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有暖

愿我赠你温暖,愿你所愿如愿。
任他们多漂亮,未及你矜贵。
❤CP@海蛎饼 第十年❤
头像@秋燁 封面@毛毛浮绿水
我的小可爱@凤梨与夏柑 @啵啵安 @浅叶

【刘小别生贺】区区微草

*江湖paro,微草全员向,刘小别中心,给新墙头写生贺!!(不是x)

*2022.7.21 补档修订版。


《区区微草》 

 

1.

 

“啧,这天气可真冷。”袁柏清打了个哆嗦,将披风裹紧了这才从屋里钻出来。月色像水一样泼了下来,照了少年满头满脸。

 

他抬头看了一眼满天星河,忍不住嘀咕道:“刚下完雨就晴朗,也就这星星不知愁滋味,真想叫堂主过来……”

 

“来做什么?”身后忽然响起的一道声音让袁柏清心下一惊,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刘小别抱着手臂,正站在院中挑着眉望他。月光镀在这人身上,硬生生地把他的少年锐气都消了几分,多了点莫名其妙的柔和。

 

不过袁柏清知道他一贯说话讥诮,和那高岭之花半分关系都没有。偏生上天赐予了这人一副好皮囊,回到京城怕不是又要迷了多少姑娘的眼,假象,都是假象!

 

袁柏清在心里连连摇头,面上却松了口气,心想还好是刘小别。“别哥,你是想吓死我吗?”他没好气地说道,“还能做什么,让咱们堂主用他那灭绝星辰,把这些闪人眼睛的玩意儿都给劈了呗。”

 

“你那得用柴刀。”刘小别眯着眼睛看他,取笑道:“有空在这里东想西想,还不如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回城。一直待在这边陲小镇,你纵有通天医术,也派不上用场。”

 

“我偏不,堂主亲口说了要我跟好你,因为你性格冲动,怕你坏事。”袁柏清冲他做了个鬼脸,避了开屋檐上滴下的水珠。

 

“要我说,该回去的应该是柳师姐。你瞧她出了城之后那寂寥的身影,我估摸着她是在回味以前每日坐在中草堂正院的那株大树上吹笛子时清闲美好的时光呢——好端端的姑娘家,偏要跑到塞外,真是自找苦吃。”

 

“还不是你耍嘴皮子激了她跟来,明知道这是个九死一生的任务,这不是给我们找事吗?”刘小别说道,“依我看,你们俩都赶紧卷铺盖回去。这边有方前辈,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一想起柳非在树上吹笛子的模样,纵是刘小别一向心硬,心底也生出几分唏嘘:“这里风沙那么大,黄沙可听不进去她的笛声。”

 

“若是我师父让我走,那我自然是走。若是你让我走,那资历可还不够。”袁柏清哼了一声,一副抵死不从的模样。他口中的“师父”指的是微草的副堂主方士谦。

 

“刘小别,你可别是想一个人全揽了功劳,我就纳了闷了……”

 

眼见袁柏清又要旧事重提,刘小别转身就走:“那我去回禀方前辈,请他亲自下令让你带着柳师姐回去。这边有我们几个就足够了。”

 

“真绝情。”袁柏清不由得撇嘴,抬头看坐在院墙上发呆的少女:“行了啊柳非,就你那点三脚猫工夫,小别估计早就注意到你了。你瞧他说话半点情面都不带,何必非跟过来呢?我都一路陪你从京城跟到边塞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听我一句劝,咱们回去呗。”

 

“谁跟着他了。”柳非从墙上跳下来,手中的笛子打了个转:“我这不也是想帮堂主分忧吗?江湖谁不知道咱们堂主过得有多辛苦,身为微草弟子如果都不心疼他,还有谁心疼他啊。”

 

“他不需要心疼。”有人冷声道,原是刘小别去而复返。袁柏清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柳非,只见柳非不服地瞪了过去:“理由呢?”

 

刘小别问道:“我且问你,堂主最尊敬谁?”

 

柳非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是林杰前辈。”

 

刘小别又问:“那林杰前辈最欣赏谁?”

 

柳非蹙了蹙眉,一旁的袁柏清急忙举手回答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师父说过,林杰前辈最欣赏的是那前朝的重臣范希文!”

 

刘小别点了点头:“没错。所以分忧可以,心疼就算了,这是不尊重他这么多年来为了江湖和庙堂做的那些殚精竭虑的事。”

 

许是察觉自己语气有些重,少年换了副口吻,突然笑了一声:“难道说,柳师姐……”

 

“我警告你,别乱说!”少女将手中玉笛一横,直指他面门:“若是方前辈让我回去,我一个字都不多说,至于你——你就争取活着回去好了,等到那时候,我再跟你算账!”

 

刘小别诧异地看着忿忿离去的柳非,听到她腕上挂着的银铃,走起路来一晃一晃地叮当作响,远远看去,宛若袁柏清刚才嫌弃的那不知愁滋味的星河一般,端得是天真烂漫。

 

他失笑一声,问袁柏清:“怎么,难不成我活着回去就是要被她算账的吗?”

 

“到底同门师姐弟一场,一个个都口是心非。”袁柏清说道,“但我还是纳闷,之前……”

 

不等他说完,刘小别转身走了。

 

2.

 

刘小别当然知道袁柏清在纳闷什么,因为这个问题,袁柏清问过不止一次。

 

中草堂的大多数人都是天生行走江湖的人才——流浪孤儿,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偏生刘小别是个例外,他家境殷实,双亲健在,却早早地跑到了中草堂,自请去做王杰希的关门弟子。

 

“专门挑我休沐回中草堂的时候过来,看来你对此是志在必得啊。”王杰希正坐在桌前,打量着棋盘。他没看那立在院中的少年,只是听到鸟雀叽喳的叫声之后,方才抬头望了一眼坐在树上的女孩:“柳非,你又把鸟笼放的那么高,当心摔着。”

 

“堂主不用担心我。”柳非脆生生地答道,手中的竹笛放到唇边,目光在来人的身上打了个转。

 

少年弯腰抱拳,语气恭敬地说道:“还请王堂主收我为徒。”

 

“你腰上佩的分明是剑,为何不去那擅剑的蓝溪阁?他们那里可是有位声名在外的剑圣。”王杰希捏起白子落到棋盘上,原来他正在与自己对弈。棋局已定,他终于看向面前被他晾了许久的少年,不置可否地问道:“你父母同意你来此不务正业?”

 

“我不认为这是不务正业,所谓正业,又是什么?”刘小别抬起头,平静地直视着他:“对‘正业’的定义,因人而异罢了。”

 

“有些人觉得在朝堂为官是正业,但也有人觉得在江湖自由自在才是正业。哪怕是在朝的为官者,只怕也是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有人希望造福一方百姓,有的人不过是为个人仕途谋一己之利。”

 

“朝堂与江湖息息相关,在朝堂能做的事情,我不认为身处在江湖之中,就做不到这些。堂主您不就是做到了吗?”

 

王杰希听到这话,忍不住扬了扬眉,这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倒是值得赞赏。

 

“至于家业,我没什么兴趣,一切交给兄长就好。”刘小别继续说道,“身为幺子,我的父母只希望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活,他们可以由我兄长进行照料。”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而我希望,我可以为友为邻。”

 

“原来如此,看来是因为中草堂距离你家比较近……你的这种想法,倒是有点意思。”王杰希赞许地点了点头。

 

他忽然问道:“你如何看我?”

 

“中草堂是王家世代的根基。王氏一门虽无爵位,但先祖却是开国名将,声望显赫。最初只因避祸才不入朝堂。在传至前辈您父亲时,他却临时将中草堂交由了林杰前辈,然后自己去考取了功名,成为了朝廷命官。时人虽争议他有负清名,但我认为人各有志,无需他人评判。”

 

“在我眼底,前辈您如今只是在子承父业。很多人说您父子二人贪图功名利禄,但如今微草之名满天下,凡是有人烟的市井之地,都有中草堂的驻地。虽说江湖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可难免会遭小人猜疑,认为王氏一门想要功高盖主。”刘小别沉声道,“所以您看起来在朝为官,实则为质。”

 

王杰希拿着黑子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停:“你继续说。”

 

少年从王杰希的话中感觉到了他的鼓励,言语之间更见从容:“私以为,您的做法是为了避免被今上猜忌。当初不入朝堂是自保,如今亦然。只不过也有好处,朝廷上会看在您的几分薄面上,让我们更方便行走江湖,一明一暗,恰恰有了照应。”

 

“蓝溪阁不也是这样吗?他们前任阁主魏琛所出身的杜陵魏氏,是铸剑世家,当初在被灭门以前,年年都将上好的兵器送给朝廷。”

 

“你且说,何为侠客,何为微草?”王杰希又落下一子,已定的棋局局势陡然发生变化。

 

“侠者重然诺,讲义气,轻生死。微草……”刘小别侃侃而谈道,只是他话还没讲完,面前正在专心下棋的王杰希却突然一下子站起,快步跃至树下。

 

原来是柳非听他们讲话听的入神,不知道什么时候连笛声都停了下来。她懵懵懂懂地伸手去够那鸟笼准备下树,没料想绣花鞋一脚踩了个空,直接掉下树来。亏得王杰希反应快,把她接了个正着。

 

刘小别惊讶地看了过去,只见王杰希放下手中的少女,踱步行至门前:“你明白的确实不少。我能听出来,你并非故意卖弄学识,言语间非常真挚。不过,你尚且年少,说话讲一半藏一半的本事还不到位,仍旧有许多事情没有真正参透……”

 

见他似乎要走,少年急忙追上前去:“前辈,请问你何时打算收我为徒?”

 

一旁的柳非则是心疼地看着自己手中断成两截的竹笛,语气有些焦急:“堂主,我刚刚摔下来的时候,竹笛不小心被折断了……这可是您亲手给我做的。”

 

“让这少年再去给你做一支。”王杰希摆了摆手,已经穿过了拱门,声音渐渐远了。

 

“等下次柳非掉下来,接住她的是你,而不是我的时候,我自会收你做关门弟子。”他语带笑意地说道。

 

3.

 

柳非现在手里的笛子就是刘小别给做的。当初在王杰希离开之后,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了一会,还是柳非先开了口,声音里有几分委屈:“那你要给我做个笛子,这可是堂主亲口说的。”

 

刘小别点了点头:“不就是给师姐做个笛子么,应该的。”

 

连师姐都喊上了,柳非不由得嗔怪道:“堂主也真是的,我哪有他讲得那么笨拙,总是会从树上掉下来……对了,话说回来,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笑了笑:“我姓刘,名唤小别。”

 

刘小别明白王杰希是什么意思。他不得不承认王杰希的确很厉害,此前他明明在专心致志地下棋,却仍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及时察觉到柳非的异状,飞身过去接住了她,可见此人武艺高强。

 

想来这一定是中草堂的堂主要准备考验他的武功水平,他必须得想办法证明自己。

 

虽然王杰希并非使剑的人,但像他这种境界的前辈,十八般武艺基本样样精通,因而他还是指点了刘小别许多。少年本身的底子就就不错,天赋也颇高,在家时也请过名师教导,如今得益于王杰希的指点,他的武艺不断精进,很快便成为了中草堂的得意门生。

 

至于刘小别有没有真的接住从树上掉下来的柳非,倒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他已经通过平时的训练展现出了他的成果,平时里的那个鸟笼,都是他替柳非去拿。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追魂剑竟是王杰希早年从魏家求来的。中草堂上上下下一直都在暗中猜测,堂主会将这剑赠予何人,毕竟师门中无人习剑,没想到却给了刘小别。

 

因为得到了王杰希的赏识,刘小别办事也不含糊。他并未给柳非再做一支竹笛,而是给她刻了支玉笛,反正他家颇有家底,寻玉并非难事。柳非一度爱不释手,舍不得拿去吹奏。

 

袁柏清为此还跟周烨柏感叹过:“到底还是别哥会讨女孩子欢心。瞧他这话说的,什么我觉得你非常适合这个笛子,就给你送来了……一过来就把咱们师父的掌上明珠给哄住了,少不得帮他说些好话。”

 

对此刘小别表示无辜,因为他真的是这么想的,毕竟他家是真的不差钱。但是他在心中仍对王杰希最后说的话耿耿于怀,王杰希说得没错,他的确在讲话时隐藏了一些心思,比如少年人的野心。

 

少年有野心是很正常的。刘小别希望有朝一日他超越剑圣黄少天,扬名天下,所以他才不想拜入蓝溪阁门下,跑来中草堂另辟蹊径。

 

还有一点在于,其实他并非全然赞同王杰希为人处世的方式。中草堂在林杰掌事以前,是行事非常老派的江湖门派,虽说一直都在行善,但也只做到了收留一些资质不错的流浪儿作为弟子的地步。

 

但到后来,中草堂就做得愈发多了。每逢饥荒灾患,便会放粮布施,每逢病疫盛行,会遣弟子去帮忙医治。传言中他们甚至有时候会去劫富济贫,惩治恃强凌弱的恶霸——据说这是当时还在垂髫之年的王杰希提的建议。

 

刘小别不是不赞同微草做善事,但劫富济贫的风险很大。这世间富贵者多有背景,人脉关系复杂,难保背后依附着什么朝廷大员,虽说如此行事能会让百姓更加安居乐业,但这并不是他们应该做的。要做也该是官府去做,这样只会让王杰希在朝廷里被勋贵们更加针锋相对。

 

而且说句难听的,他们不过微薄之力……又能如何?他何苦如此?

 

虽然刘小别一直没有问出来,但王杰希却看出了他心中的疑问,为此,他专门和刘小别聊了聊。

 

王杰希问道:“前人之中,你有没有自己很欣赏的前辈?”

 

“没有。”刘小别老老实实地答道。他觉得王杰希应该清楚他的想法,他虽然面上谦卑沉静,但是骨子里却骄傲自矜。他没有自己特别欣赏的前辈,因为他觉得自己差不哪里去,他只有自己想要超越的人。

 

“我第一次知道范希文,是林杰前辈告诉我的。”王杰希笑道,“其实建立微草的王家先祖,也非常敬重这个从未谋面过的前朝重臣。”

 

刘小别立刻恍然,他忽然就明白了王家从一开始就果断地选择急流勇退,隐于江湖的原因。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嗯,不过王家从来都不是权贵手里的刀,中草堂亦然。”王杰希说道,“说夸张一些,我们是为江山社稷,说简单一点,就是想保一方人的平安。”

 

“当年在战乱之中,王家就是被那些善良淳朴的百姓们给保下来的,我们受过他们很多的恩惠,唯有世世代代的行善,方能偿还这份情义。包括中草堂祖训的‘微草’二字,也有它特殊的含义……”

 

“什么含义?”刘小别问道,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怦怦直跳。因为他知道,王杰希愿意把这些事告诉自己,说明他得到了前辈真正的信任。

 

王杰希负手,看向院中的参天大树:“这是先祖当年嫁接过来的树,原本看起来病病殃殃的,似乎活不了多久。谁也没想到,它居然长成了,包括院中的其它植物,也是如此。”

 

“草木尚且求生,何况是人?”

 

“区区微草,生于毫末,毫末之草,可以成原。”

 

“——这就是我当初告诉你的,你还未曾参透的事情。”

 

4.

 

天刚大亮,方士谦就来到了中草堂门下的这座小院,他的身上还沾着些许晨露:“听说柳非和柏清走了?都没等到为师过来啊,怕不是被小别你气走的。”

 

“我这还不是为了他们的安危所考虑。”刘小别刚练完剑,少年随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走过去行礼。他苦笑道:“柏清就不说了,他本就是个大夫,理应坐不垂堂。至于柳师姐,她要是在我这里受了一星半点的伤,只怕满门师兄弟要对我进行天涯海角地的通缉。”

 

“没办法,流落街头没被歹人带走的女孩本就少,她也是多灾多难,好不容易才长大的。女弟子不多,养在京城的就只有她,大家难免要多照顾一些。”方士谦笑道。旋即他肃了神色,认真道:“英杰传消息过来了,证据确凿。烨柏已经通知了附近的微草弟子们,你叫上梁方,我们要去燕城了。”

 

“是,弟子告退。”刘小别点头离开。

 

他们此行从京城来这边塞,是因为在几月以前,燕城中草堂的弟子去信给王杰希,说燕城太守有勾结蛮族叛国的嫌疑,只是证据还不够充分,不能轻举妄动。

 

这座城池可谓是京城的门户,若是失守,只要敌人里应外合,蛮族将会直逼京城。

 

但因为那位太守是今上宠妃的亲信,算是帝王姻亲,所以王杰希虽然拿着证据参了他一本,却没有被朝廷重视。而且这事反遭小人记恨在心,有几位大臣联合起来弹劾了王杰希,这位新主也是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找了个由头就要发落他去岭南做官。

 

王杰希岂是任人宰割的存在,他虽早就对朝廷心灰意冷,但这并不代表他明知有陷阱还会去跳。因为父亲去世,他直接辞官回老家丁忧去了。

 

在临走之前,王杰希把这件事交给了方士谦,让方士谦替他盯着点。于是方士谦便带着高英杰和周烨柏先行去了燕城,让刘小别把一切安排妥当了再跟过去,因为谁也不放心王杰希独自回老家。

 

事实证明方士谦果然有先见之明,王杰希的确在路上遇到了追杀。邓复升建议王杰希藏起来,弄一个下落不明,方便隐藏行踪,但王杰希却不认同,他认为只有他出来吸引火力,才能让方士谦这边的计划顺利进行——刘小别把事情安排妥当就走了,本来他打算让李济暂代堂主事务,柳非和袁柏清从旁协助,只是没想到这俩人居然跟着他一起过来了,让他头疼了一路,好不容易才劝了回去。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做什么?”梁方问道。

 

“铁证如山,且看他认不认错。若是有悔过之意,便饶他一命先关起来,证据交给朝廷,等朝廷再派新官来此,也算将功补过。若是死不悔改……”刘小别冷声道,“那就直接杀掉,推说是蛮族所为。”

 

“你这是嫁祸啊。”方士谦满意地说道,“这招倒是不错。堂主不爱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数,连带着英杰也是。他们这种过于正直的人做堂主是没问题的,但必须得有人从旁帮衬,我看未来英杰是离不了你……不过,你这是从何学来的,我们可都没教过你吧?”

 

刘小别笑了笑,未曾回答。

 

又听方士谦说道:“英杰说那太守府层层守卫,异常森严,到时候只能由你们几个先行潜入,然后再想办法让我们进去。英杰之前夜探了一次,他说依照你们几个的武功,绰绰有余。”

 

“嗯,前辈只管在外面等我们的信号就是。”刘小别说道。这等类似刺客的任务,刘小别当然不会让方士谦以身涉险,到时候他和高英杰、梁方、周烨柏四人暗中潜入就好。

 

换好夜行衣,方士谦带着人潜伏在太守府附近。四个身着夜行衣的少年拿了信号弹,小心翼翼地施展轻功避开护卫,趁着夜色悄悄入府。

 

据高英杰所说,这位燕城太守每日晚上都会独自一人留在书房,因而几个人直接朝着那灯火通明的地方疾奔而去。

 

5.

 

潜入的过程要比想象中的顺利。而那太守见到他们几个后,居然相当镇定,摆出了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同他们谈判道:“不知几位大侠来本官这里意欲何为?若是图财,那大可原路返回,我自认为官清廉,不是搜刮民脂的贪官,府上没有什么银钱……”

 

直觉告诉刘小别,这人如此从容,想必其中有诈。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将手按在追魂剑鞘上,恶狠狠地说道:“我们听说你和蛮族勾结,计划把燕城献给他们做投名状,你可认罪?!”

 

太守顿时脸色一变:“阁下讲话可要注意,当心祸从口出!”

 

“我们既然深夜造访,自然已有证据。”周烨柏将一份拓印的账本扔了过去,讥讽道:“太守不妨看看,这是什么?”

 

“这……”太守翻了翻账本,冷汗涔涔。他的目光在四个人之间打了个转,谄媚地问道:“不知四位大侠之中,以谁为尊?”

 

周烨柏和梁方都没有动,在这种情况下,刘小别本来也是不会动,因为作为下任堂主的高英杰才是他们四个中的领袖。但他直觉此事有诈,故意用手臂挡了一下正欲站出来的高英杰,挺身而出道:“我就是,你想做什么?”

 

“可否借一步谈话?”太守指了指书橱说道,“这里有个内室。”

 

“有什么好说的!”梁方怒道。高英杰的脸上也有几分不太赞同的神色——刘小别想了想,却对他们几个点了点头,他的手在腰间放置信号弹的位置拍了拍,其他人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来刘小别认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是让他们几个见机行事,形势一旦有所不对,就立即通知外面的方士谦。

 

周烨柏会意地点了点头。高英杰身份不一般,虽然他是出来历练的,但要是真出了事可就麻烦了。他准备在刘小别进去后,让高英杰先去方士谦那里送信,这里留下他和梁方就好。

 

不过高英杰却不同意,他不能留师兄弟们在危险的地方,自己先行撤退。最后周烨柏只得无奈地让梁方盯着这里,他去送信了。

 

进了内室,只见燕城太守一脸诚恳地说道:“大侠,本官其实并非真正投向蛮族,只是想以此为饵,假意引得他们的将军来犯,然后一举歼灭,保我燕城子民数年太平!”

 

虽说太守把话说的大义凛然,但刘小别却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他并没有轻易相信眼前这人的说词:“我们与蛮族关系一直不睦,今年冬天又格外寒冷,蛮族过冬艰难,不主动进犯就已是好的了,你却故意惹是生非,万一引得他们为报私仇,大举来犯,阁下该当如何?”

 

“太守大人,你到底是何居心!”

 

在说话的时候,刘小别已经在心中做出了决断。他认为这太守就是个卖国贼。就算这人真的在做诱敌之策,那也只是为了自己的仕途升迁,丝毫没有考虑到战争会给百姓带来什么麻烦。

 

“大侠息怒,大侠息怒。不过大侠你又有何资格和立场来谴责本官?”那太守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位居江湖,自然不知道我们边城险恶!朝廷根本不在意燕城子民的死活,纵使我带人投奔蛮族,不也是保了这燕城子民的平安?”

 

刘小别顿时冷笑出声:“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燕城子民,那你难道不知蛮族有屠城的恶习?燕城百姓就算跟了蛮族,侥幸未被杀害,那也逃不过作为奴隶的命运,怎如做我朝子民自在?”

 

“你这人真是两面三刀,我看你是想直接用燕城做投名状,去蛮族那边做高官吧?叛国的罪名可是要诛九族的。你连你在京城的亲属都不在乎,何况是这些跟你没有亲缘关系的百姓?”刘小别咄咄逼人地说道,他觉得他已经没有跟这太守废话的必要了,追魂合当出鞘!

 

“你难道就能代表燕城所有子民?你能确定燕城里没有愿意跟随蛮族的人吗?”那太守一边说着,一边手伸向了桌上的小壶,似是准备斟茶。

 

“我只知燕城自古便住着许多有气节的百姓,这是祖辈用血打下来的城池,你这种人不配在此做父母官!”刘小别早就留意到了他的举动,见这太守一有不对,追魂立即出鞘,一剑挑飞了他手里的茶壶。

 

说时迟那时快,在那茶壶在被挑飞的瞬间,居然凭空爆出一股带着颜色的气体,而原本封闭的内室中,墙壁突然破裂,有几个人冲了进来。

 

与此同时,内室外传来“咻”的一声,只见信号弹飞到夜空之中,一时间烟花璀璨,不知道的百姓在家中看到此景,还以为是太守府放了烟花在庆祝。

 

 6.

 

情况不妙!

 

刘小别屏住呼吸,立即退出内室。那太守却是笑着吃下了一颗药丸,估计是具有解毒作用的存在。内室之外也已打成了一片,这家伙果然早有准备,想来内室被打开就是他所传出去的信号,只是被他们疏忽了而已。

 

刘小别暗骂一声,和梁方高英杰两个凑到了一起,三个人背靠着背联合起来杀了出去。少年们冲到了比较广阔的院子里,发觉一时间整个太守府灯火通明,护卫们的喊打喊杀声接连响起,看来他们可能已经与方士谦带着的人马交上了手。

 

至于书房这边围攻着他们的几人,刘小别搭眼一看,就知道他们必是蛮族人,这太守果然是与蛮族纠缠不清。三人一边等待着支援,一边向外突围,但刘小别却觉得这不是个好办法。他突然暴起,踩着人头就窜了过去——

 

追魂所及之处,幻影无形,一路血光,少年剑尖所向,直指那狗官!

 

自剑刃的银光反射而出的时刻,剩下两人便知道刘小别要做什么,高英杰和梁方立即重整阵势,配合着刘小别帮他清除障碍。

 

燕城太守不防刘小别突然出手,慌乱之下竟然被他成功劫持。刘小别也是估摸着这狗官对蛮族应该还有些利用价值,于是他便打算用一计“挟天子以令诸侯”。

 

“呔,你这狗官,快让其他人停手,不然小爷我直接宰了你。我这剑可是见血封喉的好剑,杀过无数该杀之人……”

 

“大侠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都停手,停手!”那太守感觉脖子一凉,心下立即怕得不行。因为他的脖颈已经被追魂逼出了血痕,他急忙嚷嚷起来。

 

冲到院内的几个护卫倒是都乖乖停下来了,但那些蛮族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犹豫,显然是在思考着这太守还有没有利用价值。片刻之后,他们最终也停手了。

 

于是刘小别劫持着这太守,与高英杰和梁方一起撤退。方士谦早在周烨柏过来以前,就安排了人一边去满城散布消息,想必明日各个酒楼茶馆,街头小巷都会贴满了太守卖国的证据,说书人也会讲这等恶事传遍全城,届时燕城子民,人尽皆知。至于朝廷那边,他们也找了正直的大臣递折子,可谓是双管齐下。

 

然而此刻,异变突生——此时同方士谦一起赶来的周烨柏见到三人平安出来,欣喜还没来得及挂到脸上就硬生生地僵住,他立刻大叫一声:“小别,身后!”

 

刘小别心下一惊,立即松开了那太守,提剑便在身后进行格挡。然而敌方不止一人,虽然他及时劈开了一支飞来的羽箭,却不幸中了一个飞镖,登时血花四溅。

 

不用想都知道,那飞镖绝对淬了毒。

 

7.

 

“不是要回京城么,你怎么不走了。”袁柏清诧异地看着离开小镇不久就已经不再打算继续前进的柳非,疑惑地问道。

 

柳非义正词严地说道:“不走,这燕城肯定要出事,万一他们谁受了伤该怎么办,你不得留下来照顾他们吗?”

 

“那还不是有我师父在嘛,有他在,我哪有用武之地?”袁柏清说道,“好吧,就算我有理由留下来,那你为什么非要留下来?你难道当他们几个傻吗,他们的武功比你好多了,哪有这么容易受伤。”

 

看了一眼柳非带着杀气的眼神,袁柏清闭嘴了。

 

“刀剑无眼,你懂不懂?”柳非撇嘴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堂主受伤那事,小别自责了很久。”

 

“记得,那还是我的错呢。”袁柏清点点道。

 

原来当时袁柏清看到有人从背后偷袭刘小别,立即让刘小别当心身后,哪料刘小别躲开后几人才发现,对方的目的根本不是刘小别,而是被刘小别挡住的王杰希!

 

“自己躲开了攻击,其他人势必会成为下一个目标。所以经此一役,小别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宁可自己来不及去阻挡的动作,也不会轻易闪开了。”柳非叹了口气。

 

事实证明,柳非说得很对。

 

这毒性有些猛,刘小别在中镖的同时,立即觉得眼前一花。他才勉强站住,却立刻挨了一拳,直接飞了出去。少年拄着剑吐出一口血来,恨恨地看着那正在得意狂笑的狗官。

 

高英杰几个心下着急,一时半会却无法杀过来进行救援,因为刘小别刚才为了劫持那狗官,他退得最晚,如今只有他自己处在包围圈里了。

 

“尔等卑贱小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非要和本官做对,实在是愚蠢至极!”太守冷笑道,“不过是出身草莽的区区贱民,真把自己当做济世大侠了?匹夫之勇而已!”

 

“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过大侠。”刘小别站了起来,堪堪躲开了一人横劈过来的刀。他也没顾得上擦唇上的血,只是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一剑刺过去,正好刺中那人的喉咙,顿时鲜血四溅,一人倒地。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少年忍住头晕目眩,落英式、流星式、破空式、回风式,招招刺人要害:“你不明白的。”

 

在高英杰、周烨柏和梁方突围进来的时候,都忍不住愣了愣,因为那太守旁边已再无护卫之人,而刘小别踩着鲜血提着追魂走了过去。他的夜行衣破破烂烂的,显然受了不少伤,露出里面原本的浅绿色内衫,然而他却像毫不自知一样,无所畏惧地走了过去。

 

太守惊恐地转身就要逃跑,刘小别却是早就察觉了他的意图,他手中的追魂直接飞了出去,将那狗官连人带剑一同钉在了墙上。

 

“你不懂的。”少年舔了舔唇边已经有些干涸了的血渍,沉声道:“我们的确只是区区贱民。”

 

是的,他们只不过是区区贱民,一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是可笑的,在大厦将倾的情况下改变不了什么——如同他当初质疑王杰希的做法一样。

 

但是他们从来都不只是一个人,他们是一群人,他们是中草堂的弟子,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微草。

 

区区微草,生于毫末。

毫末之草,可以成原。

 

时至今日,刘小别终于参透了微草的这句祖训,而他也是力竭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在他昏迷过去之前所看到的最后一幕,是熟悉的一男一女从墙上跳了下来,急急忙忙地奔向了他。

 

8.

 

当刘小别从昏昏沉沉之中醒来的时候,只见袁柏清守在他床前。见他醒来,他一脸惊喜地絮叨了起来:“别哥你终于醒了!我们好担心你……你快喝口水润润嗓子,我得赶快去告诉师父他们你醒了这件事。”

 

“等会,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和柳师姐一起先回去了吗?”刘小别喝了口水,哑着嗓子问道,“难道说我现在已经在京城了?我这是昏迷了多久?”

 

“你这毒不是早已经解了吗,难道被毒傻了脑袋不成?”袁柏清诧异道,他伸手就要搭他的脉,被刘小别以嫌弃的眼神制止了。少年只好放下手,讪讪地解释道:“好吧,我们现在当然不是在京城,我们还在燕城呢。你昏迷了两天两夜。”

 

“柳师姐担心你会出事,所以我们半路就回来了,因为看到了英杰发射的微草特制信号弹,知道出事了,这才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谁知才翻墙进来。就看到了你浑身是血摇摇欲坠的模样,你倒地的时候,可把我们吓坏了。”

 

“你不用担心,师父他们已经把事情都解决好了,朝廷那边会派新任太守过来,燕城的子民都在歌颂咱们呢。”

 

“朝廷会猜忌吧,我们虽然是除恶扬善,但终究是杀了朝廷命官。”刘小别自嘲道,“啧,这件事我真是办的一塌糊涂,还好最后杀了这狗官,也算没白来一场……哎哟。”他正准备起身,却是不小心牵动; 伤口,疼得低呼一声。

 

“现在知道疼了吧?你真是不要命了,浑身都是伤,要不是师父在,我真不敢打包票说我能救得了你。”袁柏清说道,“你就安安心心养伤吧,英杰和烨柏先和师父回京,我和师姐会留下来陪你。”

 

“至于堂主,他也已经被邓前辈安全地护送到了老家,你就不用再操心了。”

 

“也是,以后会被猜忌又怎么样,反正我们是生是死都是一群人在这里,风雨同舟。”刘小别点了点头,似乎是想开了:“只不过我总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难免有些不安。”

 

“师姐都不害怕,你又怕什么。”袁柏清说道。

 

因为他这话,刘小别这才想起来他没看见柳非的身影,他不由得问道:“对了,师姐呢?”

 

“因为你带头逞强耍帅,师姐大动肝火,掉了不少金豆豆,把师父和师兄们都心疼坏了。”袁柏清斜了他一眼,取笑道。

 

刘小别顿觉无辜,他受了此等重伤,还不如这位大小姐哭几下让人心疼?不过他也知道这是袁柏清开玩笑,因而并没有在意:“那你快请她来,我要亲自赔罪,让师姐白白担心一场,确是我的错处,她之前不还说我若是活着回来,要找我算账吗?”

 

“哟,你这鬼门关走了一遭,说话倒没以前那不讨喜了。”袁柏清笑道,“这院里好巧,也有一株大树,师姐看了觉得亲切,就又坐到树上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门,冲着树上坐着的少女喊了一声:“师姐,小别醒了!”

 

正在发呆的少女闻声一怔,却是没有立即跳下来:“怎么,他巴巴地遣了你过来请我?我可不愿见他。”

 

“得嘞,我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袁柏清说道,“那你好好在树上待着吧。”

 

“且慢,你别关门,把窗子也给我打开。”柳非说道。

 

刘小别耳力不错,将柳非的话听得非常清晰。他无奈地笑了笑,却也没有弄懂她让袁柏清开门开窗的意图,在袁柏清照做之后,他忽然间明白了过来。

 

因为院中传来了幽幽的笛声。

 

“这回可舍得吹你送的玉笛了。”袁柏清感叹道,“很认真嘛。”

 

刘小别“嗯”了一声,却是不用看窗外都能想象的出来少女将笛子放在唇边,手指轻动,认真吹奏的模样。那袅袅笛声带着些不属于边塞的宁静,是江南特有的安逸与温柔。

 

“师姐好像原本就是江南人。”袁柏清又说道。

 

刘小别说道:“少说话,认真听。”

 

说起来,他当初有没有接住过从树上跳下来的柳非呢?好像是有的吧,她在上面吹笛子,吹完之后让自己接着点。当时他是为了讨王杰希开心,才对柳非有些上心的。然而如今同门几年,却是真的有了几分师姐与师弟之间的情谊。

 

等他伤好了,可以再去接一次师姐,告诉她大胆地跳下来,有师弟接着呢!

 

9.

 

三年后,京城。

 

“他们在做什么呢?”方士谦看着在树上的柳非和在下面笑着的刘小别,非常疑惑:“以前小别不是以冷面冷心著称的吗?怎么如今却换了副模样,莫不是被柏清给带坏了?”

 

已经丁忧回来的王杰希摇了摇手里的扇子:“少年一笑,江湖已老,是这么个道理。”

 

“怎么,你是想说微草的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我们这些老人家该半截身子入土了?”方士谦笑道。

 

“英杰要肩负起微草的未来,其他人亦是。因为微草从来都不只是一个人……”王杰希摇着扇子走向别院。

 

“区区微草,呵,区区微草啊。”

 

“莫名其妙。”方士谦疑惑地跟了上去,然后听到身后的一声惊呼。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方才还在树上的少女,已经平平稳稳地站在了地上,而站在一旁的刘小别,适时地做出了回护的动作。

 

“堂主啊,再多收点女弟子吧。”方士谦说道,“未来的确是属于年轻人的了。”

 

区区微草,生于毫末,毫末之草,可以成原。

 

是这么个道理。

 

 

END

 


*部分提及蓝雨的设定来自写过的【黄少天x你】剑与梅(一发完)

*补充:范仲淹,字希文。


接近一万一千字,终于赶在小别生日过去之前写完了,中间电脑蓝屏一次,丢了两千字,难过QAQ,还好我迅速的补回来了。写久别不离的时候,就深深地喜欢上了微草。啊,真的好喜欢微草。






评论(32)
热度(402)
  1. 共9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北川有暖 | Powered by LOFTER