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有暖

愿我赠你温暖,愿你所愿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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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别思恋 8h/24h】白马金羁侠少年

*很高兴能参加这个生贺组,这也是我今年最后一篇文了,很长,1.7w。

*别哥生日快乐!本篇刘小别中心向,古风设定,夹带少量私货,CP原女BG向,微昊戴,微袁柳。

*原作出场人物:刘小别/袁柏清/孙翔/柳非/戴妍琦/唐昊/林枫/邱非/黄少天/喻文州



微风习习,带着些许凉意,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


镇上一个茶坊边上栓了两匹马,其中一匹通体雪白,一看便知是匹上好坐骑,其主必定身份不凡,茶博士这般想着心下更是不敢怠慢,忙提了壶茶坊最好的热茶朝着这坐了两名少年的桌子走来。


他注意到其中那位身着松柏绿衫的少年身旁放了个手提药箱,看起来像是紫檀木制的,这般贵重的药箱倒不像寻常云游郎中,想必是位不世出的圣手。而另一名身着天青色衣衫的少年手边放着的却是把佩剑,然而他的神情却不似同伴那般言笑晏晏,看起来颇为冷峻,自带几分傲气矜贵。


两人都未加冠结发,可见均未至弱冠之龄。真可谓英雄出少年,江湖上近期往余杭城跑的都是这般年纪的男女,这江湖快成了年轻人的天下了。


松柏绿衫少年看起来文质彬彬,他笑问道:“茶博士,敢问此处距离余杭城还有多远?”


茶博士也笑,果然不出他所料:“二位快马加鞭只需两个时辰便可看到临安城的大门了。”


那天青色衣衫的少年本在吃茶,此时忽然开口道:“看阁下神情并不惊讶,可是近日里问此问题的人颇多不成?”他的语气倒不是咄咄逼人的诘问,只是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锐气,话里透露着笃定。


茶博士一惊,这少年甫一开口便让人察觉他气质好似他那把放在身边的佩剑一般,锋利,甚至可以说是锐不可当。不过到底是久处江湖之人,面对他的试探,茶博士语气恭谨道:“郎君既然心中有答案,何必再问?诸位都是为了那件案子才来,余杭可是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他话音刚落,却听门外喧闹,有马蹄声远远传来,两位少年齐齐皱眉,松柏绿衫的说道:“此处也算闹市区,怎可纵马前行?”


“小郎君有所不知,此处纵马者正是余杭城知府大人家的郎君,也是本地江湖门派嘉世的弟子。”茶博士的话点到即止,引得松柏绿衫少年连连点头:“看他身材瘦小,不像是个能打的,难怪如此嚣张。”


眼见街边行人纷纷避让的时候,却不知从何处有一小童跑出,立在路中央不知所措,而马蹄声已近在咫尺。茶博士心中叹气,正欲别开头来不去看那惨案现场时,身边忽然一阵风过,他只觉有道天青色的影子在面前晃了下,再看过去时,小童竟已被人抱至了路旁,堪堪避开了那飞起的马蹄。


茶博士蓦然回头,却见桌上只剩一人,另一人却连同他的佩剑一起消失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松柏绿少年并不惊讶,只是骄傲地笑了笑,仿佛救人的是他一样,“在座众人,也就是我这位同伴能救那孩子一命了。”


纵马者本是张口就骂,却是在瞧见救人少年的神色后住了口,身旁侍从拉了拉他的袖子,让这位勋贵子弟想起刚才眼前一花,那小童便从路中央到了街边,亦觉此人并不好惹,最后只得低声咒骂了一句,在路人的喝彩声中灰溜溜地打马离开。


“跟好你的家人,下次不要乱跑。”少年往小童手中放了几枚铜钱,神色缓和了几分,他弯了弯嘴角说道,“拿去买糖吃吧。”


松柏绿衫的少年吃了茶拎着药箱走了出来,叫道:“小别,我们该走了!”


天青色衣衫的少年点点头去牵马,手中握着的缰绳正是那匹白马所系。他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腰背挺得笔直,佩剑挂在腰上,让茶博士看了忍不住赞一声侠客风范。


然而下一瞬他却在看到同伴手中拎着袋松子糖后忍不住皱眉道:“柏清,仔细着你的牙,如果牙疼坏了事,我在你师父面前绝不为你徇私。”


“别哥你这人可真无趣,明明小时候还是能开玩笑的……”名唤柏清的少年小声嘀咕道,二人打马离去,可谓是鲜衣怒马正少年。


茶博士这才依据此二人的名字想起,这两人竟是京城门派微草堂最近声名鹊起的小神医“冬虫夏草”袁柏清,还有那前年胜过蓝雨新秀并下战书于剑圣,得到一匹白马相赠的微草堂剑客——“飞刀剑”刘小别!


这等人物都来蹚这趟水,想必和官家派那小郡王孙翔做钦差大人来断案有关,余杭城这案子,想必很快就能告破咯。


且不说茶博士如何想,马上这两人此时已快到余杭城,袁柏清笑道:“小别,你说孙翔会不会在城门口迎接我们两个?”


“按孙翔的脾气,绝不可能。”大约是要见到故友所致,刘小别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而且他是钦差,如果亲自来接,我们两个走在余杭街道上,岂不是引了人人围观?”


“现在也是可以引人所看的啊,余杭风气比京城更为开放,京城里那天天往我身上砸香包鲜花的女郎可不是海了去了,哦,如果你表情没那么冷淡,或许她们也敢往你那里丢上一二的……也不知柳非在余杭隐藏的如何了,她可是先咱们一步过来的。”袁柏清说道。


“见了面记得叫她师姐,不然回去后又得向堂主告状。”提到柳非,刘小别也有些无奈,不过还是要言归正传,“方才我去救那孩子,你可又问出了什么?”


“知府大人出自清河崔氏,膝下一双儿女,纵马者是他的幼子崔青云,性格张扬乖戾,不过他的长女崔霓裳倒是素来有温婉之名,也不知道这姐弟二人是如何教导的,差异居然这么大。”袁柏清道。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形容为官清正廉洁,这崔知府给子女起名倒是讲究,就是不知道他本人能不能做得到。”刘小别冷笑道,看那崔郎君的模样,估计是做不到了。


袁柏清又道:“至于案件情况与师父来信所差不多,此次我们虽是受诸位霸图前辈所托,凑巧帮了孙翔,但这次的五名死者的身份却不得不让人深思。”


余杭近日来有五起连环案发生,其中一名死者与霸图盟有所渊源。然霸图诸位掌门正处闭关之中,于是去信微草堂王杰希,请他派微草弟子前来襄助,调查此案情况,于是王杰希派柳非、刘小别、袁柏清三人前往余杭,柳非已先至半月有余。


 “天气闷热,尸体难以保存,恐怕我们只能见到第五名死者的尸首了。”刘小别道,“死因暂且不说,第一名死者是呼啸弟子,第二名是烟雨弟子,第四名是轮回弟子,第五名却是蓝雨弟子,凶手莫不是想凑齐七大门派?”


“因为轮回的原因,官家让孙翔来查此案,呼啸那边恐怕唐昊会亲自前来,烟雨那位死因却说是和雷霆暗器有关,不知道谁会过来。蓝雨那位据说是叛出门派的弟子,因而无人前来,照你这么说的话,柳非岂不是会有危险?”袁柏清担忧道。


刘小别手下马鞭一扬,“但愿她没有掉以轻心,我们还是少说废话,早些到了就能早些看到她人还好不好了。”于是二人策马扬鞭,街边只留下马蹄踏过卷起的滚滚沙尘。


“我们去哪找孙翔,官衙还是知府大人家?”进了城门,袁柏清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直奔余杭城有着天字第一号的客栈去就行了,孙翔这人可住不得差的店,也住不得充满铜臭味的官员家。”刘小别道,“顺便让他把咱们的房钱也给付了。”


袁柏清举起大拇指:“别哥说得有道理,我们帮他办案,可不得敲他一笔?”


他们俩果然在余杭城最好的客栈找到了孙翔,轮回财大气粗,小王爷包了整个客栈就在后院里练矛,见他们二人进来,虽然表情有些欣喜,但语气还是不咸不淡的:“你们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最后一具用冰块围着的尸体也都要烂了。”


袁柏清登时就对他横鼻子竖眼:“嘿我说孙翔,好歹我也是堂堂方神医的徒弟,跑这里给你当仵作已经很屈尊了,你就少挑刺吧。”


“都有谁来了?”刘小别伸手捞过孙翔丢过来册子,随口问道。


“呼啸山庄来的是唐昊,烟雨楼本来李华要过来,却被其他事给绊住了,正巧雷霆也要派人过来,他就拜托了戴妍琦,加上你们这边来的柳非,这仨人都已经混入白马社了,也不知道他们的文采够不够……蓝雨阁没有人来。”孙翔说道。


本朝结社之风盛行,三五成群便可组建一个团体,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蹴球相扑,说书皮影,甚至连流氓都能组个“没命社”,只要有同好,便可成社。某种意义上来说,江湖门派也是结社的产物,而这白马社便是余杭赫赫有名的存在,既是诗社,又是斗宝会,因而最初孙翔有怀疑过这五人的死因是不是谋财害命,然而并不是。


“死者五人均是白马社成员啊。”刘小别站在门外翻看着册子,册子上记录了这五人的死因,而袁柏清已经去验尸了,他越看越忍不住皱眉,概因这五人死状太惨。


第一名死者呼啸男弟子,死因是催情药物食用过量不得纾解而亡,身上另有伤口多处。第二名死者烟雨女弟子,死因是失血过多,致命伤为咽喉处雷霆独门暗器梅花镖所伤,但身上有多处凌虐伤口。第三名、第四名,一男一女,均是遍体鳞伤,可见凶手之暴虐。


而且死者死亡间距时间越来越短,许是凶手沉迷于杀人的快感,又或者是挑衅官家和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第一名距第二名有七天时间,第二名距第三名就是六天,以此类推,而上一名死者的产生距离今日已有三天——今晚必有案件发生!


“白马社相邀。”孙翔摇了摇手中的花笺,“你和袁柏清可以扮作我的侍从与本王同往。”


“当心美人是白骨,骷髅销金窟。”刘小别对他摆出王爷架势很是瞧不上,“若是再出了受害人,你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没准下一个受害人就在你我之中。”提起凶手,孙翔也是恨的咬牙切齿,“我定要手刃此人。”


袁柏清神色不太好地走了出来:“孙翔你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让我心里有个准备,蓝雨这位也太惨了吧,不知道这凶手是不是对于背叛者格外愤恨,这人死的估计喻文州前辈在这都认不出来他是谁了,而且他死之前中过迷香。”


“致命伤是什么?”刘小别问道。


袁柏清神色有些古怪:“失血过多……宫里面的内侍你们知道吧?”见二人点头,他继续道:“他们入宫之前要做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刘小别和孙翔齐齐打了个寒颤,这可真是个让郎君们身上一凉的死法啊。


“凶手必定是个身手极好的彪形大汉。”孙翔说道。


“未必,说不准是个身材瘦小的男子,或者是个女郎。”刘小别摇头,“前几位不清楚,但这位柏清方才说过了,有迷香在,再厉害的大侠都能给你药翻了去。我姑且怀疑凶手要么是白马社中成员,熟知其他人情况,要么是白马社的仇家,当然,随机杀人的穷凶极恶之人也是有可能的。”


“要是位女郎的话,这心肠也太过于歹毒。”想到了这几位的死因,袁柏清打了个哆嗦,“我一定要好好跟紧你们俩,免得和这五人一样落了单出事。”


“白马社的组建人是谁?”刘小别忽然问孙翔。


“知府崔家姐弟为社长,至于副社却是位神秘的富商女郎,只知道她姓刘,唤作刘小姐。”孙翔说道,“白马社的含义取自汉高祖白马之盟。”


“哟,小别,这位小姐和你一个姓呢,真巧。”袁柏清笑道。


“我还和汉高祖一个姓呢。”刘小别懒得理他,刘姓是当今大姓,若是这位小姐姓叶姓喻姓韩的,那他少不得怀疑她是不是和某些前辈有关了,至于刘姓,他一时还真想不起来别人。


不过这白马之盟是杀白马约定的盟约,想到自己的爱骑正是一匹白马,刘小别一时间对这崔氏姐弟不免抱有一些恶感,甚至有些怀疑他们正和此案有关。他旋即决定今晚要好好观察一下崔氏姐弟,毕竟白马社接连死人,这社长怎么还有心思设这劳什子赏菊宴?


如此这般是为了迎接孙翔、攀附权贵,还是为了打探虚实?


刘小别带着疑问换了身衣服与孙翔赴宴,孙翔对此还十分自得:“看我够朋友吧,知道你二人一个喜欢松柏绿,一个喜欢天青色,虽说是侍从,但我准备的也是上好的云锦裁的衣服。”


“天青色很挑人,这可是瓷器的颜色,到时候小别端着青瓷杯,那就活生生的是从汝窑里走出来的人了。”袁柏清开玩笑道。


三人策马抵达设宴的园子,将缰绳递给仆人后,知府郎君崔青云迎了过来,他并未认出刘小别,对于孙翔的态度是意料之中的颇为讨好,与先前纵马时的态度天差地别。


孙翔熟练地摆出了不屑一顾的高傲模样,袁柏清有学有样和他一起抬着下巴从鼻子里出气。


刘小别却是迅速地从人群里找到了柳非、戴妍琦和唐昊三人。后两者扮作情侣正和他人谈笑风生,戴妍琦装出好一副温婉模样,用团扇掩唇而笑,目光机警地打量着四周,唐昊面上也带着笑,但刘小别却感觉到了他对面前搭讪的人的不耐烦,许是因为对方的眼神一直往他女伴身上扫的缘故。


当然,他假装没看见俩人宽大衣袖里打着的手势官司,左不过是雷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女掐了一把呼啸山庄的现任当家,现任当家被迫宽容大度宰相肚里撑船,不做计较罢了。


至于柳非,正在和一名身穿靛青色华裳的女郎说笑,刘小别仔细看了看,忽然觉得这名女郎身后侍从的身形看起来,有那么几分眼熟,但这人面貌过于平平,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掩饰,他一时间想不起来像谁。


孙翔被崔青云拖着见到了崔府女郎崔霓裳,顿时被这位千金小姐缠住,对于他求救的眼神,其他几人均是瞧见,只觉好笑无奈,谁让他是勋贵子弟呢,活该有这红颜之祸。


说起来这崔府姐弟竟然是双生子,两人相貌身材颇为相近,崔霓裳作为姐姐身材在女郎中偏高挑,而崔青云作为弟弟在郎君中则有些瘦小,不过两人都是好相貌,只是性格天差地别。


柳非与那女郎道别,缓步走来,刘小别却嗅到她身上的淡淡桂花香气,不由得讶异,这园子中并无桂花,而柳非素来不爱佩香,这香气缘何而来?


袁柏清笑道:“师姐这邯郸步走得不错,很是淑女。”


柳非啐他:“呸,我是怕走快了被这裙子给绊到。”


刘小别问道:“这余杭城如此不太平,你可有遇到危险?”


“柏清还知道叫我师姐,你却是懒得叫了。”柳非无奈道,“前些日子的确有遇到那么一遭,是我掉以轻心了,幸得友人相助,不然等孙翔来了之后,册子上恐怕要多一个我的名字了。”


袁柏清和刘小别对视一眼,心下俱是一惊,凶手果然曾想对微草弟子下手,只是因为失败才寻了别人做替死鬼,袁柏清关心道:“可是唐昊与小戴帮了师姐?”


柳非摇头:“这倒不是。”


袁柏清奇道:“那是何人?”


刘小别心中却隐隐有了答案,柳非不会轻易和他人交好,恐怕救她的人正是此前与她相谈甚欢的靛青色华裳的女郎:“可是刚才那位与你讲话的女郎?”


柳非讶异道:“我们家高岭之花的小别师弟竟也知道看女郎的模样了?”她赶在刘小别皱眉之前继续说道,“的确是方才那位女郎,她可是生得了一幅好相貌,只不过是她的侍从救了我。她本人我已试探过,并不会武功。”


好相貌吗?刘小别回想了一下,刚才匆匆一瞥,只看到窈窕身影,他还真没看清那位女郎的模样:“师姐可知她的身份?”


这时候又想起来叫师姐了。柳非抽了抽嘴角,道:“无。”


刘小别诧异:“无?”


柳非点头:“无——无门无派的神秘女郎,只知道她姓刘,连闺名都不得而知。”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失笑,“江湖中竟然有了这样神奇的人,不会武功也出来闯荡,许是位千金大小姐,你瞧见她那侍从了吗,我看着武功倒不低……说来也巧,我只知她的姓氏,而这姓却与小别你同出一家呢。”


刘小别面无表情,他心想,柳非果然和袁柏清一样无聊,姓刘的多了去了,有什么好计较的。


这厢崔小姐对孙翔是深情款款,那厢这位神秘的刘小姐却是在斗宝会上拿了个天青色汝窑小瓷壶玩了个乐趣,这可不算什么稀罕之物。刘小别却察觉,这位小姐许是找他有话聊,于是他撺掇柳非拍下此物,和这位女郎说上了话。


“如有变故,切勿久留。”刘小姐对他莞尔一笑,眼神含情脉脉,仿佛在说什么了不得的情话,她身上有着淡淡的桂花香气,莫名有几分熟悉。


刘小别恍然,原来柳非身上的香味是从她这里带来的。他眼神微变,对她道谢了一声后问道:“女郎师出何门,为何不可如实相告?”


刘小姐眨了眨眼睛说道:“还不到时候。”


席间刘小别格外警惕,却没料想戴妍琦起身斟茶的时候,竟然被路过的几人撞了一下, 一时间一杯茶都泼在了他身上,烫得他倒吸一口气。


唐昊立即站起来关心:“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戴妍琦说道。


刘小别面无表情,他就知道唐昊有异性没人性,绝对是要摆前辈风范关心一下戴妍琦,至于他,他自己找个地方去换赴宴的备用衣服呗——等等,这就是方才刘小姐告诉他的,如有变故,切勿久留吧?


是想警告他不要在换衣服的房间里久留吗?


刘小别不动声色地拿着刚才柳非拍下来的小瓷壶揣进了袖子里握着,这瓷壶方才被他灌了壶茶放在那里,早就凉透了。他用手势让袁柏清不用直接跟过来,暗中记着路线,最终被侍从带到了一个园子偏僻的角落房间。


甫一进门,刘小别就屏住呼吸一壶凉茶浇灭了香炉里的熏香,然后他仔仔细细地把房间给检查了一遍,把看起来可疑的东西都从窗子那里丢了出去。


那位女郎告诉他切勿久留,但他刘小别可不是那种临阵脱逃的人,他遇到了危险,定是要留下来想办法解决的,他的骄傲不允许他离开——不过倒不是以身犯险,至少他很理智很冷静地把可疑的危险都逐一排除了。


眼下一切妥当之后,刘小别也没敢换那身衣服,谁知道这备用的衣服是不是也被掉了包?他干脆连衣服也给丢了,忍着洁癖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往椅子上一倒,眼睛闭上,开始装昏迷,他倒要看看,这凶手要做些什么。


等了一会,只听门外吱呀一声,有人悄声而入,莲步轻轻,正应了他此前的猜测,如果不是体形瘦小之人,何必要用迷香这种下作手段呢?


“这位郎君……”来人开口,语气仿佛能酥掉寻常人半颗心来。然而刘小别不是寻常人,他被柳非和袁柏清说不解风情那是说惯了的,他只觉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装作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皮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窈窕身影,脸上蒙了厚厚面纱,看不到脸。


真是个心肠狠毒的女郎啊。


他长长地喟叹一声,眼神还处在迷离的状态,手却已经按上了腰间的配件,那女郎水蛇一般的缠了上来,然而刘小别登时佩剑出鞘,举剑便刺——与此同时,他的眼神已经恢复清明。


女郎反应也快,瞬间躲开,袖子中出来格挡的却是峨眉刺,不过绝不是峨眉派中人,因为刘小别感觉到她并非精通于这个武器,许是用来晃人视线的幌子。然而他可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剑客,对于这个穷凶极恶的凶手,刘小别当然不会掉以轻心,更不会手下留情。


他的剑招极快,虽偶有破绽,但因为速度过快,破绽便不是破绽了,但见刘小别手中追魂剑招繁复,片刻之间两人已过数招。


女郎急于抽身而逃,不免落了下风,转眼间又是三下,刘小别第一剑击出,女郎左手峨眉刺落地。他第二剑刺出,女郎右手推出的峨眉刺落地,虎口震出血来。这第三剑再挥出时女郎已经无武器可格挡,然而她此时却变出一枚梅花镖飞镖相向,镖上注了内力,镖刃与剑刃相撞,却是硬生生被击飞而去,插在了墙上。


下一瞬女郎撤身狼狈而逃,身形却是踉跄了一下,原来刘小别也是在剑上运了内劲,将梅花镖击飞后,他顺势一剑,寒光闪动,虽是未及她身,却也是凭借剑气生生地伤了她纤腰几分,让她落了个内伤。


此时才没有什么穷寇莫追的道理,刘小别追了上去,然而七拐八拐他回到了设宴的园子,却没有看到有任何一人看起来有狼狈的痕迹,也未见有少一人出去更衣,询问了柳非之后他顿时觉得麻烦。


原来是有人提议去寻花做行酒令,期间多人离开,此时已三三两两全部归来,离开的人均有嫌疑。想来这凶手狡猾,肯定会想办法隐藏伤痕,找恐怕是找不到了。


“真是女郎?”袁柏清难以置信,“会不会是男子扮作了女郎,你要知道,死者烟雨弟子的伤痕里,可有一些是那些伤痕的……”


“也有可能。”刘小别一时间也难以确定,但他心下已然有了怀疑对象,尽管柳非表示提议寻花令的不过是普通成员,然而他依然很怀疑那个本来深情款款缠着孙翔后来却同样去寻花了的崔霓裳崔小姐。


孙翔怕是个幌子,她真正的目的是要找他这个微草弟子下手,不过挑上他飞刀剑,算是她看走了眼罢!


这时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众人忙乱七八糟地跑到廊中避雨。


刘小姐打着油纸伞,姗姗地从园中走了过来,刘小别原以为她是要和柳非搭话,没想到她伸出纤纤玉手,递过来一个小白瓷罐:“我在等你——这是烫伤药,少说什么皮糙肉厚的,承了我的情,拿去用罢。”


她额前碎发微湿,但笑容却不减几分,刘小别看了她这笑容,心中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拿了瓷罐道了声谢,旁边柳非已经惊诧地拽了袁柏清的衣袖:“小别居然接了旁的女郎的东西,他平日里可是连我的东西都不接的!”


靛青,桂花香,油纸伞,淡然含笑的女郎,真道是:又是江南好风景。


刘小别心中微动,落花时节又逢君?


“我还有套天青色的衣服要赠你,你要随我去取吗?”她轻声问道。


刘小别定了定神,这姑娘许是又有话要同他说,便答应了。不知为何,他对这个女郎倒没有什么警戒感,天生的直觉此时好像都没了用处,她也没有哄他骗他诱他,只是一种很自然的熟稔。


想到这里,刘小别忍不住问她:“女郎的侍从去何处了?今晚许是会出现第六名死者,女郎还是要多加小心。”


“你如果担心我的话,倒不如今晚就来守着我好了。”她却是笑了笑,“你放心,今晚的人不会是我,但是这人恐怕已经盯上我很久了,早在第一名死者出事的时候,我便收到了警告信……我会是第七名死者。”


“那女郎缘何不告诉王爷,或者早早撤离余杭?”刘小别惊道。


“这信是送往我在余杭的宅子里的,我当时并不在余杭。而且……我在等你啊。”她低下眼眸,浅浅一笑。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雨声好像都不存在了,廊间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


然而这般美好的存在却是十分短暂,因为第六名死者很快就出现了,只是这人让所有人都有些意想不到,因为死者竟然是知府郎君崔青云!


知府又惊又怒,中年丧子之痛十分悲伤,据说崔霓裳也是哭晕了过去,孙翔拍板表示一定要查清真相,不会有第七名死者出现。拍完板他就领着几人一起去看了崔青云的尸首,然后一起去了案发现场。


刘小姐也在,然而众人对于她的存在都并无异议,或许是因为她没有武功,又再三相帮。


袁柏清仔细查探了崔青云的尸首,表情却很是古怪:“这崔府郎君身上倒有些秘密。”


再问他是什么原因,他却不想多提,只是自己在那里冥思苦想,说要理一理思路。


而这案发现场亦是有些难以启齿,因为崔青云是在狎妓之后殒命的,据说青楼姑娘醒来发现身旁的人浑身冰凉胸前插着一把匕首,都快吓疯了。


三位女郎穿了男装,大大方方地走进了这青楼楚馆,留下几位郎君面面相觑,他们倒是因为洁身自好没来这里逛过,就算是再爱调笑的袁柏清,那也是家教极严,只听他小声嘀咕道:“我怎么觉得看师姐这架势,她不是第一次来逛了啊。”


“戴妍琦看起来也很轻车熟路。”唐昊说道,“真不知道肖时钦怎么管的雷霆。”


这话攻击范围太广,仿佛是在质疑王杰希怎么管的微草一样,袁柏清登时不服,与唐昊斗起了嘴。


刘小别抬头一看,正看到那位女郎倚在栏杆上低头看他,见他看过来,对他抿唇一笑,手中青色罗帕忽然没有拿稳,轻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他心下一动,伸手去拿,入手却是扑鼻的桂花香气。


罗帕一角绣了个字,似是姑娘芳名。


孙翔左顾右盼了一下,然后忽然发现,怎么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袁柏清去找他的师姐了,唐昊去找他的后辈戴妍琦了,刘小别居然也抛下自己去找他的同姓中人了。作为办案的钦差小郡王,孙翔觉得他有点委屈,但他不说。


“你怎么看?”刘小别问她。


“没准是障眼法。”刘小姐叹气,“毕竟你我之前都猜测凶手许是崔霓裳,可是如今的死者是她弟弟,她又悲痛欲绝,寻常人是不会再怀疑她的了,毕竟没有人会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找不到理由……当然,杀人灭口是最好的理由,也许崔青云知道了什么事情呢?”


“他俩容貌倒是极像,我方才问过这里的管事人,崔青云是这里的常客,但是有时候崔青云非休沐的时间也会来,这来的人到底是不是他本人?昨日我与那人打斗的时候,我感觉对手的脉搏有些虚浮,所以我就想,这凶手杀人到底只是为了满足变态的心理,还是有在练习什么邪门的武功。”刘小别说道。


“所以我问了戴妍琦,雷霆有没有叛出的弟子。”他深吸了一口气,“她说有是有,这人走的时候卷走了雷霆一本禁术秘籍,估计只有历代雷霆掌门才知道书里写的是什么玩意,她已经去信肖时钦前辈询问是不是和人命有关了。只不过那个叛出的弟子……”


“是位郎君?”刘小姐接过话来。


“没错。”刘小别点头,他有些狐疑地说道:“这凶手怕是:安能辨我是雌雄。”


“你不如问问袁柏清可曾有在医书中看过,再怀疑的话,两日后不就知道了?”刘小姐说的很是轻松,但谁都知道两日后就是第七名死者出现的日子,刘小别可不觉心里轻松,见他面上担忧,女郎轻声笑道:“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刘少侠若是担忧我会不会做那亡魂,我倒有一计瓮中捉鳖。”


“愿闻其详。”刘小别说道,“不过别叫我少侠,我们堂主说了,微草生于毫末,不是为了做侠客的,只是为友为邻罢了。”


“那我唤你什么?郎君?”她眨了眨眼睛,声音带笑。


“罢了,还是少侠吧。”刘小别只觉她这郎君唤的语气过于温柔,让人脸上一烫,他把罗帕还给她,“喏,物归原主。”


刘小姐似笑非笑看他,接过了罗帕。


在听完刘小姐的计划后,刘小别表示赞同,结果他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从这墙壁上弹出一个匣子,里面尽是些腌臜之物。两人面面相觑一番,逃也似的溜出了青楼楚馆,然而刘小别临走的时候,还听到了那姑娘的笑声。


其他几个人出来时表情也很精彩,不知道是不是同样发现了千奇百怪的东西。刘小别忍不住问袁柏清他私底下叫柳非都叫他什么,袁柏清一脸诧异:“就叫我名字啊,或者师弟。”


刘小别又问唐昊,戴妍琦叫他什么,唐昊也觉得奇怪:“就喊我前辈啊。”


好的吧,随你们去,刘小别如是想。


对于刘小别先前的疑问,袁柏清皱眉道:“医书没有记载,但志怪小说我倒有看过,说这是阴阳人,很是少见。”


刘小别恍然:“你居然看志怪小说,我要告诉你师父。”


袁柏清表情却更加古怪:“你难道知道了崔青云是阴阳人?”


刘小别震惊道:“你说什么?”


“这就是我今晨查探他尸首时神情古怪的原因了。”袁柏清说道,“崔青云的过往很干净,明明白白的就是嘉世弟子,而崔霓裳的话我也请小戴替我在崔青云死后查探过了,崔霓裳确确实实只是位女郎。”


“如此这般,崔霓裳不是阴阳人,她不可能假扮郎君去雷霆学艺不被发现。而就算我们怀疑崔青云是凶手,可他完全没有时间去雷霆,他一直在嘉世。”袁柏清道,“所以崔青云只是第六名死者,仅此而已。”


刘小别皱眉,这样的话,他与刘小姐的猜测岂不是全部被推翻了?那真凶到底是谁?


一切就要看两日后了,如果两日后凶手未能出现,那么凶手就是崔青云,只是需要请嘉世的代掌门来问问他在嘉世期间有没有离开去雷霆学习的机会,如果出现了,那崔青云的嫌疑就完全洗清了。


崔青云的尸首被查探记录后,风光大葬,纵然他死前也是声名狼藉,但人们总是对死者多些宽容,也没人说活该之类的幸灾乐祸的话。


而白马社,也随着崔霓裳一声令下,就此解散了。


两日后却是九月十二日,正是刘小别的生辰,这事他自己都给忘了,却在到达人家姑娘租住的小院时,得到了一碗热气腾腾地长寿面,瞬间氤氲了他眼前的整个世界。


他忽然想起来两年前的这时候,他从蓝雨那里赚了一匹白马来,今日却没被他带过来,因为太过于引人注目,没想到转眼就已经两年了。


“生辰快乐。”那姑娘对他莞尔一笑,“我亲自下厨,可否赏光一二?”


“你怎么知道我生辰?”他诧异问道。


刘小姐却没有解释,只见她身后袁柏清几个人都窜了出来,七嘴八舌地祝他生辰快乐,并且送上了各种礼物。刘小别想,大概是袁柏清告诉她的,不过她却没有送上礼物。


“还没到时候。”神秘的少女仍然是这个答案,但是长寿面,却的确很美味,值得他由衷道谢。


当晚深夜时分,糊着窗户的纸被戳破,继而是竹管伸入,迷香吹进的声音,过了一会后,见房间里全无动静,来人这才推门而入。


来人见屏风后的床上躺着一名昏迷的女郎,脸上一喜,但仍观察了周围情况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见女郎仍然没有反应,这人适才俯下身子,却没想到变故陡生——只见被中寒芒一闪,有人窜了出来。


原来这既是刘小姐的主意。


先服用了袁柏清的解毒丹,静候凶手到来。凶手必定会观察周围可以藏人的地方有无藏人,但凶手绝对想不到,刘小别藏在了女郎的被子里。


所以在等待凶手到来之前,他们俩是睡在一起的,为了保持呼吸顺畅,不会过重被凶手察觉,刘小别完全是红着脸快要背过气去了。


孙翔说回头一定要跟官家夸他立了大功,袁柏清拍拍他肩膀说江湖儿女不必拘于小节,柳非暧昧地朝他笑了笑,戴妍琦鼓励他赶紧名草有主——天知道他温香软玉在怀,此时想的却全是刘小姐的那个侍从。


他觉得他隐隐知道刘小姐的身份了,除了不知道她为什么姓刘和她到底要送什么礼物之外。


凶手真的来了,所以崔青云果然只是第六名死者,是凶手手下的亡魂罢了。


刘小别提剑便刺,那凶手看起来果然是名女郎,她左手一划,右手一掌拍了过来,刘小别急忙躲开,而她已是伸手去拿他剑锋,哪料到刘小别手腕一动,手中长剑竟然绕了过去,剑尖正中他下臂,顿时鲜血迸出。


这女郎急忙向后跃开,经历上次的打斗,她在努力提防刘小别繁复而又快速的剑招,却不妨他连着三剑,每件招式与上一剑居然都一模一样,但都注入了内劲,让她一时间无法招架,只有硬扛,只觉手臂酸麻,筋络都快被震坏,眼见就要招架不住,先前受伤的虎口复又震出了血。


刘小别剑刺她小腹,女郎平掌一挡,然而这时候唐昊、戴妍琦与柳非、袁柏清四人也赶了过来,唐昊持刀,戴妍琦持峨眉刺,柳非持软鞭,至于袁柏清,他在旁边丢金针,时不时地扎人家一个穴道。


一人难敌几人夹击,情急之下凶手忽然一计天花乱坠,梅花镖嗖嗖飞出,戴妍琦惊呼一声小心镖上淬毒,便被唐昊拉着躲开,袁柏清也忙道小心后招,却是被柳非提着躲了出去。


刘小别提剑挡开一枚梅花镖,转头把观战的刘小姐拉开到安全地方,躲开了一枚飞镖,这才又卷入战局。而对方果然还有后招,但见她抬手便是四枚飞刀,竟从四个方向朝着刘小别打了过来。


唐昊截下一枚,柳非软鞭一卷挡住一枚,刘小别自己躲开后心一枚,最后一枚却是从他斜后方飞来,躲开上一个便躲不开这个,两者总要中一个,他也是两害取其轻,伤在肩膀总比后心致命伤要好。


却见刘小姐冷笑一声,手中不知何时捏了双筷子,但见她以筷为剑,莲步轻移,在空中虚点一下,一支筷子飞出,居然把那飞刀击的偏了个方向,让刘小别堪堪躲开。


而刘小姐手中的另一支筷子,直直地朝着出刀者飞去,穿入了她的肩胛骨。


“你要伤他哪里,我便伤你哪里。”她微微一笑,但笑容却是冷的,似乎是动了怒气。


刘小别微怔,这还是他与她相处几日来第一次见她动怒,她平日里看起来都是十分淡然的,不知为何,他心中居然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好啊,原来他自诩少年成名的剑客,却被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女给保护了,然而这种相护的感觉,却让他忍不住嘴角上扬——原来是你啊。


女郎已是勃然变色:“你不是不会武功吗?”


“出门在外总要装一装啊。”刘小姐莞尔一笑,却见那女郎身后已是有人鬼魅一般地缠了上来,成功擒拿住了她,这身手太过于诡异,看的唐昊都十分惊讶:“咦,你怎么在这里?”


果然是熟人,刘小别忍不住失笑。


“这招不是、不是那个……”戴妍琦指指点点,柳非连连点头:“仙人指路!”


“家兄名声实在太盛,又与贵堂有些芥蒂,加之出门在外,故而不敢用真姓名告知,还望诸位海涵。”刘小姐歉意一笑。


袁柏清瞪大了眼睛看向刘小别:“你还说如果姓叶姓喻姓韩你要忍不住怀疑,没想到人家居然是姓黄吧?”


剑圣之妹,好一个名号。至于这位女郎的侍从,是曾在广州蓝雨、现在金陵呼啸的林枫,是与他们几人同年一起闯荡江湖的好友,恐怕正是受了蓝雨所托,扮作侍从照顾她的。此人擅长隐匿,难怪刘小别此前就觉得他颇为眼熟却又说不上来。


谁说蓝雨没人前来调查此事呢?虽是叛出弟子,但仍然会对他的死因负责。只不过是因为蓝雨正好有这位女郎身在余杭,便没有再叫人过来罢了。


难怪觉得眼熟啊。


至于这位凶手,果真就是崔霓裳,她被捉后反而痛快地笑道:“崔青云是雷霆叛出的弟子,他拿了那秘籍后被我发现,我为了练就邪门歪道成就大事,这才杀人。”


“为此不惜杀害朝夕相处的弟弟?”戴妍琦很是不解。


“是啊,我就是这么残忍的一个姐姐,弟弟这种东西,原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崔霓裳大笑道,看起来颇为癫狂,“怎么,你是怕我不成了?”


戴妍琦打了个寒颤,颇为嫌恶地别来了头,避到了唐昊身后,她倒没有害怕,只是这等蛇蝎女郎,她不想与这人再有交集罢了。


而崔霓裳盯上刘小别的原因很简单:“我观郎君生得好看,而这位女郎对你颇为上心。”


刘小别惊诧,崔霓裳是如何察觉的?明明在她下手之前,在园子之中,他与那位小姐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啊。


崔霓裳盯上刘小姐的原因是因为她嫉妒这位女郎的容貌和人缘,所以甫一开始就写了警告信恐吓人家,后来杀起人来更是收不住手。


她在把几名死者是如何遇害后的具体情况说完后,几人已是确定崔霓裳就是凶手,不然她不可能对细节讲的如此清楚,真没想到平素里有好名声的崔家女郎居然是这种恶人。


然而崔霓裳却吐血暴卒,她死前神色癫狂,嘴角还带着古怪而又满足的笑意,袁柏清查探后发现,原来崔霓裳竟然在来之前就服了毒,怕是知道自己被押解京城后也是死罪,干脆自杀了。


“那她不来不就行了吗,这样我们就会重查崔青云的履历了。”柳非不解道。


“管他的,凶手就是崔霓裳了,纵然她服毒畏罪自杀,我也要把她的尸体押解回京城。”孙翔说道,“不过这崔知府也太惨了吧,一双儿女都死了,而且弟弟还是被姐姐杀害的……”


“不对。”忽然有人说道,几人警惕地看向门外,刘小别的手更是按在了剑上,他挡在刘小姐身前,仿佛只要有异动便会长剑出鞘,“来者何人?”


“嘉世,邱非。”一个少年郎君推门而入,对几人行晚辈礼,“嘉世庶务甚多,邱非来迟。”


刘小别并未放松,仍是警惕地看着这位嘉世的代掌门,他来的时机也太过于巧合了吧?


“邱掌门不必客气。”袁柏清却是松了口气,“正好有事要问你,崔霓裳方才所说的事情是真还是假,崔青云在嘉世期间到底有无时间前去雷霆?”


“正如柳师姐所说,你们会去查崔青云的履历……”邱非神色凝重地说道,“然而,他的履历很正常,因为崔青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嘉世。”


“怎么可能?!”众人大惊,然而刘小别却与刘小姐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皆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些许沉痛。


“崔青云没有离开过嘉世,但去雷霆学习的的确是位郎君啊。”戴妍琦讶异道,“难道崔霓裳假扮了郎君,没有被肖师兄发现?”


“不对。”刘小别果断否认,“去雷霆学艺的就是崔青云。”


“小别你这么说我可就弄不懂了。”孙翔急道,“邱非不是说了吗,崔青云没离开过嘉世!”


“我是说,去雷霆学艺的,是躺在崔家祖坟里的崔青云。”刘小别看了邱非一眼,见他没有否认,他继续道:“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崔青云这个人。”


“你在讲什么啊?”柳非有些晕头转向。


“你不会是想说,躺在祖坟里的崔青云,不是崔青云吧,那他是谁,崔霓裳?”唐昊震惊道。


“就是崔霓裳!”刘小别与那位女郎异口同声道,此时女郎接过话来:“恐怕崔青云只是一个身份罢了,崔家当年出生的不是龙凤胎,而是一个阴阳人和一个正常的女婴,不知是什么原因,对外宣称是一对姐弟。”


“其中一个因为阴阳人的身份而成为弟弟崔青云,但他不甘心一直做在嘉世的崔青云,待在姐姐的下面,于是与原本的姐姐崔霓裳交换身份,让崔霓裳假扮崔青云代替他去嘉世学艺,而他本人则以郎君的身份去了雷霆学艺——没有人会关注崔府小姐的情况,毕竟只是一位深闺小姐。”女郎推测道。


“而后,他叛出雷霆归来,为了方便自己行事,与他的姊妹共用崔青云的身份,造成崔青云声名狼藉,而他本人却是亭亭玉立的崔府女郎崔霓裳。”她继续说道。


“恶名全都由他的姊妹承担,而且为了掩护他,那个女郎还要时不时在崔家姐弟之前的身份相互切换,变回崔府女郎,太过分了吧?”柳非说道。


“可是每当这时候她也许是开心的,因为只有这时候,她才是货真价实的崔府女郎。”戴妍琦叹道。


“难怪崔府姐弟名声差异十分奇怪。”孙翔点头道,“那这么多年崔知府都一无所知吗?是谁在帮他们隐瞒?”


“崔夫人于五年前病逝。”邱非突然说道。


“通了,崔夫人怕阴阳人孩子被崔知府沉塘,故意帮两个婴儿隐瞒,双胞胎宣称龙凤胎,等到孩子长大了,便没有人会再刻意留意他们的性别特征了。”袁柏清恍然,“我刚才就想说了,崔霓裳这个毒不对劲,不是她来之前才服用的,而是两天以前,此时方才毒发而已。”


“所以凶手其实是扮做崔霓裳的崔青云,他可能胁迫了真正的崔霓裳帮他一起杀人,因而这位女郎对细节如此熟悉。他平日里一直是崔府女郎,因而也可以解释为何当日他对我出手时身着女装。”刘小别说道。


“那他杀了人又躺在崔府祖坟里,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唐昊怒道。


“真正的崔霓裳忍无可忍,终于出手在青楼杀了他,然而死的是崔青云啊,崔霓裳的名声还是干干净净的,外人不会知道这其中的真相。”刘小别叹道,他此时才松开剑柄,“这想必就是邱掌门来的原因了。”


“没错。”邱非叹道,“她亦觉得这般太过于便宜了真凶,虽然她杀了真凶,但那人亦因为提防于她而对她下了剧毒,于是她知道横竖都是死,拼着毒发身亡她也要搞坏那人所用的崔霓裳这个身份的名声,这才来按照真凶的恐吓信,假意刺杀刘小姐。”


众人齐齐沉默,半晌刘小姐才开口:“最终毁掉的,却也是她自己原本的身份啊。”


难怪她承认的如此痛快,难怪她神情癫狂最后却又带着笑意,原来竟然是在痛苦中如愿以偿。


“因而邱某的来意正是如此……”邱非道,“因为崔霓裳在嘉世学艺,我知晓她是女郎,也知晓她本意,这毒我已经勘探过,药石无医,所以只好由得她完成心愿。我来是希望诸位前辈能够容她如愿以偿。”


众人再度沉默,崔霓裳的心愿是什么?


她要让世人提起崔青云的时候说他虽然声名狼藉但却是被姐姐崔霓裳杀害的可怜人,她更要让世人提起崔霓裳的时候说,这女郎虽然平素名声好,但实际上却是蛇蝎心肠穷凶极恶的凶手,她要让那位同胞所出的至亲苦心经营多年的好名声毁于一旦,为此无所顾惜,哪怕崔霓裳这三个字,是她本来的身份——她不要了!


但如果把真相公之于众,人们提起崔府姐弟的时候,大约会这么说:姐姐真不是个好人,但妹妹为了给她掩护,多年来也做了很多坏事!


人们才不会管她是不是受了胁迫中了毒吃了多少苦,他们只会觉得崔府家教有问题,双胞胎两人都有毛病,还不如一个穷凶极恶,一个倒霉被杀。


半晌,孙翔开口道:“我知道了……我们连夜去崔家祖坟把他们俩的尸首换过来吧,给官家的折子我也会进行修改,第六名死者就是崔青云本人。”


就算真相无法公开,但崔霓裳应该安稳下葬,而真凶应该被掘出来送往官家,等待应有的处分。


“今日之事,希望诸位都不要告诉他人,邱非虽然知晓不用说,前辈们便会如此的,但我想,崔霓裳想要听到大家的承诺。”邱非喟叹道。


“既如此,我们便也结社吧。”一直沉默的林枫却开了口,“结社起誓,死者应该可以安心离开了。”


新社仍叫白马社。


遇害的几名死者终于得雪,家人痛哭道谢,但几人一时都有些惶然不敢接受,因为真相太过于沉重。刘小别想,或许他们早一些到来解决这事就好了,这样就不会有下一个受害者了,或许崔霓裳也不会死。


但他并没有问刘小姐“你既早知崔小姐有问题,为什么没早些救她”这种问题,首先这不是刘小姐的义务,其次如果可以早些阻止的话,她必定会去做的。


他相信她。


“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刘小姐送上礼物,竟然是金羁,金饰的马络头,已经戴在了他的马上,让人一看就很想偷走,刘小别估计他回去的路上能遇着不少小偷。


“白马金羁侠少年,前年我赠郎君白马,今年我赠少侠金羁。”刘小姐轻笑道。


是的,他们曾经见过,在刘小别和蓝雨新秀一战时,这位女郎正在旁边观战,事后为他喝彩,并以剑圣之名赠他白马,助他在江湖上壮大名声。


世人皆道剑圣夜雨声烦欣赏这位后辈飞刀剑,却不知背后竟然有位女郎的身影。


那日他穿的便是天青色的衣衫,去时烟雨朦胧,策马而行时有嗅到桂花香气。


“我听喻师兄说那日是你的生辰,偷了我兄长的白马予你,结果被他唠叨了我整整一年。”她摇头笑道,“是真的很烦。”


刘小别想了想那位剑圣的本领,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确实是很烦啊。


“于是我就离家出来闯荡了,四处漂泊,早先曾来过余杭,便入了这白马社,后又离开。后来在第四名死者出现后我才匆忙从金陵赶来,恰巧救了你柳师姐,见到她我便知道,微草定会派人前来,而且极有可能是你。”她浅浅一笑。


“然后我才发现了那恐吓信,而在这时候,第五名死者,也就是蓝雨叛出的那位弟子出现了,我决定留下来查清此事……并非我不愿阻止,而是我来的太晚,对于崔府陈年旧事,所知实在不多。”她叹了口气。


“幸好你没有问我,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答你。”刘小姐低下头,表情有些愧然。


“我永不会以这种问题问你。”刘小别叹气,替她裹好披风,她收到恐吓信的时候应该也是有些害怕的吧,但她还是选择留下来查清此案,他都没有质问邱非怎么没来查崔府姐弟,怎么会质问她呢?


实际上邱非对此也做了解释:“嘉世只有我知晓崔霓裳的身份,在第一起案件发生前,我一直在塞外,直至昨日归来,这才知道了崔青云之死,过来寻了崔霓裳。”


人世间总有太多的“要是早一些就好了”。


如果邱非晚来几日,或许真相到来的时候,孙翔已经带着崔霓裳的尸首去了京城,此时再做调换,已是来不及了。


崔霓裳同他们一样的年纪,也是正值韶华的好时候。


其实戴妍琦说的不对,或许在是崔青云的时候,崔霓裳才是最开心的时刻,因为这时候的她,才是真正的她,而崔霓裳这个身份,早就不重要了。


所以她宁死也要保全崔青云的名声,将“崔霓裳”的恶行公之于众。


虽然,她本就是崔霓裳,一个在嘉世学艺,本可行走江湖的惊艳女郎。


两人相顾静默了一会,刘小别这才问道:“你接下来作何打算?”


“接下来可能会去京城吧,如果我向郎君身上丢香包,你会接住吗?”


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


美人赠我白马金羁,何以报之?


袁柏清的话犹在耳畔:“你就从了人家,以身相许了罢!”


“我罗帕都接了……”何况是香包呢?他讷讷开口,平时的机敏全然不见,“所以你为什么化名姓刘?”


她已翩然上马,对他回眸一笑:“你猜——”


刘小别也是一笑,他翻身上马,两人策马同游,天青靛青,两道身影甚是般配,就这么往京城方向去了。


至于为什么崔霓裳能够发现刘小姐对他上心,他此时心中已有了答案——因为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啊。


正如她此前所承诺,他在此也做一诺,若有人伤她半分,他必定回以十分。


嗯,作为郎君,还是要护着女郎的,何况这位女郎,是他倾心之人呢?


还好他们俩,不早也不晚。


两骑红尘中,袁柏清看向柳非:“师姐,我们就这么被抛下了?”


“不然呢,那俩人分别回雷霆和呼啸了,孙翔要跟着官家的人带着犯人回京述职,我们难道要跟在他俩身后回微草?”柳非撇嘴。


“所以为什么姓刘?”袁柏清问。


“多简单的问题啊。”柳非戳他脑袋,“真是蠢师弟,你不知道有句话叫,以我之姓,冠你之名?这是冠夫姓啊,小别师弟真是艳福不浅!”


“所以我们还是不知道人家女郎的名字啊。”袁柏清笑道,“只是回了京城,不知多少女郎要痛哭惋惜,不过没关系,京城四玉里可还有三位独身的呢。”


“是不知道,不过小别知道就行了,罗帕上可不是绣了字的吗?”柳非笑道,“松子糖给我,我要没收……少扯什么京城四玉,师父与小杰才不同你们胡闹。”


微风拂过,依然是天高云淡,却让人不免觉得有几分暖意,大约是因为解决了一桩事件吧。只不过当他们再度路过余杭城外的小镇时,却遇到了一个小童拿着铜钱站在路边赠糖。


善意终究得到了回报。


只是远在广州蓝雨的黄副阁主收到信气得用剑劈了树:“王杰希教出来的小子居然拐走我妹,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要去京城和那小子打上一架!”


“也不知是谁说由得人家自己选郎君,人前还夸过飞刀剑是可好的后辈,这般出尔反尔,小卢你可不要学他。”喻阁主悠然笑道,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京城那边可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南都呼啸有新任掌门唐昊,师承妙手空空方锐的林枫,武昌有雷霆门下头号小魔女戴妍琦,苏州有烟雨楼副楼主李华,上海那边来的是有平定海寇军功的孙翔,京城微草更不必说,那是人才济济一堂。


此时京城亦是起了波澜,等待着归来的江湖儿女搅动棋局,不日这些人便会齐聚京城,揭开下一段故事的篇章。


秋风暖,再遇天青烟雨绵。

眺凭栏,白马金羁侠少年。


END




洋洋洒洒写了一万七才写完,一气呵成后又添了点细节,其实是个蛮失败的案件因为凶手太明显了,所以努力挣扎了一把在结尾反转了一下。


是崔霓裳,又不是崔霓裳。


“崔青云”这个身份是崔家俩人共用的,原本是正常姐弟俩,崔霓裳和崔青云,但崔青云不想只当弟弟,于是借用了姐姐的身份扮做男子去了雷霆,而崔霓裳被迫扮做崔青云。

但弟弟有时候还会回来用崔青云的身份,这时候崔霓裳就要回归姐姐的身份。

只不过是最后死的时候,弟弟恰好用的是崔青云的身份,所以让刘小别的猜测全部被推翻了。而姐姐趁机换回崔霓裳的身份,用死将弟弟以崔霓裳身份所做的恶事公之于众。


本质上还是想吹一波别哥的侠气(然而打斗真的好难写),还有他的机敏,以及和他谈恋爱(?)


其他杂七杂八也堆了一些设定,以后有机会再写古风的话再拿来用吧。


吹一下七八九的新生代们!鲜衣怒马正年少!!

(柳非:??我是六期的)


这篇其实和《剑与梅》《区区微草》还不太一样,那两篇算是架空写的,这篇我参照了宋朝的风气,比如结社啊,还有称呼方面,其实可能还有点明代……(毕竟水浒是明朝人写的,开头的吃茶什么的茶博士还是我当年看水浒留下的印象23333)


崔家姐弟其实还蛮沉重的,不知道有没有表现出来……其实崔夫人真的只是为了保护孩子,因为这种孩子一旦被发现,就真的会被杀害。


至于手帕上到底绣了什么字,其实有暗示(?)开头秋风凉,结尾秋风暖哈哈哈,没错没错,是别暖了!


好了,本年度最后一篇文,最近真的是忙的飞起,这篇还是专门抽出一晚上的时间写出来的。咱们明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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