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有暖

愿我赠你温暖,愿你所愿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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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七/莎丽中心】寻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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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系解禁稿,感谢邀请。莎丽中心,有原创人物,无cp。


听说西域有古国,听说西域有无价珍宝,粒粒风沙上都融着金粉,每年都有许多人来这里寻宝。正在策马疾奔的年轻女郎此行的目的同那些寻宝者也有几分相似,旁人寻宝,她来寻玉。只是古国和珍宝她都没见到,倒是风沙卷到身上,日光之下看起来像是贴了一层金粉。许是这般以讹传讹,才引得无数人前仆后继地来此寻觅,甚至不惜为此付出性命。


午后天色越来越暗,不止是行人,马厩里才栓好的骏马似乎都预感到了什么,它和同伴们一起不安地甩动着马蹄,发出阵阵嘶鸣,试图提醒主人尽快止步,结束这场旅途。


然而年轻女郎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秋风吹开了她斗笠上的面纱,地上卷起的烟尘模糊了远处的风景。只沉默了一瞬,女郎便头也不回地踏入了眼前这所孤伶伶的坐落在黄沙之中的客栈。


客栈位于小镇的外围,要走上许久,才能看到人烟。趴在桌子上打盹的卖酒郎君被推门声惊醒,他原以为是风吹开了木门,没想到竟是位客人,他揉了揉眼睛,对后厨喊了句“客至,煮茶”,便匆忙上来迎接来客,“女郎,需用些什么?”


“随意吃些东西,然后将水囊灌满。”女郎撩衣坐下,露出腰间的佩剑。


“好嘞。”卖酒郎君应道,他擦了擦桌子,请她稍候,“不知女郎独行去往何处?西境风沙太大,仔细着吹伤脸颊。”


“哦?”女郎未摘斗笠,但面纱下的一双灵动的眼睛却是滴溜溜地转了转,她抿了抿干涩的唇,笑了笑,“多谢店家提醒。”


见她回答滴水不漏,卖酒郎君叹了口气,去后厨提茶了。也不怪他失望,毕竟他生长在边境,与中原来客的接触屈指可数,所以他自然无法从女郎腰间的佩剑判断出她的身份。若是地处中原,定能有人从女郎曼妙的身姿和她的佩剑确认这位来客的身份——她正是七剑传人,紫云剑主莎丽。


然而就算郎君见多识广,可那紫云剑主远在天门郡,任谁也想不到她会千里迢迢来到玉门关外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啊——别说他想不到了,就是七剑其他人也想不到。


铲除魔教后,七剑平日也都各忙各的,只在过节之时相聚,毕竟江湖上总有些不平之事需要侠者前往。前日小神医来信说他又去往某处采药,期间遇到了不少事情,莎丽便动了些许心思,想要出门游历,做个一两年的游侠,说不定她还能从中领悟什么,剑法更进一步。但她又舍不得让重建的金鞭溪客栈关门,最后还是寻了可靠之人帮忙看管,这才匆匆动身。


“若是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定以为我疯了。”莎丽小声嘀咕道。罢了,且不说没人知道她在这里,她又不是没疯过?当初马三娘害她右手无法练剑,她便拼了命去逆转经脉,不消一年就习得左手剑法,还有比这更发疯的事情吗?


还真有。


莎丽回信给神医的时候只说她要前往荆楚一带,岂料中途出了变故,她自武陵郡改道北上,过雍州,又过凉州,总算来到玉门关附近。卖酒郎君提醒她的话并非字面上的意思,“风沙”是在警告她周围的羌族与鲜卑等部族虎视眈眈,而“吹伤脸颊”则是告诫她,姣好的面容会或许会为她带来危险。


她虽感谢郎君好意,却没有打算回头。倒也不是仗着武功傍身就乱来,莎丽有在时刻警戒着周围的动静,只是这事实在说来话长。“女郎,茶来了。”郎君放下水壶,在氤氲的水雾里,莎丽回忆起在武陵时发生的事情。


“阿姊,你听说过玉人吗?”少女托着脸颊,笑吟吟地问道,她的眼睛非常明亮,澄澈的像是乡间的小河。


“没有。”莎丽摇了摇头。


“在我家那边就有。”少女神神秘秘的样子逗得莎丽忍不住笑了笑。莎丽饶有兴趣地问道,“哦?你家在何处?”


“玉门关外的小镇就是我家。”她脆生生地答道,“我叫蒲梨。”


小镇的居民信奉一位神明,名为“玉人”,传说它可以护佑子民,尤其是可以保护他们赖以生存的水源。然而自十年前起,玉人要求每年镇上都需进献一位妙龄的小娘子,由当地负责祭祀的仙君转交给玉人,代为报恩。


今年大旱,仙君认为应从一年一人,变成一年两人。


莎丽并不敬畏神明。倘若神明可信,马三娘根本不会得逞,她也不会经历诸多坎坷。不过……也许是因为她本身在这方面就不够虔诚,所以神明才不护佑她?莎丽有些好笑地想。


她也不稀罕这种护佑,她莎丽现在所获得的称赞,都是她用流过的每一滴汗每一滴血浇筑而成,一步一印,远比祈求上苍更能让她觉得真实。


所以合该神明不护佑她,因为莎丽压根就不信奉它们。


虽然莎丽对鬼神之说无感,但她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跑过来干涉别人的信仰。蒲梨是莎丽在武陵郡邂逅的一位年轻小娘子,少女与阿耶阿娘以卖艺为生,他们来自遥远的西域。原来蒲梨正是小镇上今年被选中的女郎之一,鉴于那些送去的女郎从未归来,所以一家三口逃离故土,来到中原谋生。


虽说莎丽与蒲梨非常投缘,但若仅是此事,莎丽不会千里迢迢前往西域,因为被蒲梨一家人已经逃离了故土,再无后顾之忧。这就要从玉人说起了——“玉人顾名思义,就是用用白玉雕刻的小人,我就有一个,一出生就有,但阿耶和阿娘都不让我给别人看,因为这会带走我的好运。”蒲梨说道,“玉里住着神仙呢,可以保佑信奉它的子民,如果哪天我被人欺负了,玉人就会出现保护我啦。”


“不过……”少女正说着话,那边她阿耶和阿娘唤她,“蒲梨,归家了!”于是她眨眨眼睛,笑眯眯地说道,“有机会私底下偷偷给你看!”


“诶?你不怕我带走你的好运吗?”莎丽有些惊讶。


“我很喜欢阿姊,所以想把好运分给你!”说完这话,少女就开开心心地拎起地上的家当,跟着结束卖艺的父母,往暂住的家里去了。


莎丽对于蒲梨手里的小人没什么兴趣,也不想分走这孩子的好运……如果神明对于信奉它的人而言会应验的话,那莎丽希望,它可以多护着蒲梨一些。


蒲梨的年纪比莎丽小上几岁,但她同莎丽一样,都生着瓜子脸、杏仁眼,喜好穿紫衣,乍一看两人有几分相似。只是蒲梨肤若凝脂,倒不似一般西域少女,她的肤色比莎丽还要白上一些,远远望去,竟也像是白玉雕的小人,称一句“玉人”并不为过。少女能歌善舞,她跳起来的时候,那些镀了金的铜饰会叮叮当当的随着她旋转的衣摆发出清脆的响声,明艳不可方物。


武陵郡之于莎丽而言,只不过是暂时歇脚的去处,等她把这周边山水都玩遍了,就去下一个地方。只是因为蒲梨的原因,莎丽在这里停得稍久一些,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终有一日,莎丽收拾行囊,同这一家三口道别。


“什么,你要走?”少女很是震惊。


“是啊。”莎丽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但我以后路过这里,还是会回来看你的。”


蒲梨露出些许忧色:“只怕下次我便不在武陵了。”


莎丽一怔,有几分恍然:“你是担心张府君家的郎君?”


这位郎君,莎丽也曾见过一次。某日她恰好路过蒲梨一家卖艺的茶楼门口,正瞧见一男子正直勾勾地盯着蒲梨,她询问左右,便得知了他的身份。张家有二子,长子有文韬武略,已外出求学,次子便是这位有些纨绔的小郎君了。原是官宦子弟,难怪如此嚣张。


江湖与官家虽是井水不犯河水,但莎丽听蒲梨父母说,这人时常在蒲梨卖艺的时候过来调笑几句,还曾询问他们,需要多少银钱可将小娘子带回去做妾。在被他们断然拒绝后,张小郎君恼羞成怒,扬言要给这一家三口一个教训。


“正是此事……前段时日他好不容易消停了些,昨日不知为何又找上门来。阿耶阿娘都很担心他会做出一些什么,所以我们明日就要离开武陵了,今日虽是阿姊同我道别,却也是我同阿姊道别。”蒲梨难过地说道。


莎丽却知道张小郎君之前为何消停,因为她在得知此人要报复蒲梨一家之后,当即便冥思苦想如何是好。最终她几次潜入张家府邸装神弄鬼,把那张小郎君吓得不轻,病了许久,他自然没工夫出来找事。看样子这家伙是病好了,这种办法治标不治本,得再想个法子。


这事让莎丽有些苦恼,若是以前的她,肯定直接找上门去把这家伙痛揍一顿,威胁他不准再找蒲梨一家的麻烦,但是这种方法后患无穷,因为张小郎君打不过她,却能轻易地威胁到蒲梨一家。一旦察觉到威胁消失,他只会变本加厉地报复这一家三口,因而莎丽才采取别的办法,从始至终都没让张小郎君想到这事跟蒲梨有关。


看样子她得晚些走了,至少等蒲梨一家搬走之后她再离开,莎丽这么想着。玉人远在天上,不如让她这个近在眼前的紫云来保护他们吧。今晚去一次张家,让这小郎君再病上一段时日,正好给他们搬家的时间,也是一桩善事。


“对了阿姊,这个玉人……”少女拿出一个白玉小人给她看,玉人雕刻十分精致,是上等的白玉。


只之前蒲梨说的时候,莎丽就有些疑惑,因为这一家人并不富裕,而且蒲梨的父母带着身为祭品的女儿逃走,违背了玉人的命令,这么看来他们对玉人似乎也没有那么信任,如果真有这样的白玉小人,只怕也已经放在当铺换钱了。所以莎丽起初以为蒲梨只是小姑娘心思,同她编故事,没想到蒲梨真的有这个物件……她确实没有骗人。


也许这是祖上留下的传家宝,不可以卖掉吧?


“很好看。”她称赞道,并未伸手去接。


“只是好看吗?”蒲梨问道,她的语气有些失望。


当晚莎丽换了夜行衣,前往张家府邸,只不过当她潜入张小郎君的房间时,却发现他已经气绝身亡,身上并无任何致命伤口——令莎丽惊讶的是,她在张小郎君紧握着的两只手里,发现了一个白玉小人。


难道此事与蒲梨有关?


留在此处很有可能会被误认为是导致张小郎君死亡的凶手,但这个小小的玉人又不能不处理,莎丽当机立断,把它埋到了院外,然后赶往蒲梨一家三口暂住的小巷……


这也正是莎丽此刻出现在西域的原因——她用银针试过茶杯里的水,这才喝了一口微凉的茶,凝神看向窗外那看不见的小镇方向。


“郎君,我同你打听件事。”莎丽开口道,“你可识得镇上之前住着的这么一家人?他们家的小娘子,名唤蒲梨。”


“识得识得。”卖酒郎君点点头,“但我很久没见过他们了,听说他们去了中原。女郎可是见过蒲梨?她现今可还好?”


莎丽在心里回答他。


“她死了。”

就像镀金的铜片容易褪色一样,人的生命也是如此脆弱。


她没有回答卖酒郎君的问题,只是又问了一句:“蒲梨可是跟村子里的林小郎君有婚约?”在蒲梨家的遗物中,莎丽发现了一封沾着血迹的婚书。


“林?”卖酒郎君怔住,神情变得有些古怪,“镇上只有一家姓林的,就是仙君。但他家的小郎君……”


“早在十年前就病逝了。”


莎丽只觉外面的风沙吹到了她眼前,不然的话她怎么会觉得,眼前也是迷雾重重?


“据我所知,蒲梨同她父母关系很好。”莎丽说道。


“我不觉得。蒲梨这个名字你可能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在我们这里,这个词就是‘钱’的含义,她父母给女儿取这个名字……”卖酒郎君说道,“他们很爱钱。”


又问了一些事情,莎丽收拾好行囊,这才状若无意地问道:“郎君,你们掌柜今日没来?”


“是啊。”卖酒郎君答道。


下一刻莎丽已经反手握剑,将放在剑鞘里的剑身重重地拍向了卖酒郎君的后颈,他毫无防备地就被敲晕了。


疑点太多了——卖酒郎君在打盹,说明店内并无客人;掌柜的也没来,那么马厩里为何有别的马匹?将这人捆好,莎丽蹑手蹑脚地走向后厨,她原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同样没什么精神的厨子,还有他的掌柜,但让她惊讶的是,后厨空无一人。


倒是后厨旁边放食材的房间,她看到了……一、二、三,三个人。


就算没有疑点,莎丽也是打算让卖酒郎君睡一会的,毕竟她等会还有事情要做,要是这人泄露了她好不容易想出的计谋,可就大事不妙了。


她退回去,仔细打量了一番卖酒郎君,微微恍然。


莎丽在客栈里换了一身衣服。一路奔波,镀金的铜片已经有些褪色,这是莎丽在武陵置办的衣服,同蒲梨跳舞时穿的衣服相近,包括耳饰、头饰、脖饰和叮叮当当的腰带,她都准备的一应俱全。

她和蒲梨原就有几分相近,如今穿上这身衣服,再刻意地在某些位置进行易容,夜色下竟与蒲梨有七八分相近。其实这还是老一套的装神弄鬼,莎丽眯着眼睛想,这位仙君应该知道蒲梨已经死了,那么她此刻出现,说不定能够诈一诈对方。


还别说,她看起来真的像土生土长的西域女郎,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有她的紫云剑了,得给这剑也做个易容,让它看起来平平无奇一些。


夜深之后,风沙停歇,莎丽这就着夜色,驱马前往镇上。


找到林家之后,借着月光,她踩着松软的沙子,踏着月色,走向林家小院,如同她那日来到蒲梨家一样。


蒲梨的家里一片狼藉,非常可怕——蒲梨的父亲倒在血泊里,浑身是伤,她推断他应当是失血过多而亡。他的妻子倒在不远处,情状相似,致命伤在脖颈。蒲梨倒在后门那里,依然是刀伤,只是在心口。


莎丽转着手腕,假装空空的手里握着紫云剑,她想了一会,叩响了林家的院门。


“谁?”一道嘶哑的声音问道。


“蒲梨。”莎丽学着少女的声音答道,然后在门打开的瞬间,她迅速地侧闪,避开了一道寒芒,虽然如此,剑芒还是割下了她几缕头发。


“林仙君,许久不见。”莎丽阴森着语调说道,“我那白玉小人里,是不是有剧毒?”


莎丽猜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张小郎君拿走了蒲梨的白玉小人,然后莫名死亡。既然他身上没有外伤,甚至连针扎的痕迹都没有,那么他只能是中毒身亡……但是,这玉人原本是属于蒲梨的,所以张小郎君是代蒲梨受过,代她而死。


在他死后,有什么人来到了蒲梨家中,杀害了蒲梨一家三口。或许是为了给张小郎君报仇,或许是因为林仙君买通杀手,一定要置蒲梨一家人于死地。


“哦?你既然发现了,又怎么会活着?”看起来仙风道骨的林仙君捋着胡子问道,他的手里握着剑,此前正是他出手袭击了莎丽,“难不成,”他恶毒地笑了笑,“你猜到了那个玉人有问题,把它送给了别人……”


“让人替你去死啦?”


轰隆一声,漆黑的夜空响起一道炸雷。


所以,之前蒲梨一直跟她说起玉人的事情,是想把它送给她?


是想让她,替自己去死?


张小郎君是因为拿到蒲梨故意赠送给他的玉人,这才死掉的。他虽然品行不端,但却罪不至死,至于蒲梨……


莎丽定了定神,她冷笑道:“你以为我是你吗?我可是根据婚书上的生辰八字发现了,每一年进献少女的时辰,正是你儿子的生日!”


“能与吾儿冥婚,是她们的荣幸。”林仙君狞笑道,“他年纪轻轻就走了,一个人在那边孤身一人可不行,他需要好些人伺候。我可是一位关爱孩子的阿耶,不像你阿耶那样,早年为了些许银钱就把你许给吾儿完婚,当然,吾儿虽然体弱多病,却是仪表堂堂……”


“少用你去跟他们比较,你不配。”莎丽漠然地说道。


根据死亡的位置来看,蒲梨的父亲倒在最靠近门的位置,是他去开的门,但他身上有许多反抗的伤口,所以他想要拖延时间,让妻女逃走。而蒲梨的母亲倒在稍远的位置,她的身体上也有很多同样的伤口,可见她也是拼了命地想要让女儿逃走——能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女儿逃生时间的阿耶与阿娘,怎么会是林仙君口中的那种因为贪财就卖掉女儿的父亲?


这样的家庭,怎么会教出故意想要送出玉人转嫁危险的蒲梨?


这是只有她才知道的事情,只有亲手埋葬了这一家三口的紫云剑主和她的紫云剑,才知道的部分真相。


于是莎丽在草草堆起的墓前,双手握着剑柄,对蒲梨一家郑重一拜:“我一定会前往西域,找到凶手,还你们一个公道。”


婚书上既然有血迹,说明凶手也看过那封婚书,他很有可能也会来到玉门关。


“哟,你还不相信。你又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怎么可能会真的对你好?这事你不知道吧,就是那个玉人啊。你们家那么穷,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林仙君讥讽地说道,“当初你父母在中原地带闯荡的时候,捡到了背叛主人的奴仆抱出来丢弃了的你,这个玉人就是放在你身上的信物,后来被我在玉人的体内藏了毒药,在一定时日之后就会散发出无色无味的气体……”


“所以啊,不要相信他们对你有所谓的‘爱’,我的孩子才是真正爱你的、适合你的人……过来吧蒲梨,蒲梨,快过来吧。”林仙君向前一步,声音里有几分蛊惑的意味。


不,不对!如果蒲梨并非那对夫妇所生,可她的养父养母始终把玉人放在蒲梨身上,害怕别人惦记财物,不让她拿出来给别人看,由此可见,养父母很爱她,哪怕再穷困潦倒,都没有把玉人变卖过。


莎丽晃了晃神,旁边却有一道声音提醒:“女郎,不要看他的眼睛!”


乒的一声,是武器碰撞的声音。莎丽神色一凛,来不及道谢,便从背后取剑,迅速加入战局。


若不是刚才来到的人帮她挡了一剑,她现在肯定会挂上一道伤口,这林仙君来势汹汹,这道伤必叫她不死也残。还是快点速战速决吧!


想来林仙君会一些眼神蛊惑之术,可以摄人心神。好在剑客的境界早已超出目光所至,,有时候无需睁眼,只需感受到旁边衣料摩擦发出的声音、来人移动所带出的浅浅风声,就可以判断出对方的下一个举动——莎丽剑术娴熟,而来人刀法超绝,两个人配合着步步紧逼,刀光剑影一番,伴随着莎丽身上那些饰品发出的清脆响声,二人合力将林仙君逼至院中角落。


“我说蒲梨怎么学会了剑法,原来你不是蒲梨。”林仙君咳出一口鲜血,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头发凌乱、面容狰狞,完全看不出此前仙风道骨的模样。他明明已经狼狈不堪,但眼神却依然非常阴狠,像是留有后招一般,“但只要你碰过那个玉人,你就一定会被诅咒!哈哈哈,少则三个月,多则三年,你活不了太久的!”


噗嗤一声,是刀尖没入心口的声音。


“话真多。”刀客说道,他看向莎丽,“紫云剑主,请。”


林仙君已经倒在地上,气息所存不多,莎丽只是低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团被丢弃的废纸一样。她举起紫云剑,剑尖对准林仙君的那一刹,忽然转了方向,直指刀客颈部:“堂堂张府君家的大郎君,跑到玉门关这里做个卖酒郎君,可真是委屈你了。”


“……女郎果然冰雪聪明。”刀客并未反抗,他只是从容地说道,“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你擦桌子的时候——你手上有握刀的茧。”莎丽镇定地说道,“所以那杯水我只是佯装喝下。”


后厨旁边的房间绑着三个人,分别是掌柜、厨子与真正的卖酒郎君,那么之前那句“煮茶”自然也没有喊得必要,这茶必定是这个假冒的卖酒郎君自己煮的。莎丽自然不会喝它。


现在想来,那茶里应该有银针验不出的蒙汗药。


至于张大郎君的身份,则很好判断——莎丽在客栈时盯着他看了一会,便发现了他与张小郎君在容貌上的相似之处,他们的鼻子和嘴唇非常相近。


卖酒郎君睁开眼睛,已是张府大郎。“紫云剑主可是为蒲梨一家而来?”


没等莎丽发话,他自顾自地又道:“没错,正是我杀了她一家三口。那日我游学归来,却发现家弟死于房中,死因正如林仙君所说。我打听到有人见过蒲梨拿着这个白玉小人,于是当即就提刀报仇……”


他话没说完,莎丽的剑尖又向前递了一步:“你说谎。”


她沉着脸色,目光不复往日明亮,沉的像是深邃的夜空,可以吞噬一切罪恶:“你只杀了两个人。”


“蒲梨是自杀。”


“……是伤口?”张大郎君轻声道,“你又发现了。”


没错。莎丽之所以假装手里有剑,便是在模拟当日的情境,蒲梨的父母很明显都是被来者所杀,但蒲梨身上仅有一道致命伤,可见凶手对她的态度是与她父母不同的——而莎丽发觉,如果是凶手刺死蒲梨,那么根据凶手的惯用手,以及前面两人的伤口来看,刀刃的内外侧方向不同,所以蒲梨是自己拿着的刀。


她为什么会自杀,是因为父母都去世了吗?


“杀人偿命,理所应当。我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因为要为弟弟报仇,虽然我杀了罪魁祸首林仙君,但蒲梨父母的确因我而死,我也应该付出代价。”张大郎君说道,“只是剑主不要被那小娘子蒙蔽,她起初的确存了将玉人转交,将厄运转嫁的想法……只是你为了这种狡诈的小娘子,碰了那个玉人,沾染了这种毒药的诅咒,实在是不值得。”


“从未如此。”莎丽摇摇头。


今夜月光皎洁,落在她镀金的首饰上,亮晶晶的,也像是铜钱反射出的光,像蒲梨的名字,也像蒲梨这个人一样,澄澈而温柔。


“我从未接触过那个玉人,更谈不上什么诅咒。”莎丽说道,“从拿起那个玉人的那一瞬间我就发现了,你弟弟手里的玉人,跟蒲梨手里的玉人不是同一个——准确的说,你弟弟手里有一对白玉小人,你取走了蒲梨的那个,留下了另一个,被我埋到了土里。”


两个白玉小人非常相似,只在鼻子和嘴巴上有区别,眉眼几乎一致。


“……因为蒲梨是我们的妹妹。”张大郎君长舒了一口气,“当初她被奴仆带走,被这对夫妇收养,带至西域。她与我弟弟是双生子,所以我弟弟手里也有一个白玉小人。根本不存在什么我弟弟觊觎蒲梨美色,想要娶她为妾的情况,那都是那对夫妇编出来的。”


“我弟弟很早就发现蒲梨是我们失散多年的妹妹了,他写信跟我说,在看到蒲梨眉眼的时候,他就像是在照镜子。然而那对夫妇不想让弟弟带走蒲梨,所以就编出了那种话……他虽然有些纨绔,但并不是坏人,然而流言蜚语困扰了他,所以他病了很久。”


“他刚刚病好,就听说妹妹要离开,于是他跑去找蒲梨,拿着他的玉人告诉蒲梨,他们是兄妹。然而蒲梨感念养父母的养育之恩,她选择跟随他们继续生活,哪怕生活清贫,她不愿意回到张府,就将她的玉人还给了她的小哥。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玉人为他带来了死亡。”


所以蒲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她趁着兄长不注意的时候,夺刀自杀。


这就是真相。


一个无法承受这种真相的蒲梨,是善良的女孩子,她从来都没有转嫁危险的想法,她是真的一直想要把好运送给莎丽。


她选择相信蒲梨。


又起风了,这次甚至还落下了小小的雨点。在干旱的西域,能迎来这样一场秋雨,实属难得。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迹,莎丽看了张大郎君许久,然后她收回了剑。


“你这个人很奇怪。”她认真地说道。


张大郎君原本可以制止蒲梨的死,比起蒲梨而言,他习武多年、力气更大,蒲梨是不可能从他手里夺刀的,但他知道以命换命的代价……妹妹无意间害死了二弟,所以她应该付出一些什么。就如同他此刻从容地站在莎丽面前,为得就是在给弟弟报仇后,再对蒲梨养父母之死付出自己的代价。


莎丽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她想,她没有权利替蒲梨的养父母杀他,唯一有权认定他有罪的蒲梨已经死了。林仙君坏到极点,但张大郎君却是为弟报仇——然后,她又提起了剑。


“可我此刻是蒲梨。”莎丽喃喃地说道,她穿着蒲梨爱穿的衣服,片刻之前还用着蒲梨的身份,蒲梨为了养父母放弃了家境很好的张府,可见这孩子是那样的热爱养父母啊。


“我知道,反正我已经被玉人诅咒了。”张大郎君笑了笑,他自己提起刀,抹向脖颈,“希望玉人的传说到此结束,不要再有人需要被它护佑了。”


天亮的时候,莎丽湿漉漉的衣服刚刚半干,林仙君被丢在远处,她为张大郎君立了碑。这人从容得可怕,他连棺木都已经备好了。她重新又骑上马,离开了这座边陲小镇,朝着中原的方向,戴着斗笠在风沙中疾行。


她还要再回武陵郡一趟,府君夫妇老年的生活需要人帮忙照料,埋在武陵的蒲梨的养父母也需要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等到忙完这些事,她要给同伴们写封信,好好地聚一聚,因为她的心情太糟糕了,她要跟他们说,她以后再也不去做这些费脑筋的事情,谁爱断案谁就去吧。


听说西域有古国,听说西域有无价珍宝,粒粒风沙上都融着金粉,每年都有许多人来这里寻觅宝藏,也有无数人在这里失去姓名,被风沙吹走,埋葬在远方。


莎丽来到这里,寻到了一块玉,它无色无味也无形,它的一面是比鬼神、比鲜卑羌族等异族还要可怕的人心,它的另一面是人性复杂的善良。

莎丽也有一块玉,是七剑其他人送给她的,放在客栈里的镇宅之宝,是好友们的心意。


她想,风沙可吹不走她。


因为她知道,她无需好运。除了武艺,她一直都有好玉与好友傍身。


END


大奔谨启:

别来无恙,见字如面。

久不晤见,时在念中。客栈人来人往,劳你费心。前段时日我去往荆楚之时,发生了许多事情,故而此信书于凉州,不必惊慌,我一切安好。

听闻西域有珍器重宝,寻宝者络绎不绝。我此去为是寻玉。玉者,即玉门关,亦是玉人。玉人一事牵扯颇多,从武陵至西域,涉及三家过往、人情冷暖、六人性命,背后真实书不尽意,待我回至金鞭溪后,余客后叙。

另:纵我归心似箭,然武陵尚有琐事需要处理。烦请你将店中镇宅玉石之外的其他玉品通通典当。美玉虽好,却不可贪多。诸位好友所赠之玉,其中所含情谊,已胜却世间无数。

勿烦惠答,莎丽亲笔。


**


逻辑死跑来写一篇情感逻辑文(orz

好像大家都写了游山玩水路见不平,只有我,名侦探莎丽(不是)

很想去写人性和反转,但好像不尽如意,感谢你读到这里,也感谢鹊鹊的邀请以及帮忙修改!

最后莎丽选择相信蒲梨,但关于蒲梨想把玉人拿给莎丽看,究竟是想要分她好运还是转嫁厄运……大家也可以有不同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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