈妈拿着东西过来的时刻,小泽支支吾吾地开口说道:“昨天……姐姐没有打我。”

 

“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他说。

 

爸爸妈妈因为小泽的话而愣住了,他们没想到小泽会突然这么说,尤其还在外人面前,一时间非常尴尬。

 

我眨了眨眼睛,看向白布。

 

白布却不惊讶,他很矜持地对我笑了笑,虽然没有刻意表现出自得,但我仍旧感受到了少年沉稳的外表之下,心底的些许雀跃。我忍不住想,也许在昨天他听到我的解释之后,就已经想到要如何与小泽谈话,让那孩子来证明我的无辜。

 

感觉心中很柔软的地方,被轻轻地碰了碰。

 

……我好想,每天都见到白布贤二郎。

 

54.

 

不过,我至今也不知道白布到底跟那孩子说了什么。

 

我和白布都没有指望长辈会对我道歉,白布之所以会让小泽为我正名,只是不想看到我一直被误解而已。事实上,他们确实也没有对我道歉,只是没再提这件事罢了。

 

比较可笑的是,大人们在经过这种事情之后,竟然还会以为我会继续爱戴他们,继续我行我素……直到我选了外地的大学,不再回家之后,所有人这才意识到,我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我不再做毫无准备的、仓皇的流浪了。

 

在床上又躺了一会,我想起来,我好久没有询问亲爱的神,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了。因为我早就不再那样迷茫……就连同少时我死去的那一日,我都已经找到了意义,如果我没有和长辈们爆发争吵而选择夺门而出,至少那一天,为了去白布家赴约,为了晚上能和他们一起吃饭,我也要活下去的。

 

如今我已经找到了新工作,最近的生活也还算顺利,不再需要寻找生存的意义。但既然想到了白布,于是我发消息给他,告诉他如果忙到没时间回宫城县,我这里可以收留他。

 

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一起跨年。

 

白布回复我:「你煮面的技术进步了?」

 

隔着屏幕我都感受到了他的嫌弃。

 

哼,之前只是意外啦!再说了,如果要庆祝新一年的到来,晚餐怎么可能这么潦草,肯定要多买些食材,做一顿大餐。

 

白布说可以,他确实因为被排了元旦的值班,没时间回宫城县,到时候能够过来。在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之后,我开始起草购物清单,在列好之后,我忽然想起来上次他来找我的时候,曾经和我进行对话。

 

在他问我是否回家过年的时候,我问他,你是我爸妈请的说客吗?

 

他说,显然不是。

 

其实,我好喜欢他这句不假思索的回答。

 

因为听起来,他是站在我这边的。

 

他偏心我!

 

55.

 

今年的最后一顿晚餐是白布和我一起完成的,他说我实在不放心我那煮面都能煮糊了的技术,所以过来帮忙,顺便还买了果酱做上门的伴手礼。

 

“咦,怎么没买抹茶酱。”我问他。

 

“买了,在我公寓。”白布说道,“等我下次带给你,或者你下次过去。”

 

什么嘛,在我们两个人住的地方来回流动的果酱……莫名有点好笑。

 

虽说是做大餐,但因为我忌口的食物颇多,饮食习惯也比较清淡,跟我一起吃饭,其实挺委屈白布的。

 

“还好,以前我妈妈做饭也是这种类型。”白布说道,“而且你现在的情况也比之前好多了。”

 

从那次我突发哮喘身边没带喷雾剂之后,我每天都会和白布一起去遛狗,因为他说适当的散步和慢跑是有益于改善我的身体。等到白布去白鸟泽住宿时,达摩就交给我和他的弟弟们一起照顾了。

 

来到外地读大学后,白布更是时常分享给我一些注意事项,还有调理身体的方法,他说都是他从论文里看的,随手发给了我。

 

“贤二郎,你这样会让我有一种错觉诶。”我说。

 

“什么?”白布正在清洗碗碟,听到这话,他没有回头,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我开玩笑道:“我会以为,你之所以念医科大学,其中有一部分缘故在于我呢。”

 

白布的身形顿了顿,他将最后一个洗干净的盘子放到了架子上,回头看我。

 

“我没有否定过。”他说。

 

“……”

 

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上正在播放红白歌会的直播,但在这一刻,世界被按下了消音键。

 

56.

 

明明是阖家欢乐的跨年夜,我和白布却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即使有被放低了音量的歌会直播作为背景音,我仍旧感受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既视感。

 

完全不像是要互诉衷肠,倒像是要同归于尽。

 

……不行,我受够了,我今天必须要摊牌!

 

我清了清嗓子,对白布说道:“贤二郎,你还记得吗,在读高中之前,我们曾经大吵一架。”

 

“当然。”白布说道,“某人无理取闹的次数那么多,那一次是最严重的。”

 

是挺严重的,那次我们很久都没有说话。

 

“可是,贤二郎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生气吗?”我问他。

 

“……不知道。”白布选择了诚实的回答,虽然他皱眉的样子,像是看起来因为这个问题而感到懊恼。

 

聪明如白布贤二郎,也会因为完全猜不到我的思路而苦恼,他虽然是能讲道理的人,也比较擅长沟通,但面对当时几乎被情绪支配了的我,他感到非常无力。

 

“你看,你当初都没有问我。”我指责道。

 

“因为你当时在发疯。”白布不甘示弱地说道。

 

我们俩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一会,还是我把话题又捡了回来:“好吧,我实话告诉你,我是因为你要去白鸟泽我才生气的。”

 

“……你本来也不想继续和我同校吧。不过你不用想太多,我可不是为了避开你才专门挑了一所你考不上的学校才去的。”白布嘀咕道。

 

我倒是知道他为什么去白鸟泽,因为他看到了牛岛若利的比赛,想去给牛岛学长托球,这一点我能理解。

 

没错,在关于高中的选择上,我和白布出现了分歧。

 

在初中三年级时,我的成绩突飞猛进,虽说比不上白布,但也已经算是名列前茅了。因为我决定升学去麻衣学姐所在的青叶城西,那所学校并不是很好考,所以为了追随麻衣学姐,我不得不把成绩提到能勉强考入青城的水准。

 

除此之外,我的社交情况也有了很大的改善,在最后一年里,我完全融入了新班级,和周围的同学们相处的都很愉快。即使我仍旧会推掉一些我不想参与的事情,但不再会有人觉得我不合群。

 

青叶城西的排球部也很有名,我以为白布会跟我去同一所学校,而且他以前跟我提过一句,觉得青城的及川学长是天才,还蛮厉害的。

 

我气的不是他没去青城,我支持他去追求他的理想,他总不可能为了迁就我而总是和我在同一所学校。其实他去别的学校都可以,但偏偏是白鸟泽!

 

虽然白鸟泽也可以,但白鸟泽的排球部是住宿的!

 

而且我毫无准备,在我开开心心地以为我们会读同一所高中的时候,我突然得知了我无力改变的真相,简直是迎头给我泼了一身冷水。

 

“我知道。”我回答他,我知道我考不上白鸟泽,不用再强调了,可恶。

 

“你说的都是你以为的。”我不高兴地说道,“你以为我已经有了正常的社交,你以为我等到高中后有麻衣学姐照顾,你以为我不再需要你陪着了,所以你就放心的去我根本考不上的白鸟泽,直接把我撇开了,完全没问过我是怎么想的。”

 

白布怔住的表情告诉我,我说对了,他真是这么想的。

 

自以为是的聪明人!

 

虽然问了我,我也考不进去白鸟泽,但是,我至少可以做好心理准备啊。

 

“……什么准备?”白布迟疑道。

 

“不能每天再见到你的心理准备。”我轻声说道。

 

那时候的我,每天见到他才能活下去。

 

“贤二郎,我想每天都见到你。”

 

57.

 

白布不说话了,看起来他聪明的大脑已经出于了当机状态。我猜他一定觉得我疯了,在说疯话,毕竟我们明明是互相讨厌的青梅竹马,怎么就突然进行到了我没有了他会要死要活的阶段?这听起来可太怪异了。

 

事实上我也清楚,初中时我对白布的感情可以说是病态的,有些畸形的,没有谁是一定要为了某个人才能活下去的,我过于依赖白布贤二郎了。即使他没有察觉到,即使我的喜欢没有对他造成负担,但万一他不喜欢我,万一他跟别人交往了,这对于将希望都系在他身上的我而言,简直是天塌一般的灭顶之灾。

 

我应该去改变这样的状态。

 

所以我才去进行我之前不愿意做的社交,去改变我对他的精神依赖。在那些不喜欢我的亲人之外,我也想感受到爱,来自他人的爱。

 

但我这种状态全都是被他纵容的!

 

倘若我完全不知情,倘若白布又是真的绝对公正,他要么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好,要么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嫌弃,我也不会跟他大吵一架。

 

可偏偏我不是,他也不是。

 

我恰好因为听到了他的弟弟们的对话,隐约推断出白布贤二郎这个人对我很不一般。

 

那个少年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实际上在默默地用心,明明他不能完全明白我的想法,明明我们在性格上不是绝对合得来,不是绝对默契,可是,他在尽力地去理解我。他用他能做到的方式去对我好,无论是让我通过辅导弟弟们功课来得到零食的这种有尊严的方式,还是小时候他告诉我,我不必合群。

 

他在做他不应该做的、他不擅长做的事。

 

……明明好像喜欢我,却又一声不吭地就把我抛下,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我都已经习惯有家了,但又让我去流浪……难道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这可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演完就能若无其事的抽身的!

 

所以,在这样复杂的恼怒下,我既无法逼出他的表白,又碍于自尊心没办法把我的依恋说出来,于是我们从讲道理进化到吵架,我很难不说出什么过激的话。

 

其中有一句,我猜是白布很久都没有联系我的原因。

 

“我最讨厌白布贤二郎了!”——在高中开学之前,我对白布大喊道。

 

直到这一刻,才知道自己不幸被弟弟们卖掉的白布完全愣住了。

 

沉默了好一会,他才开口说道:“我以为,你是讨厌我的。”

 

啊啊啊,又是他以为!

 

58.

 

“你不是一直很自信吗?”我微恼着说道。

 

我要是真讨厌他,我为什么会信任他啊,我是那种讲道理到“信任”和“讨厌”完全不冲突的人吗!为什么在这种事情上他不能自信一点呢?

 

“……别说了,你别说了。”白布也被我说恼了,他的自尊心也很强,让他承认自己不自信的事情,确实也有点要命。

 

我终于说出了让他难以回答的问题。

 

白布咬牙切齿地说道:“还能是因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

 

“那就交往啊!”我喊道,“我从初中就开始喜欢你了!你就是因为喜欢我的程度没有我喜欢你那么深,所以才一直没承认的吧!你这个懦夫,胆小鬼!”

 

“闭嘴,我的喜欢明明表现的很明显,我们全家都知道,连你弟弟都在我回家过年的时候问过我!只有你是个任性的笨蛋,以为我绝对公正——”白布突然噤声。

 

啊。

 

我睁大了眼睛看他,这一点我倒是没想到。

 

很好,这是什么自暴自弃式表白。

 

白布长舒了一口气,死死地盯着我。

 

“能不能别说了。”他说,语气里莫名有种恳求的意味,“心脏都要爆炸了……别让我回想起来,我到底在做什么蠢事。”

 

“……原来贤二郎这么偏心我啊。”我倾身向他,笑眯眯地说道,“能不能,让我感受一下我被爱着呢?”

 

白布没说话,他气到极点,反而笑了一声。

 

“嗯,”他把我拉了过来,略带恼火地亲上了上去,“你可以感受到明年。”

 

59.

 

达摩不倒翁……很可爱。

 

这是白布对我的第一印象,其实,他在跟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我有点可爱,尽管他确实取笑了我,但也确实帮我解了围。

 

而且,如果他真的讨厌我,那他早就无视我了。

 

白布解答了我之前的疑惑,我一直没想明白,白布是如何发现我潜藏的不安的,原来他在我提到“有吊牌的狗,就不是流浪狗了”的时候,微妙地感受到了我对小狗的共情。人是人,动物是动物,人怎么会莫名和动物共情?

 

在不安些什么呢?他想。

 

“你们以后出门遇到邻居家的那位新搬来的太太时,记得要小心一点。”妈妈叮嘱弟弟们,得到了“为什么呀”的疑问。

 

白布并不是跳脱的性格,所以这条嘱咐和他无关,但他还是支起了耳朵听了一下,因为这和那和我有关。

 

“她怀孕了呢。”

 

所以其实在白布去见那些被喂养的流浪小动物之前,白布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是,他不知道这会成为一种不安,因为他的家庭情况和乐融融,因为他自己也有两个弟弟,他和他们的相处还算和睦,也没有因此缺少父母的关心。

 

他想不明白,就试探地问了妈妈,于是得到了“那孩子和贤二郎是不一样的”这样的回答。也是在这时候,白布这才得知,原来我的身体很不好,还有先天性的疾病。

 

可是他还是不明白,就算身体不好,去医院治好不就可以了吗?至于专门去生第二个健康的小孩吗?

 

“哮喘是没办法被根治的。”妈妈回答道。

 

没有医生可以做到。

 

……因为没有办法做到,所以就应该生活在随时被丢掉的恐惧里吗?

 

白布很不赞同这种观点,但他大概意识到了,对方觉得她的处境很差。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发现了这种情况,却不去改善,至少在学校里正常和别人交往吧,万一在学校里也被人欺负,岂不是在家和学校都很可怜?

 

不过,他没办法改变别人的观点。

 

只是莫名其妙的,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于是,他决定在初中时也去丰黑中学念书。

 

如果读同一所学校,即使发现了不对,也能够帮上忙吧。

 

60.

 

果然,白布选择丰黑中学不只是因为家近,有一部分原因在于我,如同他确实也想做医生,但还是有一部分原因在我一样。

 

我问白布是什么时候喜欢的我,他说是收养达摩的那次。事情的经过其实就是他说的那样,很简单,他遇到了勒索,小狗帮助了他,于是他决定收养达摩。

 

但就像我之前隐约感觉到他没说全面一样,他避开的是他的想法。

 

白布很理智,他说即使他帮我,但他内心里还是不赞同我的做法。流浪小动物那么多,我的做法是杯水车薪,是没有意义的。而且最好笑的是,他居然也跟着做没有意义的事情,还因此倒大霉,被不良们勒索了。

 

瞧,这就是做没意义的事情要付出的代价……

 

然而,达摩出现了。

 

他想,他输掉了,因为他眼底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在这一瞬间被证实是有意义的,他只是不能去直视……不能去直视和他不一样的、他不理解的个性与想法,不能去直视那种纯粹温柔的心意,以及他心中已经异常了的、带有偏向的天平。

 

“只有这一次而已。”他强调道,“而且那个时候也只能算是好感。”

 

“……你怎么在这么奇怪的地方被我打动了!”我震惊道。

 

好感升级到他自己盖章的喜欢,正是我和家里爆发吵架的那次,他无意间瞥见我慌慌张张地跑出去,直觉事情不对,于是带着达摩追了过去,临走时还没忘记拿喷雾。

 

“那通电话。”白布深吸了一口气,“在我很着急地寻找你的时候,我接到了你的电话。然而,电话那边除了你的喘息声,我听不到别的声音……你没有回答我的任何问话,我只能听到你不正常的呼吸,什么也做不了。”

 

太可怕了,那样无能为力的事情他不愿意经历第二次……如果不是达摩顺利地找到了我,他简直要因为这件事而急疯了。

 

是什么、是什么让他喜欢的女孩子变成这样的?

 

他真的很生气,在看的我狼狈的模样之后,在听到我的解释之后,他的愤怒愈演愈烈。只是他看起来总是镇定自若,所以勉强还能收住。

 

“我并不是讨厌猫狗,也没有什么洁癖。”白布说道,“只是因为我知道你身体不好,所以很担心它伤害到你。”

 

他连猫咪抓我一下这样细微的伤害,都提防着,然而我的亲人们,却这样对待我……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后悔莫及。

 

那么,他能做些什么?

 

61.

 

白布贤二郎这个人,从来都不是绝对公正的。

 

他就是偏心我。

 

比如他问我之前是否要回家过年,是因为我的回答决定了他要不要主动选择不被大家青睐的元旦的值班。

 

我的回答决定了他的去留。

 

62.

 

我其实有些记不清那次吵架之后我们是怎么和好的了,大约是两个人都别别扭扭地低了头,说着“我才不是要跟你做朋友呢”之类的话,又恢复了联系。后来,我们在三年级的假期一起冲刺学习,考到了同一个城市读大学。

 

白布的话也没说错,他对我的喜欢真的还蛮明显的,我应该更自信一点,而不是怀疑自己自作多情。

 

“高中的时候,天童学长就问过我,我的手机壁纸是跟谁的合影,是不是和女朋友的。”白布说道,“你明明也见过的。”

 

就如同现在一样,多年以来,白布的手机壁纸都是我们俩的合影。

 

“你肯定回答说,是一个不让人放心的笨蛋吧。”我哼了一声,我还不了解他?

 

相较于白布对我的喜欢,我对他的喜欢似乎表现的不太明显,我从他这里汲取了很多的力量,但我好像并没有给他提供什么。

 

“有的吧,我们输给乌野之后,你不是拐弯抹角地跑过去送了果酱吗。”白布说道,“轻井泽的特产,很贵的一瓶……不知道攒了多久的钱才买的,平时自己都不舍得买吧。”

 

其实我和白布本来都以为,喜欢的人应该是绝对合拍的类型,很合得来的灵魂伴侣,自然是很好……但是白布,即使他不能明白我一些细腻的、莫名的想法,即使我们的思维很不一样,可是他在很努力地想要做些什么。

 

我们思维不同,其实他没有那么理解我,但他能注意到我的变化,他能陪着我,他我会尽力做他能做到的……他不愿无能为力,只做旁观者。

 

正如同我送给他的果酱一样,我也是这么做的。

 

是如同水晶一样的,纯粹的、宝贵的、真诚的感情。

 

63.

 

“我真的很喜欢贤二郎。”我认真地说道,“从今天开始,请让那些美味的果酱结束它的流动吧,不要在你家和我家之间放来放去了,以后就固定住在我这里,好不好?”

 

还有还有,等到下一次假期,我们可以一起回宫城县,去宠物陵园看望达摩……总之,我们要做许多许多让我们感到快乐的事情,这才是最基本的存在的意义。

 

“只有这些吗?”白布问道。

 

嗯?还有什么?我窝在他的怀里,抬头看他,发顶蹭到了他的下颌。

 

“以后你也不用再流浪了。”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又亲了我一下,突然笑了:“这什么,安全喂食点……”

 

干嘛干嘛,我可不是小动物。

 

“不如在我下次拿戒指来的时候,跟我组建一个家。”白布在我耳边低声说道,虽说是商量的语气,但却已经有胜券在握的自信。

 

“好呀,贤二郎。”我说。

 

END

 




*这篇也写了好久好久,结尾我也要说点小作文,希望你能看看!


  • 【简单讨论一下主题】

 

1.默契合拍的情侣是最好的,青梅竹马自带这样的属性,但是,如果是互看不顺眼的呢?——起初是想写这样一个故事,明明看起来合不来,可是却依然互相产生好感,依然被打动……哇,多么神奇又美好啊。

因此在性格的设置上,白布和女主是很不一样的那种,从流浪小动物的那个剧情里,很明显可以感受到两个人思维的差异。

2.又是关于女主,本篇对女主的原生家庭进行了刻画。即使家里没有第二个孩子,是独生女,从小到大,我们也可能会经历被亲人怀疑、不被信任的时刻,如果在这种时候,能被坚定的信任……是朋友或者爱人都很好。

此外就是,关于生活的意义。真的越长大越容易迷茫吧,不过在看到一些生活里存在的美好的事情时,还是会感受到哇真好啊。做让自己感到快乐的事情吧,这就是意义。

  • 【关于白布】

又来了,我不知道这个白布是不是你心里的那个,毕竟他在原作里的出场剧情不多。但绝对是我心里的那个(自信)

从白鸟泽之战可以看出,白布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不同于濑见,他愿意做最收敛锋芒的,最服务于队伍和牛岛的二传手,不炫技,而是最初最正确的选择。我感觉他是蛮典型的intj男,是非常非常典型的聪明人,因此,这就是我一贯的恶趣味——理智的、很少失控的人,遇到会打乱他生活的人,纵容一般的改变。

其实这篇文的细节非常多,因为直到结尾之前,我都没有给过白布的视角,全都是”我“在先入为主的“白布讨厌我”的基础上,所展现出的情节。

我自己非常嗑的就是在关于是否回家过年那里的讨论,白布他在很多细枝末节上表现出喜欢,即使他的外在看起来是嫌弃的,他也没有什么脸红、心跳的剧情(他就是这么稳啦),但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一个独自在心底地动山摇的人(笑)

我写的时候心情一度是:别太爱了(?)贤二郎。

最后一点私心:这篇我其实纠结了一下写谁来着,贤二郎这个名字用日语读起来真的太黏糊太可爱了,所以最后写了白布。

  • 【最后】

哇,这段时间我一直想说,为什么我的一发完越来越长了啊,每个我都觉得这一定是极限了吧,从木兔开始就是这样。结果天童比木兔那篇长,日向篇更长,赤苇篇我心说不可能了,白布篇又超越了……

我真的把细节写的太细了,可能有些详略不当。但是呢,我朋友说汉堡去掉菜叶也很厚,是我的故事本来就厚(笑)

反正不会更长了,我也没想好下一个人写什么,随缘吧。

最后谢谢你能看完这个故事,毕竟它真的太长了,我又不愿意分上下篇。希望你能够写一点你看完之后的感想,无论是对故事,对女主,对白布,还是对你,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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