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有暖

【及川彻BG】月曜日之海 20

*原创女主

20.

 

警视厅灯火通明。桥户家的案子牵连甚广，收网当晚就开始审讯。尽管桥户本人还在挣扎，表示他什么都不会说，扬言有事情请去找他的律师，但警方已经从心理防线脆弱的桥户太太那里取得了突破，他们得知了一件与明日海有关的旧事，尽管所有人对此都始料未及。

 

难怪在父亲病重想要看到她结婚的时候，桥户家会适时出现；难怪桥户本人看她的眼神非常奇怪，不像是才认识她一般……明日海之前猜中的桥户家想要以婚姻的形式将她软禁阻止她继续查案的想法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而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桥户早就在她读高中的时候就盯上了她，在2012年的新年参拜的偶遇之后——

 

“那些照片……”她恍然大悟。

 

如果是家境非常富裕的桥户家，完全可以迅速地做到在发觉儿子犯罪之后，立刻把他送出国躲避风头的应对。在此后也可以动用金钱、人脉关系帮他打理好后续事宜，让他从国外留学回来时再无后顾之忧。

 

没有人再追查当年的这个小小的案件，就连明日海一直以来也无从得知逃走的嫌疑人的名姓，然而当年案件的始作俑者却一直在背后注视着她……

 

真是“长情”的令人恶心。

 

管理官体谅明日海这段时间的辛苦，也设身处地地认为她暂时不想面对桥户家这群人渣，于是给她批了两天假，让她好好休息，先把手里的工作移交给同僚。

 

“不用担心。”管理官说道，“即使他们找律师帮忙，我们手里的证据也足够起诉这些人。”

 

于是明日海回办公室整理手里的文档进行工作交接，而在见过审讯室里提及明日海时破口大骂她不安好心的桥户太太之后，同事们都感叹七尾实在太辛苦了，为了案件居然跟这家人谈婚论嫁……再加上这个案件她一直在跟进，出力颇多，所以对于管理官的决定，同事们都没有什么异议。

 

有人敲门唤她：“七尾，能来一下吗？”

 

明日海抬头看过去，发现是搜查一课抢劫犯罪搜查一系的月见警部。两个人打过交道，关系还不错。

 

“怎么了？”她立刻迎了过去。

 

“因为事不宜迟，所以我们今晚就请了一些证人来协助办案。”月见拉着明日海走到走廊里，小声地说道，“还记得你查到的那个仓库吧，上次那个提供线索的小妹妹想见你。”

 

“嗯？”明日海不明所以地看向月见。

 

“她写完证词后执意想知道这个案件是不是你在跟进，毕竟当初任谁都以为这只是一桩‘普普通通’的企业贿赂案……要不是你胆大心细，案件不会进展到这个地步。”月见解释道，引她走到一间会客室，“小妹妹，七尾警部到了。”

 

坐在会客室里瘦弱的小姑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红着眼睛看向明日海：“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了，我实在是……没想到您会把我之前说的事情听进去，明明爸爸妈妈都以为是我在胡言乱语，都没有人相信我。”

 

“听月见姐姐说是您去找管理官提出的质疑，执意追查了很久，甚至不惜拿个人的幸福去冒险……”

 

“我、我……真的非常感谢您！”她向面前的明日海鞠躬。

 

明日海凝视着她，仿佛看到年少时被父母误解的自己。

 

“感谢您没有放弃，谢谢您愿意相信我、愿意帮助我，谢谢！”

 

明日海走上前，将她拉起来，然后温柔地揉了揉女孩的头发。

 

“是我该谢你提供了线索才对，你不用谢我。”她说道，“我就是为此……”

 

“才成为警察的啊。”

 

因为小时候在千叶县就被警察解救过，因为来到宫城县后被细心地交番的小姐姐包扎过手指，因为在十六岁时被父母误解与责备……所以，她想要帮助像这个孩子一样的人，想要帮助当年那个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底的，那个坚强的少女。

 

谢谢你一直在奔跑啊，明日海。

 

「第20话 回响」

 

通过问题成功试探出及川彻根本没有留意电影剧情的少女顺势得出了结论，她想，看来这人十分在意此前的“意外”。只是不知道他在意的是“不小心发生的吻”这个举动本身，还是在意做出这个举动的她——

 

是无可替代的对象，还是任谁都可以的暧昧？

 

应该是前者……毕竟他一直不好意思跟她说他要去阿根廷，怎么看都会觉得十分古怪。倘若及川彻像告诉岩泉学长那样直接告诉她，反而说明他真的坦坦荡荡。

 

可他犹豫了，他纠结了许久。

 

哪怕这人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心虚，哪怕他应该因为她早就不止一次地表明过她的态度，知道她会跟岩泉一个反应。他理应知晓，七尾明日海跟及川彻身边的所有人一样，她会支持他这个看似乱来的举动。

 

从一开始，她就比其他人更坚定地信任着他。

 

但他还是犹豫了。

 

毫无回应的爱情的确很难让人坚持。明日海之所以会锲而不舍地喜欢及川彻，除了她不会轻易放弃的性格原因使然，还有及川彻对她而言，他不只是所谓的“暗恋对象”，他在她的人生里具有多重意义。

 

如果不是及川彻，她可能会浑浑噩噩地在父母的安排下度过一生，她绝不会知道理想有多么动人……而且，谁说及川彻对她毫无回应呢？只是他自己未曾察觉，一直以来都在心底拿她对标岩泉这位挚友，以为他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他对她有着天然的好意。

 

越到这种时候，明日海反而越冷静。她固然会因为得知及川彻要去阿根廷而感到错愕，会因为此前不小心的亲吻而慌乱，可她连及川彻当初近在咫尺的试探都能顶住，还亲眼看到过他答应早田学姐……

 

电影的时间那么长，难道还不够她镇定下来？

 

实话说，她从一开始就不倾向于在现阶段捅破这层窗户纸，她从来就没期待过跟现在的及川彻交往。因为在明日海看来，这样做不会通往理想的走向。

 

首先，及川彻去阿根廷的现实无法改变，一直以来他的选择都是排球。如果她现在吐露心意，他虽然会区别于其他表白的女生，而严肃看待此事，但结果恐怕会认为跟她交往等同于耽误挚友——他必然会婉言拒绝她。

 

其次，及川彻虽然对她颇有好感，但他还没到完全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情的地步，一直在似懂非懂呢。所以就算他同意跟她交往，他们很快就会步入异国恋，异地一旦出现矛盾，无法及时解决……倒不是她对他们的感情毫无信心，只是她真的没有必要去增加这种风险。

 

毕竟一旦分手，那只会连现如今的关系也不如。

 

所以明日海的设想是，她尽量考一个在地理位置上距离及川彻较近的学校，那时他们都在异国他乡，很容易生出相依为命的心情，以往再普通的见面等到这个时候都会变得很不一般。在阿根廷历练过的及川彻也会变得更加成熟理智，更容易直面自己的内心，两个人的关系也会更加稳定。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出国，如果她没办法出国……少女不禁思索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

 

及川在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明白什么是爱情，他去那边是为了追求理想，刚去阿根廷人生地不熟，前几年肯定不会轻易谈恋爱。这么一想，就算她本人过去了，要是及川彻铁了心搞事业，近水楼台也没什么用嘛！

 

何况她知道，挡在她面前的问题有很多，比如父母的反对，比如她执意出国所需要经济来源，还有如何挑选可以帮她实现理想的学校……这些问题在未成年的明日海面前，都犹如天堑一般，可以轻易地将她跟及川彻隔开。

 

可是，如果她工作了呢？在经济独立之后，这些问题是不是就简单多了？这些状况能拦得住十七岁的明日海，难不成还能拦住二十几岁的她？

 

大不了那个时候她再去追及川彻。

 

她相信她自己，她相信未来的她会变得更好，这些曾经阻拦她的困难，在未来都可以全部迎刃而解。

 

不过这些都只是她目前对未来的设想，既然及川彻要去阿根廷已成定局，那么她还能做点什么呢？明日海想了想，忽然抬起头，叫住了神游天外的少年：“彻君。”

 

“嗯？”及川彻停下脚步，看向他所熟悉的挚友。

 

明日海明知故问道：“阿根廷跟日本，相差很多个时区吧？”

 

“是的，相差十二个小时。”早就做过功课的及川彻回答她。少年下意识地有些困惑，小七为什么忽然问这个呢？

 

夕阳橘色的光笼罩着少女，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泽。及川彻注视着她，微微有些恍惚，只觉她今日也格外温柔。

 

他不知道其实她经常这样望着他，只是他总是在看别处——而在这时，明日海对他笑了笑，目光似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大洋彼岸的，未来的另一个及川彻。

 

她虽然活在当下，却总在眺望和奔赴更遥远的未来。

 

少女轻声说：“那你记得在12月31日的中午十二点，跟我打电话说‘新年快乐’哦。”

 

后来及川彻回想起这个要求，发觉小七虽然很少对他索要什么，可这个要求其实颇为任性。毕竟无论时差如何，在新年这个重要的时刻，他都应该与家人进行通话……小七不会不知道这点，可她却要求他打给她。

 

他当时在想什么呢？时隔八年，及川彻慢慢回想起来，记忆逐渐变得清晰。

 

啊，那时他只觉微微错愕，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因为很显然，小七很轻易地就接受了他去阿根廷的事实，她没有责备他的隐瞒，也没有逼迫他去面对他当时动摇的、不安的内心。

 

她只是提出了一个他能够做到的，有关于“新年快乐”的要求，这没什么。反正在国内的时候他们也会这么做，现在只是换到了阿根廷而已；反正他可以提前跟家人说新年祝福，他们不在意这些，这真的没什么——

 

小七总是会理解他，哪怕去阿根廷的决定，他早该告诉她。

 

明日海其实没有及川彻想的那么单纯，事实上她一直都是个狡黠聪慧的女孩。对她而言，这句话并不是简单的要求——这是她在木已成舟，而未来未知的情况下，所能做出的最后的试探。

 

她知道及川彻出国后他们仍旧会保持联络，可是他到时候要忙着在阿根廷站稳脚跟，而她也要忙着升学（因为突然改变计划，她还不知道要考到哪里），到时候他们的联系肯定不如现在紧密……

 

所以这是她在投石问路，以退为进。

 

她不会去刻意提醒及川彻给她打电话，这完全要看他的自觉性，要看他是否会念着她——这个人曾经记错过她的生日，那么这次她所说的话，他会记在心底吗？

 

答案在不久之后揭晓。

 

及川彻记得。

 

在日本2014年1月1日的零点，来自阿根廷2013年12月31日中午十二点的电话拨了过来。及川彻刚结束训练，前一刻他还在因为练习中没听懂队友的西班牙语而深感懊恼，后一刻就因为明日海接通了电话，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他立即更换了语气，同她笑着说——

 

“小七，新年快乐。”

 

“怎么样，及川大人信守承诺吧？”

 

那一刻，曾经因为无法前往南美而放弃葡萄牙语，放弃了巴西圣保罗大学而感到难过与无力的明日海，忍不住笑了起来。

 

“新年快乐。”她说，“等到阿根廷零点的时候，我也会这样对你说。”

 

原来念念不忘，会有回响。

 

及川彻离开日本的那天是个月曜日，明日海没去送他，只是在此之前要走了那个“阿根达斯基金”的储蓄罐。及川彻很大方地让她把钱都拿走，反正他也用不到了，对此他收到了少女的一个白眼：“别讲得里面好像有很多‘硬币’一样！”

 

在他离开之前，明日海把储蓄罐还给他，并叮嘱道：“这个储蓄罐你要放在家里好好保管，等到你回来之后，我还会再来找你征用这里面的硬币哦！”

 

……等他回来？

 

及川彻品味着“回来”这个词，突然觉得阿根廷好像不是在地球的另一端，而是就在宫城县的隔壁。

 

在机场候机时，他给明日海打电话，开玩笑道：“小七，你都不来送我，好让人伤心啊！”

 

“肯定有很多女孩子来送你，不至于给我打这种电话吧……”明日海翻着手边的西语书，不客气地说道。

 

“诶，可我离开的日期没告诉别的女孩子，只告诉了小七哦。”

 

“……及川，你活该没有女朋友。”明日海突然说道。

 

及川彻：？

 

“太无情了！这个时候不应该祝我前程似锦吗！”他委屈地控诉她。

 

“虽然我不会去送你，但如果你哪天回来，我有时间的话会去接你。”明日海说道，“记得好好看我整理的西语笔记，有什么问题就在Line上问我，听到了吗？”

 

及川彻感动道：“所以哪怕我在阿根廷没混出什么名堂，小七也会来接我吗？”

 

“……”

 

“小七，你竟然犹豫了！！”

 

“因为你不可能混不好，给我自信点啊！混蛋及川！”

 

坐上飞机，及川彻隔着玻璃看机场，看日本，看这个他生活了很多年的国度。他即将起航，与他的少年时代告别，远离他所的亲人朋友，他将飞过辽阔的海洋，前往未知的地方。

 

这是一个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任性的选择。相较于天才，他缺少得天独厚的优势，为此他迷茫过，动摇过，但最终还是因为热爱，因为不甘，因为亲人朋友的支持，他坚定地选择了遥远的对岸。

 

这条路会很辛苦。

 

可是，后悔会更辛苦。

 

及川彻靠在座位上，想起了那场电影里他唯一记住的情节。

 

男主角的确在意女主角，只是他自己不知道那是青春期会对异性产生的躁动，还是命运一般的“非她不可”。因为不想对那个女孩有一丁点的“不公”，所以他暂时选择追求理想，把一切交给最公正的时间来评判。

 

及川彻想，他对小七确实有超乎挚友的好感，他清晰地知道，小七与小岩是不一样的。但他不清楚那是不是真正的“喜欢”。如果他弄不清楚，如果他还没有学会“爱”，那他就不能对明日海说些什么，更不能对她承诺什么。

 

因为那太轻佻，太不公平。

 

他的小七，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她值得被完整的、全心全意的爱所对待。

 

她值得更好的男孩。

 

现阶段的他，完全不合格。

 

而且一直以来，这都是他单方面在困扰，根本没有证据能表明小七喜欢他啊。这么一想，他这些烦恼其实相当自作多情诶！

 

所以，就让他先向前奔跑吧，然后……

 

把一切交给时间。

 

等到他做出一番成绩，等到他可以付出那样全心全意的“爱”，等到他能够发自内心地觉得比起天才来说并不差些什么的时候——如果到那时他还抱有当初那样的心动，那就说明他对小七的感情，不是青春期时正常的生理反应，而是独一份的喜欢。

 

假如那时候小七还没有男朋友，那就请允许他说一些听起来非常混蛋的话吧。

 

在云层中睡过去之前，及川彻想，怎么可能啊……小七又不是他，怎么可能会一直单身，这些都只是他在痴人说梦。

 

即使七尾明日海说她只是反射太阳光的月亮，可是在他心里，她自己就会发光。

 

她是比他还坚定的，总是会照耀他的太阳。

 

他的太阳。

 

**

 

及川彻盯着屏幕上的邮件怔了许久，这才回过神来。

 

小七当年……她居然真的喜欢他？不是他单方面在庸人自扰？！

 

虽然在听到七尾太太说出小七曾经考虑过巴西圣保罗大学，曾经自学过葡萄牙语时，及川彻有猜过这件事是不是跟他有关，可他真没自以为是到认为明日海喜欢自己。

 

毕竟那可是小七啊。

 

直到看到这封邮件，他才得以确定。

 

等一下，那这么看来当年的他简直太混蛋了吧，他居然在小七喜欢他的时候，跟别的女孩子交往，还非常愚蠢地去试探过她……而且目的还是为了让她不要喜欢自己！

 

小七那时候只怕会觉得他有病吧？

 

可他已经如此过分了，小七居然喜欢他，她喜欢他什么呀？那时候的他感情上可是绝对的烂人啊，是他自己都嫌弃的轻浮男！是仗着不懂什么是爱情就很随便地跟女孩子交往，收人家礼物的混蛋诶！

 

但是换个思路，小七连当年的他都能接受，而且理智如她，竟然想过要为了他去更改人生计划……虽然没有得以实行，可这足以证明，她是真的很喜欢他。

 

那现在呢？

 

他所认识的明日海可以被胁迫，但不会屈服，她不可能因为这个透露着古怪的桥户家就搭上她的梦想、她的自由。而且他问过当初跟她关系不错的花卷和小青井，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她真的心甘情愿，身边的朋友不会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及川彻可以确定，明日海肯定不喜欢桥户，这桩婚约……疑点颇多。

 

依他看，她之所以选择桥户，除了应对父母，可能还有更深层的、他所不知道的原因。而且这同时说明，她此前是单身，因为她没有合适的男友可以担当这个应付父母的重任，不然根本轮不到桥户出场。

 

理智回归，及川彻觉得有必要跟小七聊一聊。

 

他知道，他不用再去思索他的心意如何。

 

TBC

下章正文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